她不想横生枝节,本来就没打算让马夫帮她驾车到秦随那去,只不过半夜在城里各家店铺窜来窜去收定好的许多东西太过引人瞩目,所以才在白天收好了放一起。
雇个马夫纯是用来看东西。
现在她回来了,马夫也就可以愉快回家了。至于说租马车的店家怕不怕她不还,那肯定是不怕的,毕竟她押在那里的钱足够连马带车换套新的。
马夫应该也是早就得了掌柜的嘱咐,听夏荟说不用自己了,他现在就可以回家睡觉了。一点也没犹豫,痛快的跳下驾车的位置,走之前还怕夏荟驾车技术不好摔了自己,还和夏荟嘱咐了几句这马的脾气。
夏荟驾着车,很快就到了秦隨住处的不远处。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夏荟本来只是不想在城里耽误一天,反正她也不需要睡觉,比起在城里待着还不如来秦随不远处待着放心。
但她也没想半夜去打扰吓到秦随,只是打算把马车停到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明天一早再去敲秦隨的门。没想到的是,这个点了秦随还没睡。
茅草屋的门烂了一大半,以夏荟的绝佳视力当然能从破掉的一半里清晰的看到屋内,小炉子生出的一点光下,少年拿着树枝不知疲惫的一遍遍演练着她昨晚示范的剑法。
夏荟静静的看了他很久,动作标准流畅,比起昨晚刚学会的时候,进步一日千里。
天空上,争先恐后闪耀着的漫天星辰条条银河。天空下,是一招一式认真的挥动的陋室里的少年。
这里冬天的夜晚很静,没有人的说话声,只有寒风呜呜的刮过树梢的声音。风从破掉的门,破掉的屋顶里钻进屋子,把那一点微小的火光吹得摇曳起来,带着少年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摇晃起来。
天上地下都是冷冷的,唯独在天地的中间,似乎还藏着一颗星。在茅草中间,在寒风中间,在冰雪和痛苦中间挣扎着。发出尚且微弱但倔强锋锐又清冷的让人心生折服的星光。
夏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感动什么,但她鼻尖就是很酸。
夏荟觉得她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她现在就要进去给孩子穿上厚衣服,就要拍拍他的背告诉他,他不会永远被抛弃的只能一个人硬撑。想去告诉他,别怕,你渴望的知识,你渴望的力量,你渴望的复仇,都会有的。所以,请不要再一直用行动和眼神发出那样让人心碎的绝望的求助和哀鸣了。会好的,真的会好的。
但是她又知道,自己这样太激动了,她用在了几分钟让自己冷静啊下来。
心里不由得暗骂“夏荟你看你看自己这点出息,以前背着人躲开几千人追捕的冷静呢?蹲一个人七天一动不动的耐心呢?这个世界太安逸把你惯坏了?”
但是在痛骂自己的同时,却也有另一个流泪猫猫头小夏荟在她心底怯怯的探出头来。
“别骂了,别骂了,不是我心软,但是他真的,好惨,又真的好坚韧。”
“而且,而且秦随他和我小时候真的好像啊。好不容易学到什么东西,就要非常珍惜的全部记住”
最后夏荟趁着刚才的眼泪还没消失,把马拴在树上,火速冲下车去敲了那扇小破门。
听到敲门声,,少年还里来不及惊讶就先升起了警惕,他从炉子粗糙夹层的凹槽里掏出那把非常小的匕首,藏在袖子里,问“是谁?”
夏荟闷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
说完她好像怕秦随听不出是谁,把脸从门另一边的大破洞里露出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秦随,问道,可以进吗?
秦随听到她声音的时候警惕就放下了大半。这回看到她无厘头的露脸,更是无奈的抚了抚额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深夜又回来了这个地方,还是先回答她说“进来。”
夏荟一听他答应,马上推门闪身进来。蹲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秦随。“小随,姐姐没地方去了。我亲戚四五年前就死了,现在他小妾的二姑妈的大儿子和他堂哥的正妻的三侄子在争他的家产,反正,我没办法在那里待。你能收留姐姐吗?”
秦随听到这一串离谱的关系也沉默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很抱歉的和夏荟说。“我的私心让我想说可以,但是我不能。”
夏荟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好像雨夜被打湿绒毛的小狗。“为什么不行。”秦随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背着比他半个人还高的重剑,甚至剑上鞘上还有点没擦干净的血痕。现在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助可怜的少女。
“我受困于人,你在这里会被抓起来。”
“受困于谁?”“是不是我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嗯,眼窝发黑,脸上有一个划出来的小疤,跛一只脚?”夏荟按照李忘的外貌向秦隨描述着。
听到她准确的说出了那人的相貌,秦随先是惊讶,然后马上有点紧张,他上前一步打量夏荟,你受伤了吗?
看到夏荟摇头,他也突然想起来夏荟的好剑法。又退回去一步,看向一边。
夏荟小声的说“如果你说的是他的话,我已经解决了。”秦隨一惊。“你杀了他?”
“你快走,往边境走,往邻国走都好,不能再在这里了。杀了他,很快会有人查下来的。”
夏荟没忍住,问“那你呢?”秦随眼神漆黑幽深,看着一边说“他们不会杀我,我会告诉他们你逃到了上京。”
秦随说的没错,如果她真的杀了李忘,皇帝真的会因为害怕她知道什么而追杀她道天涯海角。而秦随,虽然不会被杀,但是一定会被恨极了的皇帝好好用来出气折磨。
他只是让她跑,而对自己可能受到的惩罚绝口不提。
夏荟绷不住了。她赶快打断说“没有,我没有杀他。”
秦随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思绪里抽出身来。面色还没有褪去冷肃的问她。“那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夏荟眨眨眼,装作无辜的说“我只是说和他说,我是你姐姐啊,然后给了钱贿赂他,他就答应以后不管你了。”
“虽然你没告诉我,但是他告诉我,你原来是在宫里侍茶出了错才被送到这来的啊。”
“你放心,我专门去城里打听过了,他家就在这里,我给了他钱,还吓唬他说我是明镜司的。他绝对不会为了惩罚犯错的宫人拿自己的命来赌的。”
秦随听到一半就明白了,那个男人来的时候一向不说一句话,所以秦隨也不知道他是竟然是本地人,只以为他是上京专门派下来看守他的。
没想到他的好父皇因为怕他在这里的消息被人传出去,给他捏了个侍茶小童的身份,却不知道底下办事的人最会欺上瞒下。
而且他说自己是侍茶小童,中间传达的人各人出点岔子偷偷懒,等传到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里面可能暗暗含有的,罪不容赦严加看管的意思,真就被传没了,底下的人就真把他当做犯错逐出宫的侍茶人。
也就真敢收受贿赂,偷偷的放这个“犯错的侍茶宫人”自由。
皇帝费尽心机,想掩盖痕迹蒙住那些想要找他的人,却不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自己底下办事的那些本来就不太明亮的眼全给蒙住了。
阴差阳错的给夏荟这样轻易的钻到这个空子,简直是让人感到啼笑皆非。
虽然夏荟是误打误撞,但是竟然真的用离奇的方式,轻轻一下子就破开了这个他们这些局中人永远破不开的死局。
沉重的枷锁瞬间被卸下。久违的自由让人生出活力来,秦随许久不曾感到这样的轻松了。
他难以控制的感到激动和高兴,反映到脸上,是他毫不吝啬的放送出的笑眼弯弯,是许久不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自在,惊艳又轻松愉悦的笑。
看着他由衷的为自由感到轻松和激动,夏荟也终于松了口气轻松的笑笑,心里觉得今天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秦随非常认真的看着她“你当然可以留下来。师父?姐姐?夏荟?”
夏荟听出秦随话里的感谢亲近之意,“姐姐!叫姐姐!”
秦随也笑笑,她说叫姐姐真的也就看着她的脸,认真诚恳的叫了句。“姐姐。”
夏荟被他乖的狠狠杀到,一时间养崽热情空前高涨。她笑眯眯的看着秦随“那,是不是要听姐姐的话,姐姐送你东西是不是不能推辞?”
秦隨想了想,看了看她身上没带什么,觉得也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大负担点了点头。“是,不推辞。”
夏荟在他点完头的那瞬间就按捺不住了。推开门冲了出去。秦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顺着她的脚步往外看。
然后就看到了一辆大马车,停在远处。夏荟跑过去解开缰绳,架着马车往这边来。
里面不知道到底装了什么,看起来拉车的马快累趴下了,车轮碾过,化的只剩一层薄雪的雪地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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