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缃青的眉眼压得极低，面目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陈汤才刚一回来，便察觉到这边也出了事。
贺缃青想到什么，脚步在门口顿住，“寇治呢？”
陈汤神情微变，“死了。”
几乎是在进入院中的一瞬间便毒发而亡，毒势来得极猛，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不过陈汤在搜寇治的屋子的时候，在他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瓷瓶。陈汤不敢耽搁将东西拿回来交给了贺缃青。
贺缃青拆了信，信上的字寥寥，三言两语，字迹凌乱，看得出来写信的人也是心态极其不稳。
然而贺缃青脸上的愠色并没有丝毫散去，反而越发阴沉。
陈汤看了眼贺缃青背后的屋子，他现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贺缃青的脸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难道是寇治毒杀了姜檀？
不对。
陈汤随即又推翻自己所想，若真的如此，公子的脸色必定比现在还要难看。
贺缃青的脸色确实很不好看。
他情绪向来很少外露，如此这般明显的恼怒更是难得。
陈汤意识到这回真的出了大事。
“公子——”
只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贺缃青抬眼，“叫人提些冷水过来。”
陈汤愣了下，杀伐果断的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贺缃青却又垂下眼，眉目之间露出与平日不符的阴郁与漠然来，“然后让所有人退出这里。”
“远在京城还能摆我一道，真是好算计。”
说罢，贺缃青将手上的信揉成一团，拿着瓷瓶又回去了。
吩咐完之后，贺缃青进了屋门。他抬眼，一眼便望见背对着他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的姜檀。
姜檀此时浑身仿佛烧得发烫。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死死地咬住牙关蜷缩在床上。
这状况她从未遇见过，一瞬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但随即又发觉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
姜檀的唇都被她咬出伤口，舔到唇上的血腥味，姜檀的脑子似乎都清明了许多。
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也听见了脚步声，知道门边还站着一个人。
姜檀咬了咬嘴唇，“贺缃青，我会不会死”
会不会死
贺缃青想到寇治留下的那封信，蹙起了眉头，神情之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姜檀转而去咬自己的手腕，身上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让她觉得四处难受，又觉得头脑发昏。
“我要是死了，”她迷迷糊糊地说，“那原因必定有你一份。”
贺缃青却垂下眼。
以他的目力，即便隔着这段距离，也足以看清姜檀紧绷的后背和逐渐濡湿的衣裳。
贺缃青从不轻易救人，他所做每一件事都必定抱着某种目的，或为解决眼前之事，或为等待长远之机。
他自诩聪明，也算是事事皆有预料，却总有些事情会超脱他的控制，每一件都与姜檀有关。
想到这一层，贺缃青即刻便想转身出门。
但他脚步未动，便听到姜檀闷哼一声，露出的雪白皓腕上带着狰狞的牙印和血痕。
“贺缃青。”
“我又不想死。”
“但为什么活着这么难。”
姜檀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喃喃地仿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贺缃青蓦然一笑，“我还真当你为了出京什么都可以放弃，连命也可以不要。”
事到如今，还不是想要活得再久一些
贺缃青将手中瓷瓶放在桌上，走到床前，看着姜檀仿佛从水中捞出来的狼狈模样，心底戾气无端横生。
他伸手掐住姜檀的下颌，抬起她尚且茫然的脸。
不可否认，姜檀的这张脸很美，即便是在此刻，红晕爬上，神情迷离，也不过更美更灵动而已。
姜檀一手无意识地握住贺缃青的手，另一手则绕过宽袍大袖拽住了他的腰带。
做这一切的时候姜檀已经没了什么理智，只脑子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似乎在警醒于她，只是这份警醒在药力之下微不足道。
“姜檀，还认得我是谁吗？”
贺缃青的眉眼压得极低，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若是姜檀此刻清醒，必定会大感震撼，但她已然看不到这些了。
贺缃青的话让她一瞬间的清明，而后又沉入无边海底。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这么僵持着，滚烫的呼吸打在贺缃青的手上。
就在此时，陈汤极快地敲了下门示意贺缃青一切都准备好了，随即退出了院子。
贺缃青双眼眯了下，松开手将姜檀从床上抱起。
这间屋子与隔壁有一扇内通的门，贺缃青将人带进去，随即在她伸手攀附之时骤然松手任由她跌入冷水之中。
姜檀被水呛了下，冷意瞬间麻木四肢。
贺缃青抓住她的胳膊将人从水中提出来，冷水让他愣了下又很快回过神。
“我再问一遍，还认得我是谁吗？”
姜檀没有回答，贺缃青不耐得松手，在她抬手扒住浴桶边缘之时，再次问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姜檀皱起了眉头，“你——”
还没完，姜檀再次跌入水中，甚至不需要贺缃青动手，她自己便站不稳了。
贺缃青不紧不慢地捞她出来，脸上带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这回呢？”
姜檀的理智短暂回笼，“贺缃青!”
她死死地抓住贺缃青的胳膊，大口喘气。
“贺缃青，你就是想要我死!”他诚心的!
贺缃青似笑非笑地道，“我若想要你死你早已经死过千次万次。”
姜檀呛了口水，贺缃青却已经从卧房中拿来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在姜檀喘气的时候一把卡住她的下颌将药丸塞了进去。
姜檀摁住喉咙，“我吃的什么东西”
贺缃青冷冷道，“毒药。”
姜檀随即感觉一阵剧痛，于是偏头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
鲜血之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姜檀瞪着贺缃青，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无法聚集精神，身上的难受并未有半分减轻，因为贺缃青强硬手段而带来的清醒也不过片刻。
比起恨，姜檀更想做的，是亲近他。
就在此时，贺缃青骨节分明的手沉入水中，他的双眼之中阴沉沉地似乎正在凝聚着什么东西。
“姜檀，我今日暂且救你一次。”
装到现在，他也已然有些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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