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月这一场病,差不多养了五六日才好全。
养病的这些日子,姨夫姨母和齐家伯父伯母都来过几次,许轻舟和吴星曦更是常客,生怕她病中无趣。
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但是却从来没见过齐明。即使是在赵知月大好过后,同父亲前去齐府道谢的时候也没见着齐明。
赵知月想大抵是齐明不愿意见自己了,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让他受了这无妄之灾。不想见自己也是常情。
可是赵知月就是感觉有些遗憾,自己还想在见齐明一面,想说谢谢和对不起。
自从齐府回来以后,赵知月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这些时日来,总是雨水不断,淅淅沥沥的落了数日,直到昨儿个才放了晴。
今儿个的天气更甚于昨日,寒风退却,暖阳当空,此时正值午后。赵知月闲来无事便打算在院子练字,结果也不知怎的写着写着就不满意,揉成团的纸一个接一个的堆在竹篓里。
在不知道第几个纸团被丢进竹篓过后,赵知月烦躁的停了笔,望着前面的灰墙青瓦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墙对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将赵知月拉回了现实。
赵知月凝神一看,墙头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一如半年前的那个下午一般,齐明趴在墙头,笑着看向她。
赵知月急忙走上前去,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脸茫然的盯着齐明。
而齐明笑了半天,脸都僵了,也没见赵知月有搭理自己的打算,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趴错墙头了,“怎么?几日不见,月儿就将我忘得彻彻底底了吗?可真够伤心的。”
齐明不在笑了,而是换了一脸的委屈瞧着赵知月。
瞧着齐明的模样,赵知月沉默良久后,终于缓缓开了口:“我家虽然不大,但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应当还是有个门的。”
齐明愣是没想到,赵知月开口说第一句竟是这,一时间有些尴尬,想到自己趴墙的行为有些孟浪了。
“老齐不让我出门,但我又想见你……”
“齐明谢谢你,也对不起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说的话又都是对方没想到的,又是一阵尴尬。
齐明的手指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说什么呢,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齐明回头朝身后招了招手,不出片刻,画卷倾泻而下,铺在墙面。
只见画中是漫山桃花,一簇一簇竞相开放,落英缤纷,其中一颗尤为显眼的树下,站着一名持伞的女子,伞面也映着桃红,一手持伞,一手接花。
赵知月瞧着画中女子,伞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清一张侧颜。眉眼间和自己有些相像,但瞧着年岁却要比自己大,而且赵知月能从画中人身上感觉出一种淡淡的悲伤。
赵知月看的有些入神,良久才想起问道:“画中人为谁?”
见赵知月问起,齐明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发红,抬起画卷挡住自己的脸,确保赵知月看不见之后,又别扭了半天才小声道:“你,我前些日子做梦梦到你了,就站着桃源寺后山的桃林里,撑着伞……醒来之后怎么也忘不掉,索性就画了出了,想拿来给你。”
在齐明之后自己又说了些什么,赵知月如今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她还是记得当时齐明的样子,脸红的不像话,趴在墙头左瞧右看的,就是不看自己。不见平日里肆意而又轻狂的齐小爷,只留下墙头支支吾吾红了脸的少年。
……
自从赵知月同齐宴之合离之后,请她去吃茶听戏,赏花作词的帖子就没停过。
赵知月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受过欢迎,出嫁前,那些个夫人小姐的看她就如同空气一般,对着赵知月最多的评价就是:长的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但瞧多了也就那样,风一吹就倒,花架子罢了。
如今这评价估计得多加一点了:不知羞耻,齐家弃妇。
赵知月清楚的明白,这些人如今请自己过去不过是为了看笑话罢了。一年前自己嫁给齐明的时候,京中私底下有不少人对着这桩婚事议论纷纷,当初无非就是说自己如何不知廉耻的硬攀上齐明,如今又全是笑话自己费尽心思终成空的。
对于这些帖子,实在是完全没什么牵扯的,赵知月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的,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倒不是因为害怕被拿来调笑,只是单纯的觉的聒噪。
今日这张帖子的主人,可以算是除了吴星曦自己在京中唯一交好的小姐了。
刑部杨尚书嫡长女杨寄语,夫家许姓名离,乃杨尚书的下属刑部侍郎。
杨寄语与吴星曦交好,又在吴星曦的引荐下同赵知月相识。杨寄语同赵知月脾性相近,所以也算是格外聊的来。后来也从来没有因为旁人的一些说辞与赵知月生出嫌隙,反倒是多次相帮。所以这次她是非去不可,又加之许离乃老安宁侯长子许纪长子,是许轻舟的堂兄,不管碍着哪层的关系自己今儿个都得走一遭。
今天是两人幼子的满月宴,设了外席内宴,赵知月早早的就同父亲一同到了许府。
赵知月刚进内院,还没见着杨寄语,便遇到了杨寄语的小姑子许沫。
“知月表姐,你可算来啦。沫儿都等你半天了。”小姑娘老远就兴奋的给赵知月打招呼,小跑着过来。
赵知月拉着许沫,替她拨正了倾斜的发簪:“过些日子可就要出阁了,也不知道稳重些。”
“沈淮言说就喜欢我这个样子,嘻嘻,没事的。”许沫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表姐还没见过祁儿吧。”
赵知月好笑的摇了摇头:“还没见过呢。”
“我就知道,那沫儿带你去,嫂嫂也等着你呢。表姐沫儿和你讲,祁儿真的可爱的紧,白白胖胖的……”
一路上小姑娘,兴奋的说个不停,整个许府都喜气洋洋热闹非凡,赵知月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见过祁儿过后,赵知月又同杨寄语单独聊了会,“寄语,这是我自己配的一些药,利于身子恢复的……”
杨寄语也不见外,唤人收下了药,又将屋内的人尽数屏退,才拉着赵知月的手道:“知月,你这两个月过的还好吗?我这身子不争气,也没法来见你,你也不说来看看我,今儿个见着,还算是沾了祁儿的福。”
赵知月轻笑着回握住杨寄语的手,笑道:“刚脱身,不得散散晦气才来?不然粘上些有的没的给咱们的小福星就不好了。”
“瞎说,分明就是大喜事好吧,烂人只有烂人配。”杨寄语轻轻拍拍赵知月的手,“咱们知月,自然有良人来配。”
这话赵知月并没有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只是柔顺的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临要开宴的时候,赵知月才离去。
到了宴厅,赵知月便寻着姨母的身影而且。规规矩矩在一旁坐好,又不说话,只是低头盯着桌上的酒菜。
“瞧什么瞧的那般入神,是桌上的菜摆成了花,还是赵柏行饿着你了?”赵知月的头顶传来,自家姨母林婉莹清冷的声音。
赵知月闻声抬头,向姨母指道:“姨母,这道菜,真的被摆成了花样。”
林婉莹轻轻的掐了掐赵知月的脸,颇为无奈的道:“就这点出息,这点怎么就不像你娘?”
“知月那知道啊。”边说边挽上了林婉莹的胳膊,“姨母,知月许久没见你,想的紧。”
林婉莹没看一旁的赵知月,而是朝着对面不远处的地方瞧了一眼,冷漠道:“说的好听,你也见来你看看我,还得借着别人的宴席才沾光能瞧你一眼。”
听了这话,赵知月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本想就刚刚对杨寄语的话,又拿来用一番,但一想到自己姨母那性子,只得摇头作罢。于是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结果这动作还完,便被林婉莹拍拍后背,“抬起头来,瞧你没出息那样。”
“姨母。”赵知月无奈的唤了声,她知道她姨母让自己抬头是为了什么,从进来的时候自己便瞧见了,齐伯母同元颂颂就坐在她们对面不远处。
赵知月抬头望向对面的时候,正好对面两人也看向了自己,别的不说,齐家伯母待自己从小便好,这些年来也一直没变过。赵知月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因为齐宴之而同伯父伯母生分。
于是薄唇轻启轻唤了一声,伯母,又举杯遥敬。
这样的宴席,一年到头,赵知月至少说都要去个七八场,形式虽有不同,但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导致后半场,赵知月感觉又无趣有闷人,于是和林婉莹说了声,又差人同许夫人和杨寄语打了声招呼便离了席。
离席后,赵知月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许府的园子里闲逛,因两家的关系,赵知月来过这里几次,也算是比较熟悉。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一处亭子前。
赵知月觉得此处异常的熟悉,思索了半天才忆起,自己不止一次在这里教过许沫弹琴,第一次遇到许云瑾也是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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