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凑过来好奇询问。永安侯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别提了,也不知是哪个小人在背后恶意中伤。”
他骂了半天,气出了一大半,现在便准备回家里喝杯菊花茶,养养嗓子。中年人,火气不能太大。
陈皎本来还想帮他爹发挥输出呢,见此又把手揣回袖子里了。
两人前后脚往侯府往里走。
永安侯不愿意将这些糟心事讲给女儿听,倒是陈皎眼尖,探头看向对方手上的信纸。
然后她乐了,看着她爹打趣道:“爹,你在外面还养了哪个儿子啊?”
正好永安侯府内的怡和郡主睡醒了午觉,摇着团扇出门来瞧,便听见了陈皎这句话。
她眼神顿时凌厉起来,扫了眼永安侯,吓得对方手都僵住了。
陈皎这个大孝子,意识到不对劲,当时便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怡和郡主上前拿过那封信,匆匆看完后,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在外面还养了个‘儿子’?”
因为信上写得含糊不明,永安侯夫妇都知道陈皎是女儿。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信上所言不是指陈皎,而是另有其人。
永安侯抽了口气,急得脸都红了,强调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行的端坐得直,我清清白白!”
怡和郡主睨了眼他,讥道:“你清清白白?我瞧这封信上可不是这么说。”她怒气未消,看起来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永安侯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致仕后便天天在家写诗,连门都没怎么出,都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收到的信一封比一封离谱。
周围还有府上的仆人,怡和郡主不喜欢被别人看笑话,说完便拿着信往院子里走。
永安侯一路跟在她身后,冥思苦想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人居心不良,是诚心要害我啊!我说怎么总是给我寄些莫名其妙的信,我看都看不懂,我冤枉啊!”
永安侯最开始还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想做什么,只觉得对方是无聊地写信来讥讽他。现在他懂了,这人明显是故意害他啊!
他见怡和郡主不信自己,简直要呕出血了!
他清清白白几十年,结果一朝忽然被人扣了屎盆子,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儿子’,还当了回绿王八,气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听他反复解释了后,怡和郡主和陈皎才总算弄清楚了些来龙去脉。
怡和郡主闻言更加不信了,拍桌而起,震惊失态道:“好啊!你收了这么多信,居然都瞒着不告诉我!”
寻常人若是被人写信讥讽做了绿王八,大多都会回家苛责质问妻子,结果永安侯倒好,完全没放心里,连提都没跟其他人提这件事。
永安侯:……我那是根本没放心里!
永安侯见自己怎么解释怡和郡主都不信,干脆拉过陈皎,急道:“你来!你跟你娘解释我到底有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怡和郡主摇着团扇,鼻息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们父子俩瞒了我不少事啊。
陈皎刚刚见势不对,正想开溜呢,便被急切的永安侯拉住了。听到怡和郡主这句话,明显是把她也给算上了啊!
陈皎求生欲很强,急忙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今天看见爹在外面骂街,这才凑过来看见了信。”
至于其他的信,她根本都没见过。
永安侯哽了有哽,没好气地强调道:“我不是在骂街,我是在谴责背后无良之人!”
太过分了!不知道此人是谁,但简直是丧心病狂,害他又要睡书房!
其实怡和郡主是相信永安侯,夫妻数十载,怎么可能不清楚对方的品性。但她在那封信上被人讽刺骂了,心情自然不好,而且她最近很不耐烦听永安侯念诗,便干脆借口赶对方去书房。
永安侯莫名其妙被诬陷,又不能自证清白,被逼着睡了几天书房。他险些违背自己的君子原则,差点准备跑去祠堂祭拜,想让祖宗保佑那背后作祟的小人出门摔掉牙。
另一边。
陈游礼本来一直等着永安侯府大乱,却没想到除了永安侯最近脸色难看了些,陈皎和怡和郡主却什么事都没有,似乎根本没受影响。
极有可能永安侯根本没把信给其他人看,自己单独瞒了下来。
想到这个结果,陈游礼顿时对永安侯产生怒其不争,鄙夷万分。这个永安侯地位权势都有,居然还给人当舔狗,简直丢他们男人的脸!!
没错,陈游礼最开始的猜测错误,后来的走向也一发不可收拾。他觉得永安侯是对颐和郡主爱得深沉,所以含泪忍了这个绿帽子。
真是太烦了。
陈游礼看不上永安侯,干脆改变了计划。最开始他觉得永安侯得知真相后,肯定不会容忍陈皎还能继续当世子,所以干脆安心在家里等待结果。谁能想到永安侯会舔狗到没有底线。
现在陈游礼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将信送给老侯爷和老妇人。作为家族老人,他们肯定不会容许家族血脉混淆!
陈游礼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派人送信。
于是钓鱼归家的老侯爷也遇上了同样的碰瓷招数,可惜老侯爷武将出身,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也不是废材到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永安侯相比。
他直接拽住了小乞丐,和蔼地说:“有什么信不能当面跟老头子我讲?”
小乞丐:……
看完信后,老侯爷十分平静。他盯着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三言两语便套出了消息,以及他那傻儿子被人恐吓许多天都没发现真相的事情了。
这封匿名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陈皎非侯府之子。”
老侯爷听完事情经过,已经猜出了这幕后之人大约是弄错了事实,才会屡次提醒永安侯。
侯府都无语至极,他们怎么可能怀疑陈皎是不是自家孩子。也不知背后的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挑拨离间手段之低劣,令人不齿。
以前侯府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传闻,当年怡和郡主去别庄产子,并非没有人背后言语。但也都是听过便散,侯府的态度便证明了一切。
所以永安侯府他们当做笑话讲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只有陈皎沉了眼。
陈皎看到这封信,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陈游礼。这种招数,除了对方不做其他人想。
陈游礼屡次三番送信,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确定。而他能得到消息的途径,最大可能便是系统。
那个系统知道多少,为什么陈游礼如此笃定……
不知是陈游礼歪打正着,还是故意为之。他没有说亲子,而是之子。这句话有两重意思,一陈皎不是永安侯府的儿子,二也可以解释为陈皎并非男子。
而第二种,便恰好是侯府隐瞒多年的真相。
想到这,陈皎心沉了下去。
她将前因后果联想,敏锐地发觉,可能那系统也并非全知,而是只知道零星半点,透露给了陈游礼,这才导致对方理解错误。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陈游礼很可能会反应过来他的想法走偏了,从而猜到真相。而到那时,陈游礼寄信的对象便不可能是永安侯府,很可能是太子太傅、陈皎的政敌五皇子,最大可能便是太子府。
想到自己身份泄露的后果,陈皎狠下了心。
陈游礼不能留了。
陈皎想今晚便派人弄死陈游礼,但又迟迟不敢决定。
并非她狠不下心,从她决定加入太子党的那天,她便知道未来手上不可能丝血不沾。她担忧的是,陈游礼有系统帮助,还顶着男主光环,
陈皎不清楚那个系统能做到何种程度。万一这次她不能一举弄死陈游礼,岂不是打草惊蛇,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引导对方猜到真相怎么办?
这不是陈皎多想,而是众所周知,男频文中谁想给龙傲天找麻烦,自己全家都要受牵连。
涉及家人,陈皎决定更慎重,也更谨慎些。
她沉下眼,招手唤来小厮,低声说了几句。
外面斜阳正落,屋内的窗户投进的光也显得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半响,陈皎吩咐道:“你找些人,将这些事传出去。做事隐晦些。”
她不能直接让陈游礼死,却能预防提前铺垫,让对方的话变得不再可信。
不久后,长安城中不知从何处传出一股流言。
据说陈游礼的诗词都是他窃取前人之言。因他词风多变,诗中时而悲秋伤月,时而缅怀人生。他一个农家子,又从何处才能得来这些境遇。
最有力的证据则是,陈游礼身负盛名,却从未写过股文文章,无论是在云山书院还是国子监,他每次遇见学堂考核不是晕倒便是消失。曾有人说他是不屑于功名利禄,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他根本不会。
毕竟他曾经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未逢仙人点化,又怎么可能无师自通。
陈游礼被流言蜚语所缠,急得上火,特意出席多场诗会作诗证明自己,却不知为何,似乎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导致怀疑他的人越来越多。
陈游礼的名声更差了,曾有人公然大骂他是骗子。他因为系统和任务的缘故,十分看重名气值,焦头烂额之际,根本没心情关注永安侯府的动静了。
当天陈皎笑嘻嘻地多吃了两碗饭,然后便喜气洋洋地去跟太子殿下约会了。
几日前太子殿下告知她最近事情忙得差不多,得了空闲,邀她上山赏桂。
早在半月前刚入秋时,太子殿下便提起此事。只不过因为科举改革的事情,朝中上上下下忙成一片,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太子殿下相邀,陈皎当然是毫不犹豫答应了。既可以和男朋友甜蜜约会,还可以顺理成章地逃班,简直一举多得!
到了太子府,陈皎笑容灿烂,让人远远望见也跟着心情明朗起来。
谢仙卿早已等待在太子府内,见她活蹦乱跳地跑过来,语气含笑地打趣道:“陈世子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陈皎往他跟前一站,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道:“微臣远远望去,见殿下玉树临风,犹如天人之姿,令人不自觉心生爱慕。一想到微臣今日有幸能与殿下同游,不禁心生喜悦,感慨三生有幸。”
谢仙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陈世子近来文采甚好,想必跟随众夫子潜心专研学问。”
陈皎挺胸抬头:“那当然了。再等一月,我就能摘掉倒数第一的名衔了!”
陈皎心情不错,还许下豪言壮志,说:“这两句话算什么文采好。殿下你且等着,等我卷过了王时景,我就给你写一封情书!”
谢仙卿挑了挑眉,居然真的悠悠拱手,语带调侃道:“如此,孤便恭候陈世子的佳作了。”
陈皎摆摆手,笑容灿烂:“好说好说,到时必然让太子殿下满意!”
谢仙卿见此,故意说道:“陈世子如此自信,可要说到做到啊。”
陈皎心情正好,本来随意一句话被如此提上日程,居然也跟着保证说:“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还特意地强调说:“我是真正的君子!”
谢仙卿见她郑重其事地自夸,颇有些忍俊不禁,不过顾及对方面子,倒也没有挑明。只是将此事放在心中,等日后压着陈皎兑现诺言。
两人闲聊片刻,便共同踏上马车。
一辆马车低调地从太子府出发,然后朝着城外山上驶去。因为是秘密出行,太子殿下并没有带多少人,侍卫也是暗中随行。
马车驶出城门需得排队,陈皎正巧看见了周侍郎的身影。对方带着小厮站在人群中,脸色淡淡,远远看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若是平常,陈皎是绝对不愿意搭理对方,只会装作没看见。毕竟周侍郎性格是出了名的刻薄,除了对太子殿下,其余对谁都摆着一张臭脸,要么冷笑要么讥讽,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还真受不了。
更何况陈皎和周侍郎关系也算不上好。
周侍郎觉得她是阿谀奉承之辈,见到她从来都是无视,仿佛没这个人,现在似乎好了点,但也经常没什么好词。陈皎自认没有得罪对方,也不待见他那种清高劲,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反正她是宠臣,只需要讨好太子殿下便够了。周侍郎看不顺眼她,又不影响她前程。
所以若是换做从前,陈皎瞧见周侍郎,必定翻个白眼装作没瞧见。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想到关语灵时常提及周侍郎,以及对方和表妹的关系,加上陈皎今天心情也不错,便决定跟对方打个招呼。
马车驶过时,她掀开帘子,对侧旁的周侍郎道:“周侍郎也是要出城?”
周侍郎侧过身,看了眼马车内的陈皎和太子殿下,矜持地点了点头。
陈皎跟周侍郎问好,是经过太子殿下同意的,所以根本不怕对方的窥视。
在对方的目光中,她说道:“太子殿下感怀民生,决定前往城郊体恤民情……”
陈皎态度坦荡,事关殿下,周侍郎并未怀疑。
他站在马车外,随意跟陈皎和太子殿下聊了两句。
马车准备继续行驶,陈皎见周侍郎没有马车,便顺嘴问了一句:“周侍郎也要上山吗?”
周侍郎说:“不是。”
陈皎松了口气,神情故作惋惜道:“可惜我与殿下准备前往山上。”
周侍郎了然点头,正当陈皎准备积极地和他告别时,他又说:“不过陈世子倒是提醒了我,近日山上风景不错,我亦可同往。”
其实文人大多喜欢赏枫,很少有人专门踏青去看桂花,但周侍郎觉得去看看也没什么。
而且他今天一个人,只带了小厮,也有些无聊。现在正好遇见了太子殿下,可以一同赏景,着实有趣多了。
然后周侍郎就跟在陈皎他们身后,还开始跟太子殿下谈起了政务和常事,似乎是打定主意跟着两人一起走了。
陈皎:……?
有没有搞错,大哥我们在约会耶!
陈皎抽抽嘴角,故意提醒道:“周侍郎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周侍郎想了想,点头说:“也行,正好顺路。”
陈皎傻了,谢仙卿也有些无奈。
……不是,你听不出来别人是在客气吗?!!
陈皎笑不出来了,周侍郎倒是觉得对方人不错。
周侍郎上车后便和太子殿下谈兴,他提的都言之有物,谢仙卿总不能忽视他不作答。
谢仙卿委婉看了眼陈皎,便跟周侍郎一起讨论起了近来的科举改革一事。周侍郎越聊越上心,原本坐在最远位置的他,不自觉靠近太子殿下。
陈皎本来坐在太子殿下对面,现在被周侍郎挤开,不得不缩到一旁。她又心怀不满,便故意不参与两人的话题。
周侍郎根本没意识到陈皎的不满,他谈兴浓郁,中途喝了口茶,还顺手拿了块桌上的糕点。
时隔大半年,陈皎再次和太子殿下共同出游。这次她也做足了准备,特意带了许多自己喜欢的吃食,到那时一边约会赏花,一边吃小吃,惬意又轻松。
而周侍郎拿的,恰好便是她准备的东西。
周侍郎尝了块糕点,颔首道:“味道不错。”于是他伸手又拿了一块。
陈皎:……?
太过分了!当电灯泡打扰我谈恋爱就算了,居然还吃我给自己准备的零食!!
陈皎双手托腮,鼓着脸,怨念十足。
谢仙卿瞧见她这样子,不但没有同情她,反而忍不住笑了。
当时陈皎不自作聪明多问那一句,周侍郎大约已与他们分道扬镳了,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上山路上,周侍郎看见桂花美景,树叶凋零。他当场感慨,即兴挥发,咏叹了一首诗句
陈皎听不太懂,但从众人表情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一首好诗的
他不仅自己写诗,居然还问了句陈皎此情此景的感想,提议道:“此情此景,不如我们来场比诗。陈世子意下如何?”
陈皎:……?我写你个大头鬼!
周侍郎你坏事做尽,打扰别人谈恋爱,你以后上厕所必没纸!!
谢仙卿看了眼两人,神情颇有些无奈。他写诗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若是附和周侍郎,估计陈皎又要气得跳脚了。
知道陈皎诗词水平,谢仙卿便故作不知,没有出声赞同周侍郎的提议。
周侍郎提议半天,都没人同意。他顺着太子殿下的目光,看见陈皎,这才恍然好像自己和殿下聊得投兴,似乎忽略了陈世子。
他转头看陈皎,问道:“陈世子在想什么?”
陈皎阴阳怪气地说:“我在想,周侍郎最近上茅房时注意别掉下去了。”
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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