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时候, 叶绯项目组的短视频app开始搭建,那时叶绯也仍然想沿用早起21克拉时的推广,只是那些年是以文字的形式, 现在更新迭代很快,不如以短视频的形式做推广。
当时他们选的第一个推广角度是以景共情,正好公司里跟当地旅游局也有一些合作, 便选定了某江南水乡小镇,去那里取景做专业的拍摄剪景。
她是提早告知了黎羡南,也想迁就一下他的时间好订机票,私心想趁这会休一个周末, 跟他好好出门走走, 结果日子定好后,反倒是叶绯这里的行程耽搁了些, 单方面推迟了半个月。
叶绯挺歉疚的,黎羡南那里也有一个投资项目,叶绯不太过问,但从柯棋打来的电话里是知道黎羡南临时改了日期计划的。
黎羡南摸摸她头发, 笑着跟她说,“多大事儿, 去了好好歇几天。”
“我本来就是想跟你一起去的, ”叶绯不太高兴, 说,“万一睡不好呢?”
“绯绯, ”黎羡南那天笑着凑过来吻了下她额头, 跟她说,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叶绯都习惯了跟他睡在一起, 是不习惯睁开眼睛见不到他。
“信不信我?”
“信。”叶绯拉过薄被, “算了,我到时候再看看。”
那个出差计划到底是因为叶绯的行程但放慢延后了半个月之久,那天天气很好,黎羡南早上出门,说是要出差一趟,等会让柯棋送她去机场。
他仿佛一切照旧,换好衣服,春末的天气仍然有些冷,西装外套了一件薄风衣,走前吻了吻她唇角,跟她说,“回来的时候我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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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是因为行程计划临时的变化,叶绯有点郁闷,但出门的时候心情才稍好一些,路上拍了几张照片给黎羡南发过去,看了看时间,黎羡南大概也在飞机上,叶绯收起手机,拿着证件去机场。
那次的拍摄行程其实也很简单,也就只有两天而已。
来这儿的只有薛如意和叶绯,还带了一个实习生——当时挺自告奋勇的,说是大学也是摄影系,会专业的拍照,其实也是小姑娘天生爱热闹。
旅游局来的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她们去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景点取景,叶绯就在路上跟薛如意聊选题的立意。
江南水乡小镇是真的风景好,两旁的秀丽小楼,一条水路泊着舟,几座矮矮廊桥,碧波春水,墙上又挂着小小的红灯笼,婉约又清丽。
那天江南水乡小镇的天气不算好,细丝似的小雨,都仿佛不用撑伞,那浅青色的水面上便铺着一层浅浅的雾气,仿佛在无形里拨动心底的一些思念。
古诗有云,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文旅局的工作人员听跟她们讲这里的来历和故事,这个工作人员挺风趣的,关于江南的古诗随手拈来。
“诶,前面那个小院是什么呀?”走到小巷子的尽头,哪里有个老房子,是典型的苏式小别墅,临近着那条水路,白色的墙体,深木色的翘檐,仿若隐于袅袅世间的一隅小筑,百白墙外攀着一些蔷薇花,才有一些花骨朵,嫩生生的红色,平添了一抹浓。
“哦,那个应该是个私人住宅,听说是就不久前才被人买下来的,我们这儿是个小城镇,算是个旅游城市,可能是寻思这里景好养人呢。”那工作人员笑笑,说,“前面还有一家旗袍店,也算是我们这里的老招牌了,师傅做的旗袍漂亮,年年都有沪上的人过来定做,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哦。”
“诶,确实啊,可以拍一些关于旗袍的素材,这个切入点也不错。”
薛如意挺赞同的。
叶绯也抬头看过去,一隅小轩窗,木雕窗推开,里面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里面,长发挽着,戴着金丝框的眼睛,弯着腰,手里拿着丝线在穿针。
工作人员带她们三个逛了不少小巷,晚上她们住宿的地方也是江南水边的小楼,推开二楼的窗,便看到绕城的河。
夜色迷蒙,白色的小楼前挂着的红灯笼幽幽亮起,映衬着良辰美景,可江南春末的雨后空气有些潮湿,檐下细细雨丝如思念呢喃,深黑色的瓦砖顶被潮湿的水汽氤氲,白色的墙角也有隐约的湿滑苔藓。
叶绯跟薛如意住一间,薛如意手肘撑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雾气迷蒙的月,似乎有些过分地安静。
这样的景,总能唤醒心底沉睡的一些思念。
思江南,思的也不全是江南
这些日子,叶绯从来都没有跟薛如意聊起太多,原本那个明媚活泼的姑娘仿佛在某刻变了个样子,她安静了很多,虽然还会笑,但比以往内敛许多。
叶绯听赵西湄讲过她前阵子跟赵西政鬼混在一起——言语里都觉得薛如意跟赵西政是被糟蹋。
——“赵西政没什么本事,跟他就是明知火坑还要往火坑跳,他会什么呀?他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学历都是他爸托关系花钱买的,事业有成还不是倚靠黎羡南,他真敢跟家里闹么?没了钱,赵西政什么都不是。”
是赵西湄的原话。
“绯绯,你看那边。”
薛如意伸出手指指远处,顺着漫漫黑夜,沿着几盏灯笼,寻到那巷子的深处,那墙上挂着灯牌,是旗袍店还没歇业,远处那个苏式小院还亮着一盏小灯。
“挺漂亮的,”叶绯看着远处,又转头问她,“你还好吗?”
薛如意起初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没一会,薛如意突然别过脸,伸手擦了擦眼睛。
叶绯也没安慰她,伸手抱了抱她。
薛如意哭得很小声,用一种被打湿过的口吻问她,“绯绯,真的就到那,我忽然也很不甘心。”
明知是火坑,当初义无反顾跳进去就算准了没法活着出来,但偏偏这次奇迹降临,她没死,却苟延残喘。
“不怪你,他本来就那样的。”叶绯不知如何宽慰,只能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拍了拍。
“怎么就是不行呢……”薛如意低声的问,“感情这东西,不行不就只能因为不够爱吗?可他明明……”
叶绯默默听着薛如意讲了些片段,挑挑拣拣,是能拎出一些爱,可爱还要分开,也只能归结为是衡量再三后的选择——而她不是最佳答案。
叶绯也是恍惚想起了她跟黎羡南分开的那几年。
去港城的时候,一下远离了燕京这座城市,身边儿是真的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她原本就是孤零零的一粒尘埃,只是在他身边那些年才窥见一些天光,贪得几分温暖。
那年离开,所有人都没说什么,只是那种突然断掉的交集,好像所有人都以为戏散场了。
但台下观众散,主角仍情意绵绵,离别也只让爱意长。
黎羡南本来也真的很难跟她在一起,像他们那样的人,联姻才是阳关大道,可黎羡南偏偏为她走了另一条独木桥。
纵使前路荆棘,也不管坎坷丛生,她都是他的第一答案。
不是选择,是答案。
薛如意跟她讲了好些,叶绯默默陪着她,有些情绪哭出来大概会好一些。
薛如意哭完,就说要睡了,还挺歉疚,说影响她心情。
叶绯捏捏她脸,“那你可快点儿好,我在公司都看你快抑郁了,等你告诉我呢,你什么都不说……说出来就好了。”
薛如意睡下,叶绯看时间还早,想出去逛逛走走,也顺道给黎羡南打个电话,实习生早就背着相机去拍夜景了,叶绯出去之前,看见实习生在她们的群里哐哐的发了几十条图片。
烟雨江南夜,思念杂草丛生,她裹着薄外套走在小廊桥上,越是思念,月亮就越明亮。
叶绯慢悠悠地走过旗袍店,看着老奶奶专注地绣花,她站在窗外看,那是一条暗红底的旗袍,小盘扣,胸前的刺绣是一株蜿蜒盛开的白梅花。
她也是在这样寂寞夜色中接到黎羡南的电话。
“你是不是回西郊啦?”叶绯攥着手机,重新抬步,慢悠悠地走在青石砖上。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你在哪儿呢?”他那边很安静,声音低低地,透过手机传来,让胸口的雾潮四散。
“在江南水乡小镇呀,跟你说过的,我刚刚路过一家旗袍店,好漂亮啊。”
“你再顺着往前走走呢?”
“前面有个私人小院,今天导游跟我们讲了。”
“是不是亮着廊灯?”他声音带笑,仿佛闲散,“绯绯,要不要推开门看看?”
旗袍店的不远处是就是小巷尽头,陈旧的院门半掩着,隐约透露出一里面的一些温存灯光。
叶绯握着手机,心脏没来由跳了一下。
院子门没有关,她轻轻伸手推开。
这苏式庭院很小,颇有江南风情,小小的假山造景,花木交错,地上铺着形状交错的青石砖,一隅有个小小的水池,做了个陶罐造型的流动水,里面游着几尾锦鲤。
院子里开着茂盛的贴梗海棠,大抵是为了适应这造景,这不是西郊那种高大的海棠树,贴梗海棠是属于落叶灌木,细细许多枝条四散,缀满了无数繁复盛开的粉白色海棠花,另一面的墙上开满了大簇大簇的洋绣球,是浅浅的粉蓝色。
而院子中有一张摇椅,黎羡南仍是早上的装束,长款的风衣,身姿绰约,举手投足的贵气,握着手机的左手上一枚浅银色的婚戒,那手也是矜贵,指骨修长似上好的玉。
他坐在摇椅上,眉眼浅笑,望着她的目光,拂散了心口迷蒙的潮雾,泊着温柔的港渡。
“绯绯,怎么会睡不好,不是有我么。”
叶绯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仿佛拨开雾散,他的爱明目张胆。
是燕京的胡同,是港城的小西郊,是伦敦细致入微的周到,是烟雨江南的小巷尽头,是永远不败的绣球花。
“你怎么来了呀……”叶绯挂掉电话,朝他跑过去,黎羡南站起来,稳稳地将她接住。
叶绯的脸埋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黎羡南拥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不是惦念你睡不好么,江南景色好,宜跟绯绯好好看看。”
那时叶绯总说鲜切的绣球来回换多浪费啊,黎羡南寻了花圃,绣球花只在六月开,他又找到了类似的洋绣球,这俩只是形似,其实不一样,洋绣球在春秋开,选对了品种,甚至一年四季都能开。
这时也正是三月底,洋绣球开的茂盛热切。
“绯绯,这回可别说我败家呢,这次是洋绣球呢,”黎羡南煞有介事地说,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晃晃,盈着笑意跟她说,“鲜切花多贵,这回在这儿种了洋绣球,省的钱,这不是给绯绯买项链么。”
叶绯一看上面那钻石,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掐他腰,“黎羡南,你怎么这么会花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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