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语冰烧了两天两夜,整个过程浑浑噩噩,噩梦不断,到第三天退烧时,整个人仿佛被抽丝一般,瘦了一圈。
福姨看着心疼,趁杨管家晚上不在,跟厨房小王一起给施语冰单独做了松茸炖鸡面,熬了燕窝银耳桂圆红枣羹,还有南瓜蒸排骨、芹菜炒猪肝、清蒸八宝鱼。
等施语冰下了晚自习回来,福姨把菜都端到她房间里,布置了满满一桌。
施语冰以为自己回来会像往常一样吃点剩饭剩菜,因为要上晚自习,所以她晚饭和别人时间不一致,厨房一般也不会给她单独做。
看到这满满一桌,她怔了好久才动筷子。
“谢谢福姨。”
“谢什么,要说这是你家,这些本来就是应该做给你吃的。”
福姨看她吃饭,像看自己孩子似的,一脸慈母笑。
“你尝尝这面条,我和的面,让小王拉的。”福姨把那碗面条端到施语冰面前,“是不是想吃面食想很久了?这两天发烧做梦都在喊‘和面和面’。”
“和面?”施语冰奇怪自己怎么会喊这个,灵光一闪,“是‘霍砚’吧?”
福姨回忆了回忆,自己又跟着念了几遍,“对对对,哎哟我听成‘和面’了,哈哈哈”
施语冰忍不住也笑了。
“这个‘霍砚’是谁啊?我听你一直在喊他名字。”福姨笑完又问道。
“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他。”
施语冰低头吃了口面。
“是个男生?”福姨也开始八卦起来,“是你喜欢的人?”
“福姨”施语冰有些不好意思,一双眼睛撒娇似的央着她。
福姨笑得合不拢嘴,“行行,我不问了,你吃吧,我走了,待会儿你吃完我再回来收拾。”
“对了福姨,我除了叫他名字,还说什么了吗?”
福姨握着门把手,回头笑道:“你说啊,‘我最喜欢和面了’,这不,我现在厨房还搁着一盆面打算让你帮我和呢!”
她说完,笑着关门出去了。
“”
施语冰捧着微微发热的脸颊,咬了咬唇。
可是,她还是没有霍砚的消息。
要不是卡里实实在在地少了两万块钱,她都要以为两天前去找神婆的事是个梦了。
又是周一,期末考试的日子。
施语冰早早到校,在自己考试的位置上看笔记本。
跟她同考场的这些人,她只认识魏柔。魏柔却像不认识她一样,那天挨打后,如今看都不敢往她这边看一眼。
期末考试的安排和高考一样,第一天上午考语文。
考完试,大家对着答案纷纷往外走。
施语冰慢条斯理收拾着东西,最后才从考场离开,反正她不饿,也不着急吃饭。
回教室的路上碰见霍臻辰,约了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施语冰想回教室拿下午的数学笔记本,霍臻辰便陪她一起。
来到教室门口,施语冰一抬眼,视野里猝不及防闯进一个高挑身影——
少年穿着黑色棉服和灰色长裤,长腿交叠,两手抄在兜里,站在过道靠着她桌子,周围何山李域符天还有等何山吃饭的闻乐乐楚楚都围着他,几人有说有笑。
他的脸看起来瘦了一圈,明晰线条似刀刻一般,皮肤冷白看起来没有太多血色,勾唇低头笑时,下巴会藏进温暖的棉服衣领里。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额前的碎发略微超过眉毛,有些挡眼睛。霸气外露的眉眼被挡去几分后,再加上几分病态的气质,给人一种柔软可欺的错觉,十分慵懒好揉的样子。
何山率先看见施语冰,喊了声:“冰姐!”
“语冰!”闻乐乐也挥手跟她打招呼,兴奋地给她指了指霍砚。
霍砚眼底浅笑一凝,转头看向门口。
毫无防备地,他被女孩儿扑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双手扶在女孩儿腰侧,然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缓慢地,不舍地将手垂下,放进裤兜里。
“抱够了吗?”
何山他们正要起哄,话刚到嘴边,只听霍砚冷冷一句,把气氛整个扭转了。
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懵逼。
施语冰在他怀里仰起下巴,看着他。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的羽绒服,衬得本来就白皙的小脸更加干净清透,眼眶周围泛起的粉色就像雪里开出了樱花,花瓣上还有露珠——是她噙着眼泪的眸子。
霍砚眼里一怔,忍不住咽了下喉结,极力把内心涌上来的情绪全压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他语气终究还是软了几分,推开施语冰,自顾自往外走去。
李域和符天跟上,一路跟着霍砚到了食堂二楼。
坐下点完菜,气氛一阵沉默。
李域看一眼符天,符天也看一眼他,两人都想问霍砚跟施语冰是怎么了,但没一个敢像何山那样没心没肺地开口。
李域心道都怪何山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要是他没跟闻乐乐吃饭而是跟他们一起吃该多好,就有人当他的嘴替和挨骂对象了。
正想着,何山给李域打来电话,说楼下好像没什么位置了,问他们在哪里。
“老位置,你上来吧。”
李域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儿,何山带着闻乐乐和楚楚来了二楼。
霍砚看到他们三个,下意识往他们身后望了眼。
“班长没跟你们一起来吃饭?”李域很有眼力见的问道。
“冰姐跟那理科状元出去吃了。”何山说着,看了眼自己老大,在他身边坐下。
闻乐乐坐何山旁边,楚楚则一来就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了。
其实刚刚霍砚也是刚考完试回到教室,他们几个才聊几句,接着施语冰来了,霍砚就走了。
何山还憋着一堆话没说。
“老大,等明天考完,找个地方玩儿玩儿?”
心脏突然一阵钻心的疼,持续几秒后停下来,霍砚偏过头皱了皱眉,暗自忍下来,之后才道:“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他还得回去住院。
这两天回来考试,是他硬拔了输液管跑出来的。
主治医生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说他这一个月里持续昏迷,病危通知书都下两次,几次三番差点救不回来,这一次虽然醒了,但还是不稳定,要他继续住院观察。
可是他想见施语冰,想疯了。
“好吧,我还打算叫冰姐也一块儿来呢。”何山道。
“老大,你现在完全好了吗?”符天道。
霍砚也不想他们几个担心自己,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正好他们点的菜好了,何山跟符天两个人去端,闻乐乐和楚楚去拿了碗筷。
“好了就行,老大你不知道,这一个月里我们几个多担心你,每天给你打电话每天都关机,又没有你半点消息。”符天边吃边道。
“我们几个还好,尤其是冰姐——”
“别提她!”
何山的话被霍砚这冷冽的一声堵回喉咙,跟米饭一起咽了下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都不约而同发出一个信号: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霍砚不想听,因为他都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施语冰有多担心自己,醒来躺在医院的这些天里,他一闭眼就是施语冰哭喊着叫人救他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是他的手还没摸到她的脸,还没有跟她说自己其实很喜欢她。
最喜欢她。
也许是抱着这样的遗憾,所以他才不肯就这么死。
楚楚想来想去替施语冰觉得不公平,筷子一放,对霍砚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对语冰,太过分了吗?”
“对啊。”闻乐乐也跟着附和,但又忌惮霍砚的脾气,附和完往何山身旁躲了躲。
“我跟她的事,不关你们的事。”
霍砚也不动筷子,只是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里,表情冷淡漠然,眉宇始终笼着一层阴郁。
“是不关我们的事,可是语冰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为了你连神婆都找了,给了人家两万块钱,回来还发了两天烧,就这样连句好话都得不到吗?”
楚楚实在替施语冰气不过。
霍砚倏地抬起眼眸,同时心口猝不及防地几秒巨疼,仿佛刀子戳进去在里面搅动,疼得他捂住左胸皱了眉。
李域看出不对劲,关心道:“没事吧,老大?”
霍砚微微摇了摇头,嗓音都比刚刚更沙哑了一些,问道:“什么神婆?”
闻乐乐于是把关于神婆的事都讲了一遍。
“真有这么灵?”
何山听得有些心动。
霍砚却一声冷哼,“灵什么灵,明显是骗子。”
施语冰这个笨蛋!
他狭着眼眸,下颌线绷紧,黑瞳凌厉非常,冒着凉气。
哪里来的臭神婆,居然敢骗他的阿施?
两天的期末考试过得很快,眨眼间最后一门英语也考完了,高三生终于迎来最后半个月的小长假。
见霍砚平平安安地回来考试,施语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接受自己是交换了爱情后,对于霍砚突如其来态度的转变,也能想通了。
她每每看着霍砚离开考场和学校的背影告诉自己,不是霍砚不喜欢她,只是她交换了爱情而已。
嗯,一定是这样。
临近过年,大街小巷都挂上了彩灯和大红灯笼,窗户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福字窗花,人们嘴里哼着“恭喜你发财”拎着大包小包年货从超市出来,商场里每天都挤满了人
然而这一切都跟施语冰无关,她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只有卧室窗外这一方天地——还是顾家别墅最偏僻最没有风景的一角。
自从放寒假回家后,她每天餐厅和卧室两点一线,除了埋头看书做作业以外,做不了任何事。
顾老爷子不许她出门,只有偶尔张丰开party,派车来接她去他们家玩儿,她才能在车里看看外面的风景。
张丰一直计划单独带她出去玩儿,就趁寒假的时间,说全球各地哪里都行,只要施语冰喜欢。
他party上的男男女女也都是富二代,见多识广,纷纷出主意说哪里好玩,哪里适合约会。
施语冰被迫盛装打扮坐在他们家灰色沙发上,等他们众人端着酒杯都讨论完了,才冷不丁插一句:“我快高考了,看书的时间都不够,哪里也不去。”
在场众人里,只有她还没毕业。而其他人当初读书的时候,也没人对高考上过心,都是跟张韦一样花钱出国上大学。
听她说要看书大家都表情各异,眼神里传递的各种信息精彩极了,有几个人甚至还小声骂她装逼。
张丰坐到沙发扶手上,一手搭上施语冰的肩,笑着哄道:“放半个月的寒假,一天时间也不肯给我?”
施语冰冷睨着他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嗓音寒凉:“上次是骨折,这次要不剁了?”
张丰想起来上次被她一把扭骨折的右手,倏地从她肩上弹开,唇角尴尬地抽了抽,要笑不笑的样子。
那是施语冰刚放寒假的时候,张丰找了个由头把她硬从顾家接出去玩儿,在会所里手搂了下她的腰,施语冰一招擒拿术,当众把他手臂反扭,最后就诊说是骨折。
他妈妈张韦张董事长为此找到顾家去,顾老爷子知道后把施语冰又是一顿好打。
施语冰现在身上伤还没好全。
本来以为这次张丰会就这么算了,自己能过个清净的年,然后回学校上课。
谁知过年前夕,她一早被顾老爷子叫起来换好衣服,塞进了张丰的车里。
张丰一边开车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说这次是徒步爬山活动,就在郊县凰山,专门为她计划的,地点既不远,第二天一早就能送她回来,风景还很美,问她满不满意。
施语冰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山峦,一句话也不说。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个哑巴,哦不对,我妈说你以前就是个哑巴,后来才好的,这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比如间歇性失语。对了你查过基因吗?以后不会对我们的孩子有什么影响吧?”
施语冰暗自深呼吸,压下胸腔里的火气,要不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她早一拳打过去了。
像张丰这样瘦鸡似的人,她当初在跆拳道馆里,一个可以打十个。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到凰山脚下。
张丰去买了票,过了闸口后,向施语冰摊开右手,“这山不好爬,我就只带了一根登山杖,来,我牵着你。”
施语冰看也不看他,眉眼比早晨的薄雾还冷淡,径直往山上走去,把他甩在身后。
顾梁提前旅游回来,谁也没告诉,下了飞机自己打车回到家里。
偌大的顾家别墅静悄悄的,快过年了,有些外地的佣人放假回老家,就剩了福姨等几个当地的。
厨房也没有做饭的动静,顾梁想起来她妈昨晚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时,说今天爷爷要跟几个兄弟聚一聚,大家今晚都要在外面吃。
自从上回知道她妈骗她不让她去元旦那天晚上的宴会后,她跟她妈吵了一架,提上行李箱去学校住了期末这段时间,放假后又跟朋友出去旅游,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昨晚她在电话里嘴硬说自己不回去,让她妈就当以后没有她这个女儿。
然而挂了电话就后悔了,不仅因为听到她妈最后哽咽的声音,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卡里没钱了。
顾梁出门在外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吃住都要最好最顶级,一晚酒店的钱可以抵普通白领两三个月工资,更别提其他花销。
然而她的所有经济来源都是从她妈那里来的,跟她妈吵完架也不好意思又问她要钱,问她爸要钱的话她妈也一定会知道。眼看再这么下去信用卡要刷爆了,她赶紧买票回来了。
陪爷爷过年还能收不菲的红包呢,记得去年过年爷爷送她的新年礼物是价值百万的手表,今年不知道会是什么。
顾梁把行李箱放门口,自己上楼,家里除客厅开了灯以外其他地方都没开灯,她也懒得开,现在正是傍晚,还有微弱的夕阳光从落地窗投进来,勉强也能看清楼梯。
来到她妈卧室门口,正要敲门给她妈妈一个惊喜,听见里面好像有吵架的声音,顾梁放下手,侧着耳朵听了听。
以为是她爸妈,然而仔细一听,那男人的声音比他爸的更低沉,好像是大舅?
顾梁皱眉往前轻轻挪了半步,耳朵悄悄地贴上门缝。
“我不是说了不能动施语冰!”
“你以为我想动她?他妈的她那天来找我,威胁老子让老爷子别让她和张家订婚,否则就把咱俩的事情告诉顾庭他们!”
“怎么会呢,”闻薇薇的声音有一丝动摇,“她,她不敢的吧?”
“放屁她不敢!我就告诉你,今晚她别想从我的车上活着离开。”
“你怎么计划的?”
“我提前跟张丰那小子打完招呼了,说我们这边要接语冰回来吃饭,让他把人给我送到凰山脚下,我找的人已经在去接她的路上,大概我们到福宴馆的时候,就能传来喜讯。”
“不会被发现?”
“不会,有一段路没有摄像头,而且地方偏僻,能完美伪装成车祸现场,加上大火一烧,一点痕迹也不会有。”
闻薇薇犹豫不决来回踱步,被顾烨握住肩膀才停住,“宝贝,她都敢威胁我了,还不除掉她,我们俩都会完蛋,如果有一天她告诉顾梁怎么办?”
“不行!”闻薇薇想也没想答道,“不能让我女儿知道这事。”
“所以咱们必须除掉她。放心,她死了,老爷子也不会舍得把顾梁嫁给张家,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顾梁嫁给张家。”
见闻薇薇还在纠结,顾烨眼眸一眯,道:“薇薇,你知道那天她威胁我,我反问她,她不嫁那么可能就是顾梁被联姻,你猜她说什么。她说顾梁是应该的,因为顾梁姓顾,她姓施,说顾梁就应该为顾家牺牲!”
闻薇薇一听这话,瞳孔瞬间瞪大,凶光闪现,“好你个施语冰,良心都被狗吃了!死,让她死!”
顾烨揽住她肩,“好了你也别气了,快换衣服化妆,该出门了。”
“那你出去。”
“又不是没看过。”
顾梁退了两步,呆呆地立在走廊中央。
夕阳完全沉了下去,天色也跟着暗沉了,走廊里一点光都没有,她在黑暗里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的,一下一下震得太阳穴生疼。
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里面的人听见,顾梁转身下楼,又想快又要放轻脚步不被发现,终于还是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她赶忙回头看了一眼二楼,抓着扶手站起来,跑着去了车库。
拿车钥匙开了自己那辆宝马,顾梁坐上车打开导航,抖着手一边回想刚刚听到的内容一边打下“凰山”。
凰山离她现在的位置有120公里,傍晚堵车要开接近两个小时才能到,而且她实习本上不了高速!
她转而抓起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打算给施语冰先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定不要上大舅找人去接她的车!
可是找遍了通讯录,她倏地想起来,她们根本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那报警呢?对,报警!
顾梁把报警电话都按出来了,却在要按下拨通键时,拇指一顿。
如果报警,她妈也完了。
愣了几秒后,顾梁突然疯了似的猛砸方向盘,最后一头磕在上面,眼泪直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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