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顾家别墅,进了房间,施语冰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拆开礼盒看里面的东西。
撕开外面的包装纸,看见里面白色盒子上的“jimmychoo”logo时,她猜出来,应该是一双鞋。
打开盒子,果然是一双鞋。
一双通体银白色的水晶高跟鞋,鞋面反射着五彩的灯光,美不胜收。
她立刻拿手机搜了一下,发现这双鞋的鞋面是由7000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纯手工镶嵌而成,在灯光下,每个角度都无比耀眼夺目。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她此刻掏空钱包都买不起。
有很多女孩儿买这双鞋作婚鞋,配上白纱,是梦想中公主的模样。
每个女孩儿都有公主梦,施语冰也不例外。
那时候在霍砚家,她偶尔无聊,一个人躲在房间披着毯子当公主,有一次被霍砚撞见,笑了她好久。
他笑弯了腰,说:“就你,还公主?”
施语冰气得捡起枕头砸他。
现在他们高中毕业了,他却送了她一双昂贵又奢华的水晶鞋当毕业礼物。
她认识的,最口是心非的人就是霍砚了。
狗霍砚。
须臾,房间里响起一步一顿的高跟鞋声。
施语冰小心翼翼走到穿衣镜前,把校服裤角提到膝盖处,露出被脚上85厘米的水晶鞋拉长的小腿,以及纤细的脚踝。
对一身校服打扮的她来说,鞋子有些成熟,她看着镜子,想象身上是一袭白纱,又抬起手,想象正挽着一袭正装的霍砚。
她其实并不期待婚姻,对婚礼也不曾抱有幻想,只因为那人是霍砚,她想得便多了。
想到结婚、日常、柴、米、油、盐……
幻想结束,看着镜子里还孤身一人的自己,施语冰微微叹了口气,扭头往回走。
她还不太会穿高跟鞋,也没有一来就能征服85厘米高跟鞋的天赋,从穿衣镜到床边的短短几步走得都有些勉强。
想起来霍砚写在盒子外面那张便签上的话——
祝我的阿施,能读万卷书,也能行万里路。
嗯,祝福是好的,但要是穿这双鞋,那她脚非走断了不可。
脱了鞋,脚踩在地板上,施语冰把鞋拎起来,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又各个角度欣赏了一遍,她把鞋小心放回盒子里,这时,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手写卡片——
【未来老婆,毕业快乐。】
锋利的字迹,撩人的蜜语,她倏地红了耳根。
倒在床上,把卡片放在眼睛上,她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
霍砚回到家,也是第一时间拆施语冰偷偷放在他课桌里的毕业礼物。
他把桌面上的书和杂物都清走,把桌面擦了两遍后,这才把礼物放在上面。
那是一个小巧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他拆之前还去洗了个手。
解开丝带,拆掉所有包装,他拿到一只皮革的首饰盒。
将盒子打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黑色的机械腕表,低调精致。
“你看他手上那只表,他爸买给他的,天天戴着在我跟前炫耀。”
“你也让陈叔叔给你买一只啊。”
“他哪有钱……啊不是,老子不稀罕好吗,戴那玩意儿不舒服。”
“不会不舒服,我戴过,我爸给我买过一只。”
“……那我也不稀罕。”
“以后我有钱了,送你一只。”
“我说我不稀罕,小矮子,听不懂话是吧?”
“那你还一直看着人家的手表?”
“……”
“我给你画一个吧,我很会画手表。”
“不要。”
“画好了!我们霍汽水也是有手表的人啦!”
霍砚耳边回响起五年前和施语冰在墙根下乘凉时的对话,心头浮起那个夏天羡慕另一个男生有手表戴的心情。
当时施语冰给他画的手表,他留了好些天,洗澡也不肯搓掉,被施语冰笑了好久。
他的阿施,原来一直都记着。
说来奇怪,施语冰在他家住了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他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那么鲜活。
时隔五年回想起来,还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戴上施语冰送的手表,霍砚靠在椅子里,抬着手翻来覆去的看。
黑色表带旁边,是他从施语冰那儿抢的黑色头绳,都在他手腕上,都是他的。
他也是有手表的人了。
他也是,有人惦记的人。
余光里有一个纸团,从书包里掉出来的。
他随手抓过来,想起来是之前想施语冰想到发疯写下的一句句“宝贝阿施”,晚上收拾桌子时丢进书包里带回来了。
奇怪为什么自己写了字的那一面在外面,他把纸团展开,看见被包在纸心里的那一句——
【阿施最喜欢霍砚】
他一个字,一个字,反复看了好久。
看到眼角湿润,鼻尖泛酸。
然后,找出笔,在那句话下面回了一句:
【霍砚也最喜欢阿施】
……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霍臻辰母亲便派了车来接他回家。
他前一晚跟霍老爷子已经打过招呼,霍老爷子第二天便没有送他。
霍鸣去上班,碰上佣人在帮忙提行李上车,走过去跟霍臻辰寒暄了几句,让他有空再过来。
“对了,你准备去哪儿上大学?”霍鸣倚在门口柱子上,拢手点了根烟,想起来什么,又递了一根给霍臻辰。
霍臻辰摇了摇头,没要他烟,道:“去美国,申请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
“mit?”
霍臻辰点了点头。
“兄弟牛逼啊。”霍鸣笑道,又看了眼楼上,“比我弟弟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你们这一支出来你这么一个牛逼的高材生,我爷爷又要眼红他兄弟了。”
“霍砚考得也挺好的,上堇安大学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他?考堇大?”
霍鸣的语气让霍臻辰意识到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嘲讽霍砚的。
“昨晚碰到他,问他对完答案怎么样,他说他自己算了算,七百分以上。”
“就他那样,高考能考七百分?多半是考得太差,编瞎话骗人呢吧,你不了解他,被他骗住了。”
霍鸣一直轻蔑地提着唇角,看起来特别瞧不起霍砚,又似乎打心眼里不想承认霍砚学业方面竟然比他优秀。
霍臻辰昨晚听霍砚的语气并不像是开玩笑。
“应该是真的,他喜欢的女生要去堇大,所以他也一直想考堇大,三模那会儿他就已经考年级前三,全市前十了。”
他想霍砚能去堇大也好,因为他不想看到施语冰以后和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在一起,更不想承认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把自己比下去了。
那边佣人说东西都装好了,霍臻辰跟霍鸣打完招呼,弯腰上车,离开了a市。
霍鸣吐了口烟,眯起眼睛摸下巴,内心开始盘算起什么来。
……
接近六月底,高考成绩陆续公布。
霍砚查了分数,又去分析了堇安大学历年的招生分数线,点开填志愿的网页,毫不犹豫将堇安大学填入第一志愿。
然而,到七月中旬,录取通知也陆续公布时,霍砚却落榜了。
在班级群里一片热火朝天的讨论和互相恭喜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任何大学录取的人。
他查了今年堇安大学在a市的录取线,分明低于他的分数线。
他给堇安大学招生部打电话,在一次又一次占线、排队、焦急等待中,终于接通时,那边说后台没有查到他的志愿填报。
霍砚懵了。
他填了,他真的填了,他填完还再三确认了。
“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确实没有查到你的志愿。”
电话里的安慰声让霍砚更加崩溃了,他挂了电话,将手机砸了出去,钢化膜裂成网状。
王勤刚在班级群里祝贺大家,说这回考得都还不错。
有人提议要不要聚一下,等去各地大学报道,以后说不定就再也聚不上了。
王勤刚说他请客,给大家订了吃饭和唱歌的地方,自己却没有到场,只让他们好好玩儿。
施语冰想去,跑去央求小舅舅顾庭,顾庭说这事儿他做不了主,于是她只好去找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倒是答应她可以去,但要她同意之后和张丰一起去国外度假,待到要去大学报道再回来。
施语冰同意了。
她坐上顾庭派给她的一辆白色宾利,到了吃饭的地方,却没见到霍砚。
她问何山他们,都不知道霍砚为什么没来,打电话也都关机。
“明明之前我们还经常一起在蓝鲸网吧打游戏,就是这几天突然就关机联系不上了。”李域道。
“老大不会是落榜了吧?”符天道。
“不可能,”施语冰道,“他的成绩不可能落榜。”
何山自己都心不在焉,施语冰就没拉着他一直问。
后来大家又去唱歌,施语冰也跟着去,一个人坐在角落也不唱歌,就等着霍砚。
每一次包间门被推开,她都满怀希望抬头,每一次都以失望收场。
她连厕所也不敢去,怕霍砚来了第一时间看不见她。
闻乐乐来找她唱歌,她摇了摇头,说自己唱歌不好听,让她自己唱就好。
闻乐乐又想找何山一起唱,没看见他人,于是丢下话筒,找去了卫生间。
何山抽完烟从厕所出来,撞见闻乐乐,紧紧皱着的眉心一下展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很明显的力不从心。
“何山我刚想起来今天还没跟你说,你好厉害,考了二本!”闻乐乐笑着把手伸出来,要牵他的姿势,“走,一起回去唱歌。”
“乐乐,”何山咽了咽喉结,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有话想跟你说。”
闻乐乐眼睛微的一转,往前迈了一步,背着手,扬起圆圆笑脸:“说吧,我准备好了。”
是要跟她表白吧,是要问她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吧,看他这副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的样子,心里肯定紧张死了吧。
闻乐乐抿着的唇角越来越往上翘,眼睛也弯起来。
何山握紧了掌心,以往清澈爱笑的眼睛,此刻藏在低垂的眼帘下,不敢看对方。
“对不起,我志愿没有填a市的学校,我不能陪你一起留在a市了。”
笑容一下僵在闻乐乐脸上,“可是,你说要一直跟在我身后的。”
“对不起,我姑姑她离婚了,她刚生完二胎,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问我能不能过去帮帮她。你知道,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挺艰难的……”
“我当然知道。”闻乐乐轻声道,因为他们家就是她妈妈一直带着她跟哥哥两个人。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闻乐乐率先抬起头来。
“你什么时候走?”
“我姑姑说,越快越好,我还没订票。”
“那你还回来吗?”
何山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乐乐,我不知道,这都是我欠我姑姑的,我该还她了。”
闻乐乐点了点头,“我也不会离开我妈妈。”
那就这样吧。
那也只能这样。
闻乐乐眼里起了泪花,却坚持笑着:“还回去唱歌吗?”
何山摇了摇头,“太吵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好,再见。”
“再见,乐乐。”
回包间和离开是两条相反的路线,意味着他们立刻就得分开。
闻乐乐紧抿着笑唇,挥了挥手,转身往后。
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
她没有精力再去注意哪个是他们的包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自己竟然走了一个圈,又回到和何山分开的地方。
但是何山不在了。
她回过头,身后也空无一人。
那个说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何山,真的走了,不在了。
眼泪在她脸上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她哭得弯下了腰,被实在憋不住来卫生间的施语冰撞见。
施语冰把她扶起来,问她怎么了。
闻乐乐抱着她,呜呜地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何山从ktv出来,没有拦车,而是沿着街一直一直走。
夏夜的风是热的,黏腻的,裹住了他。
他就这样一直迎风走,边走,边哭,边擦眼泪。
……
所有人都走了,各回各家了,施语冰也没等来霍砚。
她坐到点歌机前,点了一首周杰伦的《暗号》,自己却没兴致唱,点开原唱,一遍一遍循环给自己听。
只有歌曲到高潮时,她才会跟着轻声哼哼。
五年前,他们经常戴同一副耳机一起听周杰伦。
施语冰最喜欢听霍砚给她唱这首,尤其高潮部分——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每到这句,霍砚都会弯起食指,轻抹一下她眼角,哪怕根本没有眼泪。
一开始他只是捉弄她,后来,就成了习惯。
施语冰不知道,她没等到的霍砚,此刻就在门外,陪她听了好久的《暗号》。
霍砚不敢进去,准确的说,不敢面对。
他今晚一直在别墅里等霍鸣,准备要跟他算帐,他只是有种直觉,觉得改他志愿的是霍鸣。
没想到直觉是真的,霍鸣坐在客厅沙发,大方承认了自己的卑鄙恶行,以一种“就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的姿态面对他。
因为霍鸣清楚,这件事霍砚查不出来证据,所以他大方承认也没关系,就算霍砚背地里录音,那也做不了证据。
“听说你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儿,想跟她去读同一所大学,啧啧,还怪痴情的。”
霍鸣点了根烟,笑得夹烟的手都在抖。
“要我说,你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就应该一辈子佝着腰低着头做下等人,为什么妄想出人头地呢?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你是不是也信他们说高考可以改变命运,可是你的命运,从你生下来那刻就注定了,是粪坑里的蛆,阴沟里的虫,想翻身踩我头上,下辈子吧。”
霍砚冲上去,揪起霍鸣衣领就揍。
两人扭打一阵,霍鸣彻底落了下风,被按着揍得嘴角稀烂,血肉模糊。
有佣人把两人扯开,霍砚挣开束缚,又再冲上去。
他恨红了眼,不知从哪儿捡了把刀,一手紧紧抓着霍鸣的领带,握刀的手高高举起。
“霍砚!”
在这关键时刻,霍商文陪霍老爷子从饭局回来,一进门见到这幅场景,两人都愣住。
霍商文吼了霍砚一声,把霍砚的理智稍稍吼回来。
刀尖一偏,扎进了霍鸣手掌,一下扎穿了。
霍老爷子再也不复淡定,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开霍砚,又扇了一耳光,喊他滚。
“立刻收拾东西从我霍家滚出去,永远不准再进我霍家的门!从今天起,你跟我霍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滚!”
霍老爷子彻底动怒,连霍商文也不敢劝。
孙管家立刻叫了救护车。
霍砚回房间只拿了书包,其他什么也没要,从车库骑了一辆机车离开。
他到ktv的时候,除了施语冰,最后一拨离开的同学刚唱着歌走出来。
他们告诉霍砚,包间里只剩施语冰了。
霍砚来到包间门口,准备推门时,看到手上的伤口和血,缩回了手,只是靠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听到里面一遍遍在放周杰伦的《暗号》,很多遍之后,歌声停了。
意识到施语冰也许要出来了,他闪身躲到拐角处。
施语冰果然开门走了出来,望了望走廊两头,走到电梯口,准备下楼。
霍砚靠着墙,不敢把头探出去,怕她看见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让施语冰担心。
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叮——”的一声。
霍砚心脏也跟着微颤了下。
他这才敢悄悄探出头,看着施语冰进了电梯,自己则走楼梯下去。
施语冰在车前又踌躇了会儿,转头看到停在店门口的摩托车,想走过去仔细看看时,被杨司机叫住道:“小姐,赶紧回去吧,老先生刚打电话来催了。”
她想那应该不是霍砚的车,他如果来了这儿,没理由不去包间找她。
弯腰坐进车里,她额头无力地抵着车窗。
“霍砚,我们会在大学见面的,对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可以不急于这一时,施语冰心道。
黑色的机车,线条流畅冷酷,在雨夜里像只黑豹,不近不远地守卫着前面那辆优雅精致的白色宾利。
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机车跟着轿跑,上快速路,上高架,上立交桥,一直到御南湾山脚下。
保安得了霍家最新命令,霍砚被拦在山脚,上不去了。
手机里也有最新短信通知,亲生父亲给他留的遗产全都被冻结,如今一分钱都不是他的了。
全身上下,只剩钱包里的两百块。
白色宾利盘旋而上,车身彻底隐入山林间。
霍砚掉头,在雨夜里闷头骑了一段时间后,去了蓝鲸网吧。
他全身湿透,顶着苍白森冷的一张脸,拎着头盔走进网吧,把老板娘吓了一跳。
老板娘找了件自己丈夫的干净t恤给他。
霍砚在厕所换上,去前台买了包烟,拆掉包装,抽出一根咬在嘴边,拢手点燃,一边走向后门自己的专属机位。
他也不开电脑,坐下后只是靠在椅子里闷头抽烟,一根接一根。
网吧里空调开得很足,后门这个机位头顶就是空调出风口,老板娘贴心的送来毛毯。
霍砚不要。
老板娘以为他嫌弃,解释说这条毛毯除了施语冰盖过两次,没人碰过,基本是全新的。
听到这儿,霍砚才把毛毯拿过来。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低头摸着怀里手感柔软的毛毯,一直紧绷冷峭的眉眼终于缓和几分。
毛毯是施语冰盖过的。
腕表是施语冰送的。
黑色头绳是施语冰用过的。
……
他的生活里处处都是施语冰的痕迹。
可能以后,也就只剩下痕迹了。
知道自己被改志愿落榜后,几天里,霍砚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现在更是,不知道自己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给施语冰未来。
他像被困住了,面前白茫茫找不出一条出路。
腕表上有几滴血迹,大概是揍霍鸣时沾上的。
霍砚去问老板娘要了纸,回来后用纸巾使劲擦着。
擦着擦着,一滴眼泪砸在表盘上。
他像是走火入魔,完全没察觉到似的,狠下心要把血迹抹干净,表带下的手腕也都被搓红,起皮。
眼泪已经无暇顾及,只能让它自顾自往下掉。
霍砚崩溃了。
没有一点声音的,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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