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何山接到网吧老板娘电话,让他去接霍砚。
霍砚后半夜开始发的高烧,脑袋昏沉,说话也迷糊。
何山到的时间,老板娘刚喂霍砚吃完退烧药,在旁端着杯子叹着气像看儿子一样看他。
像霍砚这样的大帅哥虚弱的时候,能激发出每一个女人本能的母爱。
何山把霍砚带到附近的医院输液。
直到临近中午时分,霍砚才把药输完,脑子也清醒多了。
何山一个人叭叭的讲自己是怎么接到电话,怎么过来网吧把他带到医院的……
霍砚从醒来便一句话也没说,好像在听他讲,又好像一个字没听进去。
等护士取了输液针头说没什么事了,霍砚站起来,往外走。
何山跟上。
走出医院,霍砚才说了第一句话:“吃什么?”
正是中午用餐高峰期,医院周围的饭馆挤满了乌泱乌泱的人。
两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找到一家没什么人的快餐店,进去点了两个套餐。
霍砚结的账——他们几个平时在一起,不管去哪儿从来都是霍砚结账。
两个套餐接近一百,一下就花去他身上仅剩的所有积蓄的一半。
剩下一半,他在吃饭的时候给了何山,还他垫付的医药费。
何山不想收,但迫于霍砚的眼神威胁,还是把钱揣进了裤兜里。
“老大,你被堇安大学录取了吗?”他问。
霍砚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这样老大你就能跟冰姐在一块儿上大学。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你们还是很在乎对方的,昨天晚上聚餐你没来,冰姐一晚上笑都不带笑的。”
何山说着,偷偷抬眼观察自己老大的反应。
见他果然轻蹙眉心在心疼,笑道:“老大,等上了大学,跟冰姐复合吧。”
何山他们到现在还以为施语冰和霍砚是吵架了,在闹别扭。
霍砚没说什么,只是低垂眼眸吃饭。
一口一口,他好似根本不关心送进嘴里的是些什么。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正式的饭了,没有胃口。今天如果不是何山在,他可能也想不起来吃饭。
“对了老大,我也考了堇安市一个二本学校。”何山又道,“本来想八月底去学校报道的时候跟老大你一起过去,但我姑姑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就订了今天下午五点的火车票。”
霍砚想到什么,开口问了一句:“你去堇安市,那闻乐乐呢?”
何山咽下嘴里的饭,默了默,说道:“她要留在a市,留在她妈妈身边。”
“你们没在一起?你没跟她说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我姑姑她——”
“笨,既然喜欢,异地恋不也可以吗?”霍砚的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显得比平常柔和了许多,“大学四年,还想不出来一个两全的办法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还有精力管别人的闲事。
何山沉默着,扬唇苦笑道:“不想耽误她,她万一在大学里遇到更好的呢。”
霍砚也极轻地嘲弄地笑了下,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吃完饭,何山问霍砚去哪儿,霍砚说去蓝鲸网吧。
何山要回家收拾东西,就没跟着一起去,正好门口来了辆能到他家的公交,和霍砚打完招呼上了车。
霍砚没钱打车,就连坐公交,全身上下都掏不出来两块钱。
他只能一路往蓝鲸网吧走。
好在何山带他去的是离蓝鲸网吧最近的一家医院,走回去也就……
两三个小时。
霍砚走到蓝鲸网吧的时候,何山那头都在准备检票进站了。
老板娘问霍砚今晚要上几个小时,霍砚瞥见门口贴着招网管的宣传单,问她是不是在招人。
“我可以吗,不要工资,只要包吃住。”
老板娘倏地瞪大眼睛,“您这是……体验生活?家里布置了暑假工实习的任务?”
要知道,这一条街上都是霍家的商铺和产业,而霍砚身为霍家的小少爷,就算出来打暑假工也得去高级写字楼坐办公室才对。
老板娘自然想不通。
见霍砚没打算解释,老板娘笑道:“也不是不行,但工资还是得给,你九月得去上大学吧?那就算你一个半月的工资,5500,怎么样?”
霍砚道:“你外面写的是包吃住3500一个月,一个半月应该是5250才对。”
“……”老板娘笑了,“哎呀250多难听,给你算个整数,不碍事的。”
就这样,霍砚在蓝鲸网吧成了兼职网管,有吃有住有钱拿,不至于流浪街头。
老板娘每天给他订三顿饭,住宿就在网吧里的一间休息室里。
但因为网吧都是24小时营业,所以霍砚经常熬夜值班,只有老板娘在的时候,他能跟老板娘换着来,可以睡半宿。
不过有他在之后,老板娘就不经常过来了,偶尔孩子放学,接了孩子顺道过来看看。
霍砚空闲的时候,会给老板娘6岁的女儿讲讲小学的题。
小女孩儿因此喜欢上霍砚,后来便经常要求过来跟霍砚哥哥一起玩。
老板娘对霍砚放心,孩子交给他自己出去打牌也是经常的事。
霍砚这下不仅是网管,又成了个看孩子的。
他以为自己面对小孩会没什么耐心,没想到也没有那么烦。
这晚,霍砚正教小女孩写字,门被拉开,进来一个窈窕纤细身姿。
霍砚一抬眼,率先看见施语冰,立刻蹲了下去,藏在柜台下。
“哥哥你怎么——”小女孩儿低头去找他,他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嘘——”
施语冰走到前台,只看见一个小女生,弯腰抿唇道:“你好呀,我想上一个小时。”
她刚陪张丰从国外度假回来,张丰没回国,她自己回来了。
下了飞机,小舅顾庭说要晚点来接她,让她在附近找个咖啡店等大概一个多小时,她却干脆拦了辆车来蓝鲸网吧。
“请问,12号机有人在上吗?”
施语冰回头看了下,后门角落的机位空着,但不确定霍砚是不是真的不在,便又问了一遍。
小女孩儿低头看向霍砚,霍砚冲她摇头。
“没有人。”
她对施语冰回答道,答完又看向霍砚,得到了一个大拇指,开心得笑了。
“……那我就坐那台机器。”
施语冰的语气显而易见的低落。
她现在用的手机是顾老爷子给她特别定制的,没有绑定任何银行卡,也没法扫码支付,于是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十元给小女生。
小女生不知道怎么找钱,霍砚只好伸手到台面上摸登记用的本子和笔,在本子背面空白处,写道:“姐姐,待会儿把找的零钱给你送到机位上。”
他把本子拿起来展示给小女孩看,小女孩懵懂的眼神让他蓦地想起来对方才读小学一年级!
……好吧。
他干脆把本子放到小女孩手里,让她举给施语冰看。
可他又忘了,施语冰是认得他字迹的。
施语冰拿过本子,仔细看过后,手肘撑在柜台上,半个身子探出去——
“霍砚?!”
看见蹲在下面的霍砚,浅褐色的眸子霎时放出光芒来。
那光芒越亮,霍砚越是想避开。
他还在想该怎么解释,施语冰却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这茬,跑到柜台里面,直接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她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委屈道:“好想你。”
霍砚低头抱紧她,下巴埋进对方颈窝。
这时候,老板娘回来了,看见施语冰,走过去热情地拉着她寒暄。
施语冰抱着霍砚,被撞见还有些不好意思,又听老板娘说要给霍砚放假,让他们小情侣一起待会儿,这下摸着额稍,耳根更加发烫。
小,情,侣。
他们是情侣。
施语冰心中雀跃,无限回味这三个字。
两人走到后门那边霍砚的专属机位,依旧是施语冰坐霍砚那把昂贵的电竞椅,霍砚则拉了椅子坐她旁边。
今晚网吧人不多,这个角落周围的两排机位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施语冰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霍砚,他消瘦了许多,眼下有淡青的黑眼圈,漆黑眼眸不似以前那般野性难驯,变得更深沉了,更没有波澜,还有几分浅淡的她看不懂的忧郁。
她一手捧住他脸,拇指轻轻摩挲他眼下。
她不用问他睡没睡好,她知道他睡不好,她自己也一样。
“眼镜呢?不戴了?”
“以后需要看黑板的时候再戴。”
霍砚没有告诉她自己落榜那天就把眼镜砸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你刚刚在前台那儿干什么?为什么老板娘说给你放假?”
霍砚早知道她会察觉不对劲,也早就想好说辞,解释道:“在这儿兼职当网管,帮老板娘看店。”
“为什么?”施语冰微微瞪圆眼睛。
“这么长的暑假,闲着也是闲着。”
之前李域和符天他们来这儿上网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他习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没有跟人倾诉委屈或难处的习惯,也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
“上回班级聚餐为什么没来?”
施语冰倒是没揪着一个话题问。
“有事,出不来。”
“……”
施语冰觉得他情绪不对,咬了咬唇,右手一伸,抓住t恤衣领,将人再拉近几分。
霍砚敞着腿,手肘搭在膝头,顺应她的动作弯腰低头,眼神温柔,像一只听主人话坐下来的大狼狗。
“我为什么觉得你看见我一点都不开心,是不是都没有想我?”
施语冰微微眯眼,作威胁状。
“怎么会。”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她,想入骨髓。
施语冰看了眼周围,确认这个角落没人注意,扬起下巴,在霍砚唇上送了个香吻。
霍砚眸光闪动,扶住她后脑,深深地回吻。
无法言喻的想念,在唇齿间发泄。
他右手绕过她细腰,一手便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膝头,一下一下啄吻她的唇角。
“妈妈,哥哥他在咬姐姐!”
小女孩儿来送水果,大叫着,端着盘子笑着跑开了。
施语冰瞪大眼,噗嗤笑出来,脸埋进霍砚肩窝。
天呐,社死!
“狗东西,你喷了我一脸口水。”
霍砚哭笑不得。
施语冰依旧躲着,一手扯起自己衣领,想让他用自己衣服擦。
“……呐。”
霍砚看她红耳朵,笑道:“逗你的,笨蛋。”
施语冰用手掌摸了摸他脸,果然,哪里有口水!
她抬起头来,撩眼嗔他,娇娇媚媚,顾盼生姿。
霍砚喉结滚了滚,将人拦腰抱起来,大步往自己那间休息室走去。
一进休息室,他把人抵在门上,低头忘我沉浸地吻在对方唇上。
掐住女孩儿细腰的手背浮起青筋,清醒克制。
一声轻哼从女孩儿咬住的唇缝溜出,他在她颈侧重重的吮吻疼得她皱眉,他想要在她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施语冰意识到应该是小舅打来的。
她右手接电话,左手依旧勾着霍砚脖子,对面穿衣镜里照着少年强壮的背肌,他头低低地蹭在她颈窝。
“阿施,”
听到她问电话那头是现在就要走吗,霍砚眷念不舍地轻咬她另一只耳朵。
他的唇贴着她这只耳朵,微哑磁嗓又低又缓:“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包含着无奈、纠结、自我撕扯、还有——别走。
他想求她别走,他想告诉她他没有大学可以上,他想问她能不能再等等他,他想一直把她牵在手里,手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
他想把自己一切都给她,可是他除了一具身体什么也没有。
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燃烧在这一刻,火苗盛大热烈。
燃烧后的灰烬消散在施语冰离开后的空中,进入他眼睛,熏得他直掉眼泪。
……
施语冰8月30号的机票,飞堇安市,准备去大学报道。
霍砚骑着自己那辆川崎机车,一路跟着顾家的车到机场,目送施语冰进了航站楼。
直到过了十点,看着飞机从他头顶划过,他还迟迟没离开。
“这不是霍家小少爷吗?”
那辆送施语冰来机场的迈巴赫在霍砚身旁停下来,降下的后座车窗里,顾庭正微笑着对他道:“来送语冰的?怎么刚刚她下车没过来跟她打招呼?”
那晚在医院看见他醉酒掐施语冰脖子后,霍砚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发动机车,正准备掉头离开,顾庭一句话让他停在原地。
“如果还喜欢语冰的话,来睦南大道56号,我请你喝茶,咱们聊聊。”
语落,不等霍砚回应,车子驶离远去。
他们能聊什么?
除了施语冰,他们还有什么话题?
霍砚略沉吟了会儿,从手机上查了下路线图,揣好手机,发动机车离开。
顾庭让霍砚来的是一间茶舍,地点隐蔽,藏在闹市里,却难得的还原了古朴雅致的隐世风景,仿佛一秒穿越古代。
茶舍是会员制,除了服务员,几乎不见其他人影。
霍砚被服务员领进包间,顾庭已经在等他。
他走过去,和顾庭面对面席地而坐,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全套茶具。
从支起的窗户望出去,竹林掩映,人造烟雾围绕假山树石袅袅升起。空中飘着丝丝小雨,凉意攀着手臂钻进短袖里,霍砚心道还挺会享受,在炎热的夏天这里是避暑的绝佳地。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张丰带语冰也来过一次。张丰你认识吧?”
顾庭边沏茶边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应该认识,那回你还当着他面把语冰从宴会厅上带走了。”
霍砚嫌他废话多,淡淡道:“想说什么,直说。”
顾庭倒茶的手微顿了顿,继而笑道:“不用这样,我是想帮你的,关于施语冰和张丰的婚约,我只要一句话,也不是没有办法解除。”
“条件?”
顾庭看着窗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敛了笑意,道:“我想看眼你大伯霍商文手里那份关于西城建设的报价合同。”
霍砚勾唇冷冷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有能力拿到?”
“因为你是霍家的小少爷啊,是霍商文的亲侄子,只要你肯动动脑子,这种事不是轻而易举?”
“那你的算盘还真打错了,我已经被霍家扫地出门,跟霍家断绝任何关系了。”
顾庭微挑了下眉,有两分怀疑,盯着对方眼睛看了看后,垂眼下了逐客令:“那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霍砚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转回身来。
“还有其他办法吗?哪怕我不和她在一起,只要能取消她的婚约,我都愿意。”
他放低了姿态,却引来顾庭一声嘲讽的笑。
“除非你能在施语冰大学毕业前,混到和张丰一样的地位身价,说不定还能有和我们老爷子谈条件的资格。可是你现在背后连霍家这个靠山都没了,凭你自己想和我们平起平坐,不是异想天开?”
“他什么地位,什么身价?”霍砚问。
顾庭刚想说,唇张开却顿了顿,好似觉得跟他说也白说,不屑地笑了下,转而道:“这样吧,我给你降低点难度,给你四年时间出人头地,在语冰毕业前,拿着钱或者任何有价值的筹码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取消她的婚约。”
“多少钱?”
“怎么也得八位数以上吧,不然够干什么的?”
“好。”
“别答应得快,没有霍家,现在的你就算去卖命,都不值几个钱。”
霍砚转身推门离开,顾庭在他身后喊道:“合同的事依然有效,只要一个月内你拿过来,我可以马上达成你的心愿。”
回到蓝鲸网吧,霍砚继续在前台兼职网管,今天是他跟老板娘说好的最后一天。
李域和符天忙着去大学报道的事,后面没再来过网吧。
他们四个人的微信群里,越是临近大学开学越是热闹。只有霍砚不说话,静静刷着屏幕看他们讨论报道要带什么,要买什么,加了几个漂亮学姐之类的。
不过他本来也不经常在群里说话,其他三个人都习以为常,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晚上,霍商文突然来了网吧,让霍砚跟他出去一趟,想跟他聊聊。
霍砚觉得挺好笑的,施语冰走了,突然都想跟他聊了。
他坐在柜台后,眼也不抬道:“走不开,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霍商文没说什么,转身推门出去,吩咐门口候着的女秘书道:“让老板娘过来。”
说完便坐进车里。
没过一会儿,老板娘赶过来,陪着笑在门口和霍商文打了招呼,进到店里后让霍砚走,自己在这儿看着,连工资也一并给他结了。
霍商文在车里抽烟,车门一直给霍砚开着。
霍砚上车后,司机把车开到了一家高级会所。
霍商文带霍砚进了间套房,倒了两杯红酒在沙发上坐下,又用眼神示意霍砚也过来。
这间套房位于整栋楼的顶楼,从落地窗望出去拥有俯瞰整个a城的绝佳视野。
“漂亮吧?”
霍商文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端着高脚杯浅尝,欣赏着窗外夜景。
霍砚看了眼,没说话。
“其实,你如果能一直听话,以后这些景色都是你的。”霍商文笑道,“霍鸣比不上你,他这个人打小歪心思多。我原本是想把你当继承人培养的,毕竟老爷子总有去的那天。”
“老东西死了,不是还有你吗?”
霍商文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应该是大哥的,但是大哥不在了,所以应该给你们,反正迟早也是你们这一代的,我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活多久呢。”
“别装了。”
霍砚抬起冷然的黑眸,不想再陪他演“叔慈侄孝”那套。
“那天晚上,挑唆孙小丹拿刀捅我的不是你?”
“……”
霍商文举杯的手顿在空中,看向霍砚,精明算计的眼里从惊讶到疑惑。
惊讶霍砚竟然知道,疑惑他知道了却一直没表现出来。
霍砚的城府,比他想象要深。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承认,也没着急反驳,从容不迫问道。
“我去牢里见过孙小丹。”霍砚道,“所以我还知道,孙小丹摔下楼梯流产那年,有人往我饭菜里下毒,在我睡着后想用一氧化碳毒死我等等,都是你的手段。”
“你信那个疯女人的话?”
“我也不想信,但那年,你把她推下楼梯的时候,我看见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霍商文的脸终于彻底沉下来,眼里也不再像刚刚那么淡定。
霍砚欣赏着他大伯变换的脸色,继续道:“我之前很好奇你为什么想我死,我猜,或许是因为你眼里容不得一丁点威胁。后来我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又不想杀我,直到今天你来找我,我才明白,你是想留着我把我当枪使。你想让我和霍鸣争得你死我活,然后你就能借机彻底除掉老东西的心头肉,你的眼中钉,反正霍鸣没了,你再想弄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霍砚站起来,两手抄兜,缓步走向落地窗,边走边道:“所以最后,站在这儿看风景的还是你,我说得对吧?”
霍商文沉默地看着霍砚背影,良久,笑了。
“霍砚,你的想象力确实丰富。”
“没有你的手段丰富。”
“如果我是这么一个人,你不怕今晚走不掉吗?”
“不怕,”霍砚回头,眼底的一抹自嘲仿佛洞悉一切,“因为你不会让没有价值的血,脏了你的风景。”
霍商文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酒杯,看酒水荡在杯壁上,又落下。
“我小看你了,霍砚。”
他以为霍砚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爱玩游戏爱打架比较叛逆的高中少年而已,没想到他什么都懂,只是不愿踩进局中。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不试试自己拼一把,要是最后真能把我干下去,自己坐上霍家继承人的位置,还怕喜欢的女孩儿嫁给狗屁不是的张家?”
听到这话,霍砚想起来白天顾庭的话——
“除非混到和张丰一样的身价地位,也许有和我们老爷子谈判的资格。”
落地窗上印着他清隽瘦削的脸庞,眉心轻拢,黑眸幽沉。
气氛陷入死寂,直到有人敲门,才打破僵局。
有人拿来一份文件,让霍商文过目。
霍商文看到一半,突然来了电话,于是放下文件,出去接电话去了。
文件摆在矮几上,霍砚一眼捕捉到“西城建设”几个字。
是顾庭白天说想看的那份报价合同。
他只要把这份合同都拍下来,发给顾庭,施语冰可以立即得到解放。
霍砚握紧了手掌,向着茶几走去。
可他看也没看一眼那份合同,路过沙发拿了书包,挺直脊梁,径直开门离开了。
他心里清楚,施语冰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他,死去的父母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在他的书包里,始终装着陈爸爸当年的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有一页写着:
【如果儿子实在钟爱游戏,等他学业完成,我会让他试一试去打比赛,试了不行,大不了再回来。只要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问心无愧的人,我都应该支持,不是吗?今天不该动手打他,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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