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书肆中,谢行阶选好了几本当朝大员所述的策问,除经义外,时务也需要兼顾,女子对时务知之甚少,策问的书籍可以增加女子的见识,生徒考试中也多了几分胜算。
王晴欢静静的将书抱在怀中,听着谢行阶教导,“曹尚书的策论当属一绝,条理清晰,用词考究,他的文章需要细细品;魏侍郎的时政解答,见地高明,刚正有识,需要多看看;尹大夫的时策,一针见血,言简意赅,可以作为参考……”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生徒考试在即,有谢行阶的帮助,一定能稳稳当当取得科考的资格。
书肆角落里,一女子身穿粉色襦裙,头戴碧玉牡丹簪,略施粉黛,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小脸气鼓鼓的看了眼远处的二人,手中的书快看不下去了,翻来覆去竟是一字都没读到脑子里去,吐出一口浊气,换了张面带笑意的脸,甩下书本朝二人走去。
“小女子见过谢少卿,不想居然在此处能相遇。”女子仪态得体,眉眼含情。
谢行阶置若罔闻,继续将手中的书放到王晴欢的面前,指导学业,“这一本是隐世的秦大儒所写的论经,这本考前务必熟读五遍,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女子显然不甘心,直直站在书架间,“瞧姑娘搬这么多的书,我来帮你一块拿吧。”
见女子伸手来夺,王晴欢猛的退步,踩在了谢行阶的脚背上,他脸上一丝痛苦转瞬即逝,接过王晴欢双手护着的书,一身不吭。
王晴欢也一言不发的跟着结账离开书肆。
女子气的直跺脚,怨恨的看着王晴欢远去。
“你没事吧。要不然书还是我拿着,你看看脚有没有被我踩伤了。”王晴欢关切的看着对方,想把书接过。
怎料他把书举过头顶,随口解释道“无事,刚才那个是何刺史府的小姐,早前在衙门办公时,她常来,为了躲她,近日都在客栈处理公务。”
“你和我说这个作甚,只是瞧着姑娘痴缠你的模样,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想起刚才被无视的何小姐,没想到现在的谢行阶居然有些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可怜了何小姐一腔热情全付之东流。
“我就回长安了,就这几日,应该也不会追着到长安去。”他不咸不淡的说着。
王晴欢心头一紧,“你不是在查案吗,怎么这就回去了。”
“查的差不多了,该走了。”他将头顶的书放下,小心翼翼的捧在怀中。
王晴欢并不相信,她知道他一直在查安吉县的制箭坊,在查崔家和制箭坊是否有关系,案情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他没有让她再猜了,原来太子替圣上巡视河北道,在营州微服私访时被土匪劫了道,太子命大,与仆从换了衣裳装死躲过一劫,逃到安东都护府,安东都护的屈都尉认识太子,并派兵灭了土匪,清点土匪窝时,出现了南方材料所造,北方军营制式的箭。
圣上让敬王主理此案,此案被分成许多部分,他领的正好是箭的来历这一部分,他一路追查到安丘县的制箭坊,本来已经可以结案,可是他又查到安丘县制箭坊的主事之人早年间在崔将军麾下办事,制箭坊一个主事之人也不能成这般大事,还需要上头有人,故崔将军有嫌疑。
这一段时间都在查崔家,崔家和主事之人仅有一些礼节往来,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再加上结案在即,只能先回长安。
案情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王晴欢的预期,密友无事,好友即将分离,心情又喜又悲,正想说些什么,被他打断思路,“明年的科举,我在长安等你。”
忙忙碌碌的医馆中,赵航被杜与棠搀扶着,艰难的将已经包扎成球的手缓缓放下,靠在了病榻上,因为囊中羞涩付不起医药费,赵航坚持站在门边,直到杜与棠带着崔知意到来,将医药费结了。
“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先将你交由大夫再走。”杜与棠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下,一勺一勺把药喂给赵航喝下。
赵航眼神坚定,并没有被今日的恶霸吓到,“还没有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赵航来日定当报答。”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今日恶霸不由分说的砸你摊子,你可知是为何?”崔知意想不通这个文弱书生怎么就能惹到这些恶霸。
他神色逐渐暗淡,有些低落,“因为我写的话本。”
崔知意拿出从摊子那捡到的话本,封面写着《忘钗录》,“赵兄,就是这本吧,航拆开就是舟元,你就是话本中的周原,对吗。”在来的路上,她和杜与棠闲谈时,知道了赵航为情所伤,心中很是不忿,所以写话本散在集市中。话本中所写的故事就是赵航自己的经历,航这个字晴欢见到过,结合种种,便猜到了书中的莲花应该就是明理闺学的朋友,孟荷莹了。
“姑娘猜得不错,枉我七尺男儿,居然被情一字伤到一蹶不振。”赵航完好的手重重砸在病塌上,恼恨愤怒占据了他的所有情绪,片刻后,苦笑了两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说来。
他与孟荷莹花灯会相遇,为了一盏花灯,二人灯谜解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是他赢了,他又把花灯送给了孟,因此结缘。情投意合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他发现同窗杨成业隔三岔五送各种珠宝糕点给孟荷莹,曾经他让孟和杨断了联系,明年科考,他一定能考上让她做官家夫人。
话说杨成业这人,用钱买了个万松书院旁听生的名额,读了十年有余还是一个功名都没有,素日里嚣张跋扈,占着自己的姐夫在杭州府开了七八家酒楼认识一些权贵不可一世,书院中的同窗大多看不过眼,除了一些狐朋狗友与他狼狈为奸,如今还是白丁,父母只希望能回家娶亲别无要求,正巧看上了孟荷莹,索性花重金下聘。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不学无术的同窗最后用钱让孟的父母同意,二人议了亲,唯恐夜长梦多婚期就定在四月。
“杨五德就是杨成业,话本的故事就是我们之间的故事,他为了防我的话本流传开去,买通恶霸,弄断我的手。”最后的一段话说完,赵航攥紧拳头,恨得想把牙咬碎。
杜与棠将手放在赵航肩头,轻拍了两下,正容亢色,“你觉得他的性情会给你机会,卷土重来吗,恐怕彻底打残才是真的,这样你就参加不了科考了,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此话一出,让崔知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把人逼死呀,用心极为歹毒,昔日里的朋友所托非人,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去劝,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孟姑娘是被家里逼迫的吗?”
“如果她没有收杨成业送的东西,或许我还信她是被逼迫的,镶金白玉环,鎏金鸳鸯簪,红晶蜡璎珞,我的确一个都买不起。”赵航无力的仰起头,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他与孟外出时,常见到对方带着不同的名贵首饰,本来也没有多心过,直到有一日将誊写的书稿交到书肆的路上,见着杨在购买首饰,过几日见着孟时,发现和杨买的首饰一模一样,后跟踪了几日发现二人私下有往来,而且孟已经收了很多杨送的首饰糕点,当下万念俱灰。
于是直接说明了已经发现二人的事情,并哀求过孟荷莹,不要在和杨成业联系了,怎料随后自己被断了联系,在闺学门口苦等多日,打听到孟荷莹回了家里待嫁,一时激愤,是夜便写出了话本,传于集市。
赵航想起往事心如死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崔知意看赵航不想再说了,道别后轻轻起身,用手悄悄指了一下杜与棠,又指了指门外,他当即明白了这姑娘有话说,跟着一同走了出去。跨过医馆的门槛,她直接说起刚才恶霸们幕后主谋的事情。
不出所料,杜与棠也肯定就是杨成业,她一股怒火上涌,气的想直接去衙门报案,真的是无法无天丧心病狂。
“杨成业的姐夫是珍馐楼的东家,肯定已经帮忙打点的妥妥当当,我们空口无凭,官差和恶霸收了钱死不认账,莽撞出手如果不能一击致命,赵兄能扛得住这些人的报复吗。”杜与棠一个箭步挡住她的去路,平心静气的说着。
杜与棠的深思熟虑点醒了她,她停下来立刻报案抓人的心思,“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现在不宜硬碰硬,等府试结束我们尽快去长安,明年的科举就是赵兄的翻身战了,这些恶人能打得了赵航,却打不了赵大人。”杜与棠见她不再冲动,宽慰道。
现在的赵航状态极差,而且府试在即,时间紧迫,要是落榜,日子肯定更难过了,她不太相信赵航能通过府试,“可是……”
杜与棠看出了她脸上的担忧,微微一笑给她定了心,“放心吧,赵兄的才能你也见过了,这话本可是杭州府现下最火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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