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窗外窸窸窣窣,好几个女生围簇在走廊里嬉笑玩闹,伸了脖颈瞠着热目往七班课室里寻人。
接着林小苗进来,高声说:“林晚谦,外头有人找。”
林晚谦哪里知道是谁找,他没看外头,随口应了声“好”,接着飞快看完手里的题目,一分钟把正三棱柱的表面积算好,人才走出去。
在梁赞眼里,窗外是九月的一幅画,湛蓝垂落的天幕稀稀疏疏铺着金光,还有林晚谦的身影。
而那些羞羞答答的女孩子,模样有些稚嫩,一看就是没经历过高三摧残的学生,梁赞觉得煞风景,自动抹掉。
林晚谦见着她们后一脸茫然,虽说她们视线盯的是自己,但是明显是不相识的。
两方就这样呆立着,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再说了林晚谦还赶着做卷子,“请问是哪位找我?”
话音刚落,一个束着马尾的女生缩腿就要跑,又叫身旁的几个同学给拽回来,“她,她,是她……哎呀你别跑呀,没胆子的。”
几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嬉闹起来动静不小。
那个女生被逮得无路可退,她抬起羞红的脸蛋,怯怯地说:“学长,是我,是我找的你……”
她就站在中间,表情有些木讷。
左边热心的妹纸推了她一把,“快啊,赶紧的啊。”
女生踉跄了下,没下文。
右边着急的妹纸也推了一把,“别怂别怂,快上呀,急死人了都。”
于是女生咬咬牙,颤着伸长了手一摊,掌心是攥皱了的信纸,折得很精致,“这是给学长的信……”
林晚谦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冷淡,他伸手接了过来。
这时在教室里目睹全过程的同学们疯狂起哄,有鼓掌的,有“嘭嘭”拍桌的,还有大声喧哗的。
“林晚谦你不得了啊~”
各种魔鬼腔调乱吼乱叫一阵,还有男同学贱兮兮端着妖娆的声调,“啊~学长学长,我也要给学长送信~”
连肖张告都下场捣乱了,拍得课桌巨响,狼嚎道:“哇呜~哇呜~”
忽然一本书砸在他头上,重得让他瞬间“哇呜”不出来,肖张告哭丧着脸,他抱着头回首,就对上梁赞莫名的臭脸,“你打我干什么?”
依全场看来,只有梁赞破天荒的安静,他抿了抿唇,“吵死。”
肖张告心想,得了,这人是嫉妒上了。
送信的女生原本还有话要说,但听到班内一群男生花样起哄,圆脸登时像给蒸熟了样爆红,她抬手盖在额间,低着头跑走了,溜得跟阵风一样。
“这妞样貌清纯雅丽,可惜不够大气呀,”肖张告不禁点评了句,而后低笑着指了指左前方,“你看冯薇薇,脸都给气红了哈哈哈。”
梁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冯薇薇显露异样的神情,脸上呈现红晕,眼眶水波微闪,就死死盯着窗外。
他意有所指地说:“这人怎么喜欢到处留情啊。”
语气有点怪,肖张告耳朵灵敏,看着梁赞,“谁,你说冯薇薇?她不是只暗恋林晚谦嘛,”反应过来后又说,“还是你在说林晚谦?也没见他对谁留情啊……不是,我说你怎么到现在还在针对人家啊?”
梁赞身子后倾睨他一眼,冷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针对他,我就没针对他。”
肖张告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说人家到处留情,是为了哪个妹子打抱不平来着?”
“打抱不平?”梁赞觉得好笑似的,吐出一句无情的话语,“老子管她们死活。”
又说:“上了高中不好好读书就想着写信追男孩子,有这心思还不如写多几篇作文,不用功以后怎么成为国家的栋梁。”
“奇了怪了你——”肖张告嘟囔着,正好见林晚谦进来了,他的玩笑话也点到为止。
林晚谦懒理班上叽叽喳喳的话语,回座位上就把信纸塞书包里了,他很平静也很淡定,学姐学妹给他送信这事在早两年就有发生过,实话说他没什么好惊讶的,但也没有因此自信感爆棚,优越感上天。
他有着超出同年人的成熟,想法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上了高三,学习才是重要的。
而他的红色卡片上还有衍生出来的两个目标没写上。
梁赞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有点闷。
作业簿上挨了好几个笔洞,沾了许多蓝色墨迹,他戳着戳着都要把笔尖戳坏了。
他像是恼着什么事,越想越愤慨,恶意地叨叨念,“什么祖国的花朵,操,是如花吧!”
林晚谦稍稍偏头去看他,不动声色地想,这人怎么那么古怪。
梁赞古怪,林晚谦也是近日才发现的。
每当自己有点动静,梁赞就会望过来。严谨点也不全是,没有动静时,梁赞也会望着他,那目光就没有阻断过。
他也想知道梁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神蕴含的信息从不适合深究,因为情愫秋波丝丝缕缕均由此传递。
林晚谦在讲台上擦完黑板,扬了扬眼前飘散的粉笔灰,回身时还能见着底下一双盯视他的眸子,露着漆黑的瞳仁魅影,清澈微闪。
他搁了粉笔擦,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梁赞视线交汇上,那紧锁的凝视炽热,分外锐利,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让这个眼神搅乱了自己心里的一弯清潭。
好在下一秒梁赞眼神躲闪了。
这几日室外温度高得可怕,沉檀入秋坎坷,初秋返夏的炎热带来了许多问题,食堂里的饭菜陡然变质是其中一点。
英语课才刚上十来分钟,林晚谦提笔记着语法知识点,倏地笔尖一顿,脸色煞白,他不得不搁下笔,身子微微躬了起来,寻求一个缓解疼痛的姿势,这种怪异的抽搐带来的痛楚如疾风骤雨席卷而来,猛扑得叫人措手不及。
又来了,林晚谦强撑着意志想,这两日肠胃无端端各种不适,原以为昨晚吃过药,能好起来,没成想今日还在犯。
他抬手按压着胃,试图让它停止抽搐,停止翻腾,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整个胃仿若绞做一团。
时间如此难熬。
黑板上的字母现了虚影,林晚谦视线逐渐聚焦不了。
现在在课堂上,他不想请假。
他指尖紧屈,指腹在桌上摁掐出惨白,额角青筋暴起,还渗出细汗,渐渐地,他的头伏得都快要贴在桌面上了。
发现林晚谦不对劲的,只有梁赞。
他一开始不明由理没有轻举妄动,直待见到那一脸惨白。
梁赞顾不得俩人交战未休,拉过他的手臂,把人捞起来,“你怎么了?”
原就一个稍稍缓解的姿势,给梁赞这么咋呼地拉扯,林晚谦的脸能白上几度,难受劲儿更厉害了。
“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带你去校医室。”
梁赞要起身,给林晚谦抓着手按拉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吃药…吃药就好了…我不想请假……”
梁赞眉间一皱,优秀生都是这样的吗?生病了还舍不得请假。
“药?”梁赞询问他,“药在哪儿?”
林晚谦忍着翻山倒海的阵阵绞痛,在书包两侧袋子摸了摸,就是找不到。
梁赞等不来,自己拿过来翻,真翻了瓶药出来。按照瓶身写的服用颗数,倒出黄色药片塞进林晚谦手里。
他拿过林晚谦的银色水瓶,轻的。打开一看,里面没有水了,“操,水都没了。”
梁赞没有迟疑,转头就去翻自己的水,把瓶盖扭开后直接塞林晚谦手里。
刹那间,林晚谦瞳孔骤缩,他惊呆了。
他知道梁赞的意思,这会儿握着水瓶的手都是软趴趴的。
千言万语汇成了眉间拧住的一股绳。
梁赞拿他的手往嘴边推,催促道:“看什么,吃药啊,不想死你就赶紧吃,”又添了句,“不想噎死你就喝了它。”
林晚谦沙哑道:“我想死——”
就在梁赞以为他宁死不屈时,林晚谦仰头吞了药,咕咚咕咚喝下了梁赞递给他的水,全咽下去后他说:“但我不想疼死……”
“行了行了,吞下就好,”梁赞伏低身板问他,“你见好了吗?”
“……我才刚咽下去两秒,怎么,怎么见好。”
“不重要了,如果没好转,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带你去校医室,听见了吗?”话说得好好的还得晃着林晚谦两下,非得听见他的回应才罢休,“你听见了吗?别说什么不要请假的胡话。”
前边的同学多少听到低声的话语,带着疑惑的目光,陆陆续续扭头去看。
林晚谦胃里翻江倒海,人又被晃得头昏目眩,在心里默默给梁赞翻起白眼,“别,别碰我…”
他捂着嘴,声音是从指缝间溢出来的。
“什么?”梁赞附耳上去,“你说什么?”
“后面两位同学,”英语老师到底是发现俩人窃窃私语了,一声声拍着讲台,斥道:“什么话这么重要,非得上课讲,上来讲给老师听听……说的就是你们两个,上来!”
梁赞“噔”地一下站起身,林晚谦捂嘴的手改而揪着梁赞的衣服,“别……”
没见过身子不舒服还不愿意请假的,梁赞心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都达不到优秀生的原因,他就没有这个境界,平时都是诅咒自己胳膊疼,手疼,头疼,肚子疼,以此逃过压力重重的课程。
他不假思索道:“老师,林晚谦他胃不舒——”
“yueyueyueyueyueeeee……”
梁赞登时噎了话语,声音自身下传来,自个儿的裤子左大腿处暖暖的,堪堪濡湿了大片,“哒啦哒啦”黏稠的液体流进鞋里,在同学们的哗然声中梁赞悻悻然移了视线下来。
嘶——
林晚谦没忍住吐了,吐在了梁赞的左腿上,于是他的裤子他的球鞋……
这酸爽,梁赞要疯了,他的白球鞋都不干净了。
只要认真看那么一眼,还能看见林晚谦今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林晚谦离了梁赞远点,低头还在“walawalawala”地吐。
人吐虚脱了,趴在桌上,连眼皮子都抬不动。
梁赞矫情不过半分钟,他抖了抖鞋子上的香菇和米粒,把人扶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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