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夏彦,你闻到了吗?”
“嗯~八月桂花,是挺甜的!”
正是放学时间,未名小学的门口熙熙攘攘,落日将金粉朱光涂抹在少男少女脸颊上,连成一片盛放的花海,随风浮浪。其中一株娇小的花朵紧贴前面男孩的书包,生怕被挤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走出校门。
说起香气,少年白色的校服被微风撩起,回眸笑得灿烂。你却嘟起嘴,红扑扑的脸蛋憋了一口气。
“emmmm什么嘛……人家说的是、是糖糕的香气啦!”
“噗~饿了就直说呗,哥给你买。”夏彦揉揉你的小脑瓜,转身把你护在胸前推着你前进,“走走走!你带路,挑你喜欢的口味。”
看在有好吃的份上,你就不计较才被夏彦弄乱的发型了,歪头眯起眼,笑得比桂花还甜:“夏彦哥真好!”
金桂时节,最畅销的小吃当属桂花糖糕了。只见小卖部橱柜上横七竖八插着样品,竹签上串着金灿灿的糖糕,裹了一层桂花糖霜晶莹剔透,香气扑鼻。
放学的孩子们蜂拥而至,小吃店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夏彦让你捡个人少的地儿站着等他,说罢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你踮脚站在夕卜围东张西望,嗅着空气中的香甜,还在幻想夏彦手持金色战利品凯旋,身后冷不丁有人抓住你的肩膀。
你回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那人身着黑色衬衣,胸前银色挂坠晃眼,他蹲下抓住你的双肩,神情严肃道:“姐姐快跟我走!这个夏彦有问题,我很担心你!”
你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姐姐”吓呆了,虽然看着面前带耳钉的小哥眼熟,但一时反应不过来,嘴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谁啊!放开我!”
你边说边抽身往人群中快步走去,想甩掉这个奇怪的男人。可你只顾着躲身后人,却没注意身旁多了一抹白色身影,来者银白发色,苍白皮肤,身着一袭白大褂,走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你吓得手忙脚乱,抓紧书包双肩带,低头加快步伐。然而这名白衣人和你保持着同样的步调并肩而行,手里还不停翻弄一本簿子,絮絮叨叨:“实验比对结果出来了,很遗憾,大概率还是被感染了,下一步要采取必要措施……”
“你胡说!谁感染了?”你惊恐万分,甚至没有听清那人的话便自顾自道,“夏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有事?我现在就去找他!夏彦!”
你心乱如麻,朝街边店铺大声疾呼,然而四下人头攒动不见夏彦踪迹,你的声音也被淹没于人声鼎沸。街道车水马龙,你被挤得东倒西歪,如湍流中一点浮萍,身不由己,只能被外力裹挟着进退为难。
“蔷薇!”
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你欣喜张望,却撞上了一位西装男。那人湛蓝色的眼眸满是担忧焦虑,但他不是夏彦,而是同样来警告你的人。
“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找到出路,但你要保持警戒!无论对外还是对内……”
你被这轮番攻势吓得方寸大乱,近乎失去理智,连声尖叫,胡乱挣扎,完全听不进他说了什么,只想摆脱这一切,只想尽快找到夏彦!
你奋力推开西装男,扭头扎进人堆里,大声喊着夏彦名字,惶惶间忽然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如同一颗烟花升空瞬间炸裂,五光十色照亮黑夜!是他,是夏彦!
你像狼狈的落水狗一把抓住救命稻草,疯了似的推开人群冲向前,朝着那道明亮夺目的背影伸出手。然而你扑了个空,熙熙攘攘的人流筑成一道灰色厚重的矮墙,你和夏彦之间似乎总隔了一段距离,怎么都追不上。
心跳快了,脚步乱了,你方才的欣喜逐渐变为焦虑,疲惫担忧演变成愤怒惊恐。刚才三人的话如幽灵般环绕耳畔,让你追着眼前人,又怕追上他,跌跌撞撞始终和那个背影隔了一段距离。
“夏彦!”
你拼尽全力大声疾呼,然而刚喊完,就听见遥远的天边传来几声闷雷,“咚咚咚”,重重锤在大地之上。刹那间周遭人流车流都定住了,繁华的街道随之褪了色,灰暗的世界只剩不远处那抹背影还亮着光。他似乎听见了你的呼唤,又或许是被雷声惊醒,呆立片刻后缓缓转过身。
你想看清他的面容,可不知何处吹来一股妖风,掀得天地混沌,风沙四起迷了你的眼,只能听见遥远天边传来马达声轰鸣,如天雷滚滚,大地都为之震颤。
你早已被瞬息变化吓得惊惧万分,而下一秒忽觉脚下踏空,身后大地竟裂开血盆大口,人群、车辆、房屋、道路,顷刻间如流沙般鱼贯陷落,落入无尽深渊。
“我要死了吗?!”
你在心中绝望呐喊,跌落深渊前的最后一眼,忽觉有光涌现,那么炽热,那么明亮,你抬头看见那抹背影不知何时已转身扑向你。刹那间,金色的光芒模糊了他的四肢和面容,但你清楚那就是夏彦!他正不顾一切奔向你,长长得伸出手,递给你光明和希望,而你拼死牢牢抓住了这束光,手心是灼烧的痛。
“薇薇!相信我,我一定,护你周全……”
夏彦的一字一句消逝在一片白光中,天亮了,世界恢复色彩。但你的眼睛却酸胀潮热,听见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人声和马达声,你揉揉眼睛,依稀看见天蒙蒙亮,房间窗户半开,一旁立着两个人影在窃窃私语。
”你和左然商量好了?真的要组队外出?“
“只要他能把车修好,出去碰碰运气总比坐以待毙强。而且必须抓住这个契机,趁着昨晚风暴歇了口气,今天能见度还不算太糟。”
陆景和靠着窗户还在向外张望,莫弈已经转身往衣柜走去,随口问陆景和密室的钥匙放哪了。
“在我外套口袋里,咳咳,左手边。”
你一边说着,歪歪倒倒从床上爬起来,撑床的右手还缠着绷带,隐隐作痛。莫弈和陆景和这才发现你醒了,迅速靠拢到床边关心你状况。你忍着疼痛,只说昨晚做了许多噩梦,一环套一环,没完没了,梦里有夏彦,还有大家,不过还好只是梦。
莫、陆二人面面相觑,静了片刻,莫弈才小心翼翼开口说:“有些……可能不是梦。”
直到莫弈的描述复现了昨晚夏彦在厨房啃食生肉的异状,你才确信这场漫长的噩梦夹杂了不少真实的记忆,只因自己精神受刺激昏了过去,才把梦境碎片和现实画面混为一谈。
陆景和没好气地抱怨道:“这小子一折腾,本来不多的存粮也见底了,害得大家不得不外出找吃的。这不,左然还在抓紧修车,一会他们打算去狩猎,碰碰运气。”
你这才明白莫弈来找你拿地下室钥匙的原因,忽然想起夏彦,赶忙问道:“昨晚我昏倒以后发生什么了?夏彦怎么样了?”
莫弈一脸严肃,尽量克制表达:“夏彦昨晚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极其不正常,你晕倒后他似乎进入应激状态,把吃进去的生肉又吐出大半,整个人也进入虚脱状态,现在还躺在医疗室。”
支离破碎的记忆中,夏彦无数次转身与你对视,那或可怖、或怪异、或模糊的面容层层堆叠,你一时竟不知当下的境遇是不幸还是万幸。你强撑起软绵绵的身子,执意要下床去看夏彦,陆景和要拦你,莫弈也面露难色。
忽听见窗外庭院传来左然喊声:“车修差不多了,抓紧时间整理装备!”莫弈应了一声,转头示意陆景和带你去看一眼,叮嘱你们注意安全,他先去地下室拿打猎装备。
虽然莫、陆二人先前不自然的神色给你打了预防针,但当你推门亲眼看见病床上的夏彦,还是觉得脚下一软,踉踉跄跄扑上前。
尽管盖着被子,夏彦的体型肉眼可见胀大了一圈,汗湿的发丝黏连成一缕缕触手爬满额头,他蹙眉闭眼,氧气罩下的面容瘦如如刀削,呈现出病态的黄褐色,像切开后过夜的苹果,正在加速氧化。
你颤抖着掀开被子,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夏彦四肢上一块块肌肉似注射了膨大剂,撑得病号服紧贴肌肤,分泌的黄褐色黏液渗透浅色布料,斑斑驳驳。部分裸露的皮肤布满暗红色裂纹,有些甚至呈现半透明状,似要胀破。猩红的皮下组织中一根根青筋暴起,阡陌交汇,连着心脏,一下一下随之规律地抽云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疯了似的一把揪住陆景和,几乎无法克制情绪,“你们对夏彦做什么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手铐是怎么回事?!”
你激动得拍着病床铁栏质问陆景和,上面拴着手铐连着夏彦手腕,明晃晃刺人眼。你又掀开被角,发现夏彦脚上也拴着铁链,斑驳的肌肤上勒出一道红印,瞬间悲从中来,更加怒不可遏。
陆景和从身后抱住你往后拖,一边慌忙解释:“姐姐别激动,听我说,听我说!昨晚莫弈已经竭力控制夏彦病情了,不然异变早就蔓延全身了。至于把他栓在床上,也是安全起见。你也亲眼见过他啃食生肉的样子,现在肉啃完了,谁知道他下次醒来会啃什么?我不能置你安全于不顾啊!”
“你胡说!放开我!夏彦不会伤害我的,他不会!”你胡乱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也不肯听陆景和的解释。当理智被抽空,身体如一具空壳,只能任由陆景和拖拽。泪光中病床上的身影逐渐扭曲模糊,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彦离你远去。
陆景和把你从医疗室拖出来,硬抗到一楼大厅,苦口婆心好说歹说,你才渐渐收了哭声,努力克制崩溃的情绪。但亲眼目睹了夏彦的病况,你的大脑仍然一片混乱,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能看见面前陆景和嘴皮上下翻飞,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夏彦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模样?从他泡在浴缸里吗?还是在地下室产生幻觉?或者更早,如陆景和所说回来时就已经感染了?是的,加上莫医生的实验结果佐证就能说通了!可如果问题真的来自外部,那困守基地能有什么出路?
“不行!我也要外出调查!”你埋头思索片刻后突然大吼一声,给陆景和吓一跳。
“不可以!你和陆景和留守基地,我和左然外出。”这口吻不容置喙,你们循声望去,只见莫弈正从地下室掂着大包小包上来,神情严肃。
你擦干眼泪快步上前,央求莫弈带上自己,一会说自己昨晚掉链子愧疚万分,一会又说要去调查夏彦的感染源将功补过。
但莫弈眉头紧锁,不为所动,一是指着窗外,点明户外环境变幻莫测,暗藏凶险;二是看向楼上,强调夏彦状况不定,要留两人应对突发情况;三是安抚你,狩猎途中会绕道去沙漠搜集线索,一定尽全力找到突破口。
你被莫弈这番说辞打动,勉强点头答应。他松了口气,眼中流露怜爱之情,抚摸你的脑袋,语气缓和安慰道:“你也不要过于担心,至少现在夏彦生命体征平稳,还有足够的药物储备,可以暂时控制病情恶化。至于把他栓在床上,也不是陆景和一个人的主意,所以……”
你慌忙摆手打断道:“我明白,是我刚才情绪失控了,对不起……我不怪大家,反而要感激莫医生一直以来照顾夏彦病情。”
莫弈刚想说什么,正巧左然回来了。他将车钥匙扔给陆景和,安排他拿些水和食物放后备箱,再给备用油箱加满,以防太阳能蓄电动力不够。忽然注意到你也在大厅,左然不顾满身机油污垢,径直走来,上下打量又关心你一番,确认你情绪平稳身体无恙,才舒口气,拿上莫弈给的密室钥匙转眼消失在楼梯拐角。
看着平日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左律师,现在也变得蓬头垢面,憔悴不堪,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化作了一道鞭,抽在你的心上。
“莫弈,别怪我没提醒你,左然这小子对你颇有成见,跟他组队外出的时候注意点。”陆景和颠弄着车钥匙,路过莫弈身旁时小声嘀咕了几句。
你本想解释这其中有误会,但莫弈听后面不改色,自顾调试着手中的复合反曲弓,头也没抬冷冷回句:“知道了。”你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想法,蹲在一旁帮忙清点箭匣里的箭矢数,没再多嘴。
待你帮莫弈整理好装备,左然背着一杆双管□□提包走上来了,瞥了眼莫弈的装备问道:“有木仓不用非要用原始的弓?我们这次可不是去玩贵族的射箭游戏。”
莫弈的镜片反射一道冷光,打在对面人脸上:“左然,我答应和你组队,不代表你能对我指手画脚,收拾好你的东西,开车走人。”
左然冷哼一声,不打算再浪费口舌,莫弈也没给好脸色,背上包向外走去。你颇为担心二人的关系又不知如何化解,只能先送他们到庭院,互相叮嘱后与之一一告别。
暴风肆虐过的庭院遍地狼藉,花谢草枯,空气污浊,阴风嚎哭。最后几片紫藤花零落,残破的身躯被冷风裹挟着,腾空翻了几个筋斗,末了被摁在玻璃上。之前夏彦开车带陆景和回来,撞碎了前窗玻璃一角,现在看去,车玻璃倒像是被这片黑紫色的花瓣戳碎。
左然接过陆景和的钥匙,招呼两句后坐上车。引擎启动,轰鸣声打断你的思绪,脚下的土地轰隆隆震颤,瞬间将你拉入之前的噩梦,那个山崩地裂,天地无光的世界……
你一个趔趄站不稳,幸得被陆景和扶住才没摔倒。好在越野车已经扬长而去,你喘着粗气,希望左、莫二人没从后视镜看见自己的颓然,既然只能留守营地帮不上大忙,至少不能再让队友为自己分心……你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伫立遥望那辆车七拐八拐向南面草原荒漠驶去,感念莫医生兑现了之前的承诺。
转眼汽车的影子便化作了天地间一粒灰,天是阴沉沉的星河暗淡,地是灰蒙蒙的风沙四起。草木枯黄,像倾倒的污水将萧瑟破败之气流淌至四面八方,草原和荒漠界限不再明晰,地平线也被黑色风暴搅成一片混沌。
回头望向北面,远山森林从原先的青翠化为墨绿,似巨兽蛰伏露出崎岖的背脊。天地肃杀,日月无光,唯有山顶那座灯塔闪烁微亮,不舍昼夜。
你忽然想起,这些天能明显感受到白天相比黑夜越来越短,而且太阳落下后户外气温骤降,风沙肆虐。如果左律和莫医生不能在天黑前赶回来,那二人这趟旅途将面临更多危险,看来这次行动时间远比预期得更加紧迫!
“姐姐,屋外风大,我们回去吧。”陆景和把外套脱下给你披上。
你四肢冰冷僵硬,艰难抓住陆景和的手腕问道:“小陆,他们会安全回来的,对吧?”
“会的姐姐,一定会的,所有人都会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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