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斯上前牵住了自家姐姐的手,带着她朝庄园的方向走去。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一条林荫道,道路由乳白色的石砖铺制而成,两旁种满了早已变得金黄的枫树,他们一路向前,雄伟气派的庄园越来越近。
萝塔很疑惑,弟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好像上一秒还在一片巨大森林里,下一秒就见到罗伊斯的身影。
“说起来,你身体好些了吗?”她记忆中,罗伊斯好像才刚因为什么终于醒过来。
“嗯,之前在家里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腿也骨折了。虽然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但那时候真的好痛啊姐姐!”罗伊斯回想起疼痛的经历,不禁抱紧胳膊,委屈地蹭了蹭姐姐。
看着弟弟委屈的样子,虽然萝塔心中充满疑问,还是伸出手充满慈爱地揉了揉罗伊斯柔软的金色卷发,哪怕对方已经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嗯?罗伊斯有这么高吗?
她脑海中掠过了某些信息,但消散得太快以至于无法捕捉。奇怪,罗伊斯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他不是被保护在地下医疗室和妈妈一起……
“姐姐!”
罗伊斯发现姐姐走神了,大声朝她喊:“姐姐,这次回家能不能多陪陪我啊,大哥三哥他们整天不见踪影,就算见到他们也不陪我玩!”
“抱歉罗伊斯,姐姐的工作还在进行中,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回去呢,等家里的事结束后就必须马上出发了。”萝塔顿了顿,说起来,这次回家是什么事来着……
“好吧,那等工作结束后姐姐一定要多在家待一段时间哦,我好想姐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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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德斯帝诺庄园。
初夏的阳光将大地烤得滚烫,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让人难以呼吸。花园凉亭下,一群人正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在为德斯帝诺最小的少爷准备四岁生日宴。
“动作麻利些!虽然小少爷的生日宴只有家人参加,一切从简。但我们也必须尽善尽美,不负主人期待。”正在指挥的便是德斯帝诺的女管家,她已经为德斯帝诺家族工作快三十年了,已经到了退休年纪的她依然严谨地安排着一切。
“还有你!莫雷!既然你已经成为小少爷的贴身男仆,那就给我时时刻刻跟在小少爷身边!准备宴会已经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了!”女管家眼尖地发现跟着一众仆人准备茶点的黑发青年,快步走到他身边,推搡着还未将小蛋糕放下的莫雷朝庄园方向走。
拗不过威严的女管家,莫雷只好顺着离开的方向,先将手上的小蛋糕摆放到厨房。
与普通仆人的白色制服不同,他身着黑色制服与同色领结,黑色制服只有女管家和各位主人的贴身仆人才能穿着,这也代表这些人的身份高于普通仆人。莫雷正是在昨天通过测试,从普通仆人晋升为小少爷的贴身男仆。
莫雷一向做事细心,平时对同事也态度友好,因此许多人对他印象不错,也在晋升测试中将票投给了他。
本来莫雷在三轮测试结束后差杰森两票,已经毫无希望了。但就在宣布成绩前一秒,一个女仆上前和女管家说了句悄悄话,最后竟平白无故宣布莫雷加三票,最后他以一票之差超过杰森,获得晋升资格,这也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
莫雷听到厨房内的交谈声,心里想,现在并不是进去的好时机,便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口。
“杰森大哥,这已经是你工作的第十一年了吧,这么多年没升职,我是你就已经在准备辞职信了。”
“哼,在德斯帝诺家工作可是个好差事,辞了职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下家了。”是杰森的声音。
“要我说你可真是可惜啊,前几项测试中都是第一,最后一项比赛居然被莫雷那家伙反超,要知道我们联合了许多支持你的人把票给你。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投了票……那小子肯定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
……
莫雷背靠墙壁,听着厨房里的人对自己的议论,攥紧了拳头,可他最后选择默不作声。
他一直都很清楚别人私底下是怎么说自己的,从宣布他成为小少爷的贴身男仆后,杰森的支持者们立刻与他疏远,就算在走廊里遇到,也会碍于身份差异向他礼貌问候,可言语中却充满了尖锐的刺,一根接一根地扎在他身上。
面对他人的排挤,莫雷早已视而不见。从他进入德斯帝诺家族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会效忠主人直到死亡,虽然他也很奇怪到底是谁给他投了票,但既然成为小少爷的男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那他就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转身准备进入厨房,却不料下一秒,一道小小的力量拽住了他的制服后摆,身为仆人的专业素养驱使他立刻停下脚步。
“我可以拿一些小蛋糕吗?”
他回过头,只见刚到他腰的小少爷眼里闪着光,正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当然可以,”莫雷朝小少爷恭敬地行礼“但恐怕您只能拿一个,毕竟稍晚点就是您的生日宴,您可要留些胃口享用更多美食。”
……
小少爷的生日宴圆满结束了。
虽然只有家庭成员参与,但除了业务繁忙的布莱恩大少爷和忙于训练的西泽三少爷,就连刚成为猎人不久、正在各地游历的萝塔二小姐也在昨天赶回来,再加上男主人阿德里安也允许庄园的仆人们参加宴会。一时间,宴会也显得热闹不已。
还是儿童的小少爷吃完晚饭后没多久就精疲力尽了,靠在莫雷肩上沉沉地睡着了,见此情景,身为小少爷贴身男仆的莫雷只得先行告退,把正做美梦的小少爷带回房间。主人公离开了,宴会也就自然提前结束。
将小少爷放上床后,莫雷为他掖了掖被角,确认窗户关好后,便轻声离开了房间。他合上房门正要离去,却见二小姐双手抱臂站在走廊里,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晚上好,小姐。有什么需要吗?”他恭敬行礼,维持附身的动作耐心等待小姐的指示。
“我注意到,我的房间比我离开家时整洁不少。只是,我忘记我那条刻着家徽的项链放在哪了……”
“在您左边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很抱歉小姐,我打扫房间时注意到它就摆在您的梳妆台上,保险起见我就收起来了,没想到会造成您的困扰,我愿意为此受罚。”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我走后,你就把那条项链随身保管吧,等我下次回家时,再亲手交给我。”说罢,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早些休息吧,贴身仆人的工作不见得会更轻松。晚安,莫雷。”
莫雷站在原地目送着二小姐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他才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莫雷是一年前成为德斯帝诺家族仆人的。他出身于诺顿王国边境上的小村庄,那里常年遭受敌国骚扰,最严重的一次,敌国竟率领大批军队入侵王国,而他生活的小村庄也成为了两国交战地。
他被父母提前锁在了地下室才得以逃过一劫,他以为自己安全了。可等地下室的门再次打开时,他被身穿敌国军装的人用枪指着脑袋。
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
他紧闭双眼,默默等待死亡到来。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那是年幼时的回忆,风吹过麦田荡起一波一波的麦浪,成熟的苹果散发着浓郁的果香,而他倚在母亲身旁,凝视着在田地劳作的父亲……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他感觉一股温热破溅到自己头顶,那液体顺着头发缓缓流到脸上。
自己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敌国军人早已倒下,而自家门口站着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金发男性。那人逆着光,莫雷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左胸前别着一枚金色的徽章,那是王国某个贵族的家徽,上面刻着一只鸟和一颗宝石。
后来莫雷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正是诺顿王国的“铁血将军”——阿德里安·德斯帝诺,也正是那人,日后将自己带回了德斯帝诺家。
……
二小姐是在临走前嘱咐自己每天打扫她的房间的,自己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入她房间的人。
莫雷回想起他第一天走近小姐房间,被满桌摆放凌乱的首饰吓了一跳。虽然早就听说二小姐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毕竟价值不凡,莫雷还是将首饰一件一件地收起来,并且记住了所有首饰的位置,以备日后小姐需要。
想起二小姐刚才的话,莫雷才意识到那似乎是小姐给自己的考验,目的就是测试自己是否贪财以及严谨,看来自己成功通过了小姐的测试。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多出来的三票从何而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距莫雷成为贴身男仆已满一年。
萝塔再次离开家后,依然不时会收到母亲对莫雷的高度评价,顺便表扬一下自己女儿当年为莫雷投票的明智行为。萝塔本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
再次见到莫雷时,是在敌对家族的地下研究室。
她一得知四弟罗伊斯失踪的消息时,就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德斯帝诺家族发动所有人的力量寻找下落不明的罗伊斯,最后得知其被敌对家族绑架。明确目标后,阿德里安立刻带着训练有素的三个孩子和家族保镖前往目的地。
在得知罗伊斯是被本应休假回老家为父母扫墓的莫雷秘密绑架后,阿德里安断言敌对家族一定使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将莫雷洗脑,对此萝塔表示赞同。
她根本不信,自己认同的人会做出伤害罗伊斯的事。
敌对家族地下研究室规模庞大,每条走廊布满岔路。不得已,他们才决定分头行动,尽快搜索整个研究室区域,找到罗伊德。
萝塔路过一间漆黑的实验室,像是被什么召唤似的,她不由自主地靠近。当举起手中的照明后,她辨认出实验室正中位置摆放了一张手术台,整个房间十分安静,只有鲜红的血液还在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手术台上有人!她将照明灯往前举了举,就像被人猛烈敲击心脏一样,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人死去没多久,四肢被铁链牢牢绑住,浑身上下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还未愈合,血液还在缓缓流出。他脚正对萝塔,她看向这人的脸,双眼大睁着,瞳孔放大,这表示此人是在巨大恐惧中死去的。脸上同样肿胀不堪,已经无法辨认样貌。
萝塔没看到这人的头发,等她走到这人头部附近,才明白原因:他的头骨被完整取下,大脑此刻正毫无防备地裸露在外,白色与红色交织,还有几根用途不明的管子插在其中。
萝塔扭过头,不忍再看如此残忍的画面。她视线转移,却发现对方右手一直死死攥紧,仿佛握着什么东西。
她强忍内心的不适伸手将这人紧握的手掰开。
那是一条项链,此刻已被鲜血浸润,即便如此,萝塔还是迅速辨认出项链上刻着的图案。
这是德斯帝诺家徽。
“莫雷……”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望着眼前早已失去生命的人,喃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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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塔回过神时,已经站在庄园的门口了。
仆人们整齐地排好了队,迎接着难得回家的二小姐。
萝塔顺着楼梯走上三楼,一路到现在,自己还是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回家,甚至还有一些零碎的画面不停在自己脑海中闪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回想起手术台上的尸体,还是心有余悸。她敢肯定,自己没有这些记忆,但这些画面又逼真得仿佛不是幻觉。
她陷入思考,却没注意身后来人。
“二小姐,欢迎您回家。”
温和有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萝塔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黑衣的黑发青年正附身朝自己行礼,然后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盒子,向自己展开。
“按照约定,现将此物交还于您。”
那是一条项链,和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手握的那条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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