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克利额头上的宝石在深海中发光,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们深入海底。
他们屏气凝神,缓和的水流摩擦着皮肤。不时有长相奇特的海兽经过,但它们似乎对人类毫无兴趣,只是瞥了一眼骨船就远离了。
随着他们愈发深入,周围也逐渐变得漆黑。阳光难以透进深海,他们只能凭借海底反射的微弱荧光辨别四周。
水波如同一只手,撩起了萝塔的金色长发,如同轻纱一般顺着海水肆意卷动。偶有几簇不听话的发丝飘到奇犽面前,轻抚他的脸颊,发丝的主人却浑然不知。
奇犽一脸无奈,却极为耐心地用手指把不停骚扰他的头发拨开,手指顺势插入发丝,缓缓梳至发尾。
心中有些躁动,不知为何,被发丝触碰过的地方依旧痒痒的。
冥暗的海底如同黑洞一般难以探查,但在那漆黑一团中却闪烁着极为不协调的金光。他们驱动骨船凑近查看,那竟是一面金边明镜。
镜子里是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天空被血色充斥,红光映照着大地,将草地染成诡异的深紫色。在不远处,矗立着一棵浑身缠绕着黑气的枯树。
“镜子对面就是暗黑大陆。”尤克利的声音直接传入奇犽和萝塔的脑海,随后他对着萝塔开口,“看到那棵枯树了吗,把吊坠放到那个位置。”
二人了然,原来这镜子便是通往暗黑大陆的传送口。但奇怪的是,究竟是先祖留下的,还是这镜子本就在此处,因长久沾染暗黑大陆的能量也进化成出了能力?
萝塔甩甩头,不再细想。她取下挂在脖颈上的黑曜石吊坠,朝着镜子扔下。
黑曜石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便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入,一阵强光过后,再看镜子,那黑曜石吊坠竟挂在了枯树的树枝上。
下一刻,那黑曜石吊坠毫无征兆地爆炸,粉碎的石块掉落在草地上,而被困其中的浆体一解脱束缚回到暗黑大陆,就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不一会儿竟从手指大小长成与那枯树同高。
萝塔细细端详,这才发现那浆体竟化作长条状,如蟒蛇般盘绕上枯树,同是黑色的浆体与枯树渐渐融为一体,顷刻间那枯树神奇地恢复了生命力,长出茂密的黑叶。
同一时间,萝塔感觉到自己身体正慢慢地恢复,内脏传来的刺痛也消失了。这大概代表着缠绕家族几百年的诅咒就此解除。
看来,浆体便是这枯树分裂出的意识实体。
镜中的树还在不停生长,几乎快要占据整个画面。血色的晖光投射在黢黑的叶片上,被尽数吸收。整棵树仿佛与世间隔离,光照不亮它,风也吹不动它。
这画面颇有一种诡谲的美感,令人移不开视线。忽然,那树就像是看到了在镜子外观察它的人,它抬起树枝,猛地向前挥动。黑叶此刻化身为利刃,朝着镜子外的萝塔飞刺而来,可萝塔就像是没看见似的,依旧直直盯着黑树。
奇犽心中警铃大作,旋即上前挡在萝塔前面。
眼看那黑叶即将刺破镜面,尤克利额头上的宝石忽然又发出彩光,奇怪的是,镜面也随着一起发出了同样的光。那叶片仿佛被隔断一般,突然卸了力,悠悠地飘落在地。
“我们最好快点回到海面,常年黑暗的深海突然有了光,会把大批深海魔兽吸引来的。”尤克利的声音传入二人脑中,萝塔和奇犽相视一眼,紧紧抓住骨船。
尤克利带领他们飞速朝着海面游去。身后依旧一片漆黑,四周海水涌动,鱼儿到处逃窜,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快速袭来。
骨船在尤克利的带领下飞速移动,比来时的速度快了不少,他们离海面越来越近,骨船拍打着海水,冲出了海面。
“尤克利,快带我们回岸上!”萝塔顾不上把糊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脑后,焦急地对尤克利大喊。
骨船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速前进,身后的海面早已波涛汹涌,萝塔紧紧盯着身后,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奇怪,那海兽没再追我们了?”萝塔惊讶地望着突然平静的海面。
“不对!它准备攻击我们!快离开船!”与此同时,奇犽的杀手本能正不断发出警告。他话音刚落,骨船被突然从海下袭来的深紫色触手打得粉碎。
“萝塔——!”奇犽从海水里钻出,不远处巨大海兽已露出海面,正朝他们挥舞着粗壮的触手。他左右环顾,却不见萝塔的身影。
海水被触手不断拍打,水珠纷纷从空中落下。奇犽锁定住其中一根触手,属于她的金发如细沙一般从触手裹挟的缝隙中垂落。可还未等他有所行动,那缠住萝塔的触手便动作迅速地将猎物喂进了长满尖牙的口中,接着狠狠一嚼,斩断了留在嘴外的金发。
奇犽呆呆地望着那发丝失去生命一般飘落在海上,浪花一卷,便失去了踪迹。
一半身子浸在海水中,温暖的阳光照在奇犽身上,他却依旧觉得凉意刺骨。心脏咚咚狂跳,奇犽清楚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不愿面对。
上一刻还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人,现在却困在海兽腹中,生死不明。
极好的视力让他在海兽张嘴的一刻就看清了那一排又一排蠕动收缩的利齿,奇犽不愿再想,他飞身一跃,沿着其中一条触手朝着海兽本体跑去。
可就在他伸出爪子准备将触手海兽开膛破肚时,海兽蓦地发出极其痛苦的哀鸣,随后银光闪动,海兽的脑袋竟爆炸开来,无数的肉块被强大的冲击波带上空中,又像下雨一样尽数砸进海里。
一时间,这片区域布满了残肢碎肉。
奇犽望向已被炸空的海兽脑袋,彼时,一个人影沐浴着不断落下的血雨,双手还维持着拉弓的姿势。只见那人高高跃起,躲过了触手的偷袭,随后朝着天空射出了一支银色箭矢。银箭仿佛有意识一般,分散成好几根,精准地朝着挥舞着的触手飞去。在扎进触手一秒钟后,箭矢发出强烈的银光,随后将触手炸成了肉块。
“奇犽!你还好吗!”萝塔眼尖地看到朝自己奔来的银发少年,等奇犽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忍不住鼻子一酸,“诅咒消失了,我能感觉到!”
“嗯!”奇犽紧紧握住萝塔的双手,将对方此刻的欣喜模样尽收眼底。
萝塔看起来狼狈极了,浑身沾满了触手兽的血污,原本顺滑飘逸的长发如今被啃得参差不齐,长度也只微微及肩,如同顶着一团杂乱的海草。
可萝塔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惨状,她身负诅咒数年,早已遗忘了浑身轻松的感觉,连对内脏破碎产生的痛感都变得麻木。现在诅咒解除,萝塔从未想到能如此顺利,要知道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她回忆着自己一个人满世界寻找方法,独自前往危险的无人区,躲避魔兽袭击,在黑暗中包扎伤口……想到这里,萝塔终于压不住心中的委屈,碧蓝的眼中缓缓升起氤氲。
看着对方逐渐湿润的眼角,奇犽忍不住轻轻将萝塔带入自己怀中。
当天晚上,他们就乘坐飞艇抵达了诺顿王国首都,玛塔市。
“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啊!”萝塔提前预定了玛塔市最豪华的酒店,好不容易解除了困扰数年的诅咒,当然要好好犒劳自己。
“要出去走走吗?”奇犽放好行李后来到萝塔房间,他双手抱臂,靠着墙一脸好笑地看着正在床上打滚的萝塔,“我以为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我高兴嘛。”萝塔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闷闷地说。
“尤克利要过几天才能到吧。”奇犽坐到萝塔床边,“谁叫他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坐飞艇,虽然是魔兽,但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能上飞艇吧。”
“他在洞穴里待了那么久,一定想看看世界的变化吧。”萝塔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一头乱发,“反正我们要在首都待一周,就慢慢等他吧。头发没了可真不习惯,不知道回家后他们还认得出我吗。”
萝塔在飞艇上就和父亲通过话,阿德里安告诉她,身体损坏最严重的罗伊斯和母亲正慢慢恢复好转,看来诅咒真的解除了。
“做得不错,萝塔。”阿德里安语气中充满了对自己唯一女儿的骄傲,同时也忍不住心疼萝塔多年来独自在外奔波,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才拯救了家族的命运。
“我也到了退休的年纪了,这几年苦于诅咒折磨,都没和你们妈妈好好享受生活,等你回家后就举行继任仪式吧,从你、布莱恩和西泽中选下任家主。”
“嗯好,那我就带奇犽先去首都玩两天再回家。”
“行……等等,你说谁?你不是一个人吗?”阿德里安停顿两秒,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啊,忘记和你们说了,之前因为协会许可问题我招募了一个队友,这次能成功解除诅咒他也占了很大功劳呢。”萝塔后知后觉,自己和奇犽组队已经快两个月了,竟然忘记和家人提他,等回家以后一定要好好介绍才行。
“他?男的?”阿德里安震惊。
“是啊,不说了,我们要上飞艇了,下周见爸爸!”
“嘟——嘟——”
很好,宝贝女儿为了男人挂父亲电话。阿德里安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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