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出乎意料。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下来时,天还是晴着的,昊赞想是云彩带的。慢悠悠的往回走,走几步天色就暗了,昊赞叨咕:小孩的脸。小孩的脸说翻就翻,到了家门口,一个闪电咔擦一声,白团缩成一团,爪子抓在昊赞的肩上惊恐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昊赞忙把肥阔的衣袖盖在狮子的头上,逃也似的窜进屋里,乌云密布。
昊赞放下小狮子,用手巾擦拭着狮子身-上的毛发,狮子这次没有多动,不错眼珠的看着窗外,静静的,有点失落。昊赞扑打下自己的衣服,已湿,想换件,犹豫了两秒,瞬间拿起挂在门挂上的雨伞,和狮子说:“不许动哦,我马上就回来。”然后关上屋门,快步的撑起伞跑出去。
轩成在杂食店的店檐下躲雨。杂食店今日关店,闪电响起的时候,他就开始觉着很冷,天色如分层次的浓雾,渐黑渐重,他蜷起胳膊,不但显得削瘦更显得冷清了。
轩成看见昊赞撑着一把大红色的雨伞,这个大红色在黑暗中有种反差的亮,昊赞在伞下急速的跑着,大长腿跨出了伞外,急切的心情反映在脸上是稍微皱着眉,眼睛透过大粒盐般的雨点焦灼的左右寻找着谁。轩成又想笑了,昊赞在他前面跑过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却没有喊他。
昊赞跑过杂食店又倒退着跑了回来,差悬一个趔趄。昊赞看着轩成委屈的说:“喂,你看见我了怎不喊我一声,我差点跑过去了--”
轩成说:“又不知道你找的是谁。”
“当然是你了,才和我分开的不是你么?”昊赞把伞遮在轩成的头顶,问:“你家在哪啊,远不远?”
“远。”
昊赞真想问问轩成懂不懂得和别人交流,能不能不按字回答问题,多说点收费么?
昊赞说:“你看你蜷着胳膊很像我那只小狮子呢--”
“冷--”
昊赞“咳”了一声,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和自己一起往家里跑。“快点哦,要不然你会更冷了。”
轩成想撑伞,昊赞说:“我比你稍微高些,我举着方便。”
轩成执拗的把手搭在伞把上,昊赞继而说:“哎呦,争什么啊,下着雨呢,你还会长个儿的,等过两年你长高了都让你拿着就是了。”
轩成撇撇嘴。又一个闪电“咔擦”一声响,一条弯曲的折线让人不敢抬头去看,紧接着一声雷,霎那间两人对视一秒,奔跑的速度如同比赛,那把伞成了雨中的风景,没有挡住多少雨,唯有这个大红色成了日后轩成心中一盏黑暗中的灯,一抹冬日里的光,心头融合的暖。
白团看见轩成进了屋,这次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亲人,狂扑过去,轩成还是爱答不理,昊赞拦道:“嘛呢嘛呢,白团,认错人了吧?”白团不管轩成身--上湿淋淋的雨水就是窜了上去,不断的舔舐轩成的脸,好像有多么的心疼。
昊赞惊了讶,轩成也不解释,昊赞说:“哇,白团,你这么自来熟,任人唯亲么?”
两人的衣服都已湿透,轩成还掸着雨水,昊赞从衣柜里拿出两件长衫给轩成一件。轩成看着昊赞,昊赞说:“赶快换上哦,你刚才都已经冷了啊。”
“哦”,轩成学着昊赞萌萌的“哦”调,接过,昊赞扭过身-子,走到屋里的另一端也换了衣服。
昊赞给轩成找的是自己的湖蓝加白边的一件长衫,怡棠新给缝制的,轩成的肩宽挺得起来,就是尺寸长了些,湖蓝色的清爽衬得轩成满身满脸的干净和稚嫩。
“哇,你真的很精神啊。”昊赞赞道。
穿了昊赞的衣服轩成毕竟有点不自然,用手把长发卷起,怕是发湿脏了衣服。昊赞忙打了水,放在木桶里,说:洗个头吧,热乎乎的,也就不冷了。
轩成又是“哦”了一句,也没有反驳就是低下头把长发散开了去洗了。晚上睡觉前轩成想着自己的顺从,发了呆,觉着是不是中了蛊,怎么昊赞说什么是什么,自己这么顺从听话而内心是一片甘愿好像还是头一遭。可能是昊赞的语调太舒服了,也可能昊赞衣服上的淡淡的橘子和柠檬的香味也柔和了自己了吧。
洗了发换了衣服的轩成被昊赞看在眼里,笑出了声。轩成莫名的耳廓热了,昊赞笑着说:“我奶奶回雷泽山了,要不然她老人家看见你,不得说‘这是哪儿来的俊小子哦,画里走出来的么?’”说完捂着嘴还在笑。
轩成不知怎么回,拿着衣袖甩在昊赞的身--上。
昊赞去灶房,狮子随了去,昊赞说:“臭白团,我去灶房你就跟着,你倒是别跟我啊,任人唯亲的家伙。”轩成听见了,一抹无法说的暗笑。
昊赞煮了面,从园子里拔了几颗油菜,放了西红柿卧了两只鸡蛋。卧鸡蛋的时候,昊赞问了轩成喜欢吃几分熟的,轩成正在看昊赞画的画--天高任鸟飞。看画中天空的颜色,轩成想:天地两重天,不一样的色彩。
昊赞探进半个脑袋再问轩成吃几分熟的鸡蛋,轩成愣了一下,外面还在下雨,说:“啊?鸡蛋?我不饿,不吃。”
“我饿了啊,咱俩一起吃哦。”昊赞已吃过午饭,怕是轩成不好意思,便想着再吃些。
“都行。”轩成小声应道。昊赞做了一只五分熟,一只全熟的。端上桌的时候,香味扑面。
“香啊。”轩成说。
昊赞说:“还行吧?以后有机会给你尝尝我做的小饼干。”
不过是客气话,轩成以为。
昊赞夹开一半五分熟的鸡蛋,软嫩,蛋香味浓,看着轩成,示意他这样的更好吃。轩成夹了另一半,说:“我也喜欢吃这种。”轩成扬了一下眉,说:“哎呦,问你还不说。”
轩成总觉着昊赞的责备都带有软萌,让你听了只会莞尔不会不爽。轩成吃了面,小狮子偎在他的身-边像是欣慰的磕了眼睛。
以为是场暴雨,可是这个雨速慢了下来更不像是很快要停的样子,不过天色一点点不再阴霾了。
昊赞拿出一张尚未设计完的图稿铺在学习桌上,和轩成说:如果朗明家认可了这份设计,以后喝茶就有地方喽。
朗明家有一块空地重新翻新,打算开茶园,茶园的风格既想要古色古香,又想要典雅时尚的,因这也找了几位学子来设计,也都行也都差点意思。一日朗明看见昊赞,由于昊赞上次助他解了围,他就把昊赞当成可以说话的人,就先问了昊赞起个什么名字看似平庸却有韵味。昊赞听他用似平庸却有韵味这两个词,便知道这是别人的提议,正好他俩走在巷子里,便随便一说:“象里。大象的象,街头邻里的里。”朗明不懂,回家便和他父亲说了,他父亲开始随耳一听,晚上散步了几圈,回家后就定了下来:名字就叫象里,把昊赞找来。昊赞就接了这么一个设计图纸的活,有时间限制有可心的银两拿。距离交图纸的时间近了,昊赞指着他画完的一个小假山,说:“这个要用石头堆砌,最好石头上的纹路是褐黄色的,形态要高低大小参差不齐的,---”轩成说:“那最好在地面上圈个水池,假山上流的水汇集在此,养点鱼--”
“再养点钱串子,”昊赞说:“山石上红色印记:我本有钱--”近距离看着轩成发出鹅笑声。
轩成也抿嘴一乐和昊赞对视一眼,忙收回目光,看着图纸说:“你好会画画啊。”
昊赞说:“还行吧,小时候我母亲总嫌弃我坐不住,就让我父亲给我找了一个学画班,一个时辰画画半个时辰书法,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昊赞拍拍图纸,撇撇嘴。
轩成心里盘算自己也学过画画,没有那么喜欢就没有坚持。轩成自小奉行着:坚持自己喜欢的,做到极致。也没有谁这么告诉过他。外婆说:你应该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寻找平衡点。他说:不喜欢的我没有办法从中找到乐趣。狮族族王凛冽问他乐趣所在。他说:舞剑。
天界为了不甘于平淡,每年都举办各种才艺比赛,凛冽就让轩成参加了那届的“以舞会师”大赛。那时的轩成只能参加少儿组,靠自学获得了第三名,然后被送到少儿天团学习。这个天团通过这个比赛起始招收十名,经过魔鬼般训练,一周一测试,实行淘汰制,淘汰过后只留四人。轩成也很悬,那时他每天睡觉的时间只有五个小时,夫子教的动作简单粗暴,只让你自己去琢磨,十二分的注意力都不够使唤,一个动作反复做了几十遍上百遍还是有漏洞,汗水湿透练舞衫也是拧干了继续跳,脚扭伤了都不是事,做梦都在重复着舞步也不是事,最梦悸的是三位监考官若无其事的坐在他们面前,说:现在开始进行的是淘汰面试。他觉着这就好比是闯五关斩六将了,他还得装的淡定从容,礼貌的先鞠躬,结束的时候紧张的嗓子都要冒烟也还是再鞠躬,说着谦卑的话:谢谢夫子。最后一关需要再淘汰一人的时候,他在近似疯魔般的训练之下练出了心肌炎,针灸的同时,他看着几根针扎在身--上没法动弹,而别的学子还在练习呢,自己窝在狭小的屋子里“呜呜”的哭出了声,好像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这么委屈,一年了,没有回过家,想家了也因为走的时候,凛冽只说句:这是你喜欢的。吞了想念,义无反顾的坚持,可是激进的练出了病责怪的是怎么在这个时候病了。他涂抹着掉在床单上的泪珠,抹了这一滴再抹下一滴。拔了针,继续加倍疯狂的练,把时间找补回来,也找补回来了留下他的名额。那时的苦,他从不说是苦,他还是认为喜欢,他觉着为了自己的喜欢付出什么付出多少都是应该应分的,付出是应该,得到是天意,所以没有可说的。
画画不太好写字不太好也没什么可说的。轩成咬了一下嘴唇,过了一小会儿,和昊赞说:“我滑板滑得也还好。”
“啊?”昊赞看着轩成,不知道轩成怎么提到了滑板。
轩成指了指图纸说:“留一长条空地,可以玩滑板。”
昊赞笑了出来,说:“喂--这是给朗明家设计的啊--”
两人沉默了一秒,继而都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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