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玦真的是恼了,下了逐客令后,再也没有看江洛瑶一眼。
甚至江洛瑶和他道别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再说一句话。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江洛瑶眼眸清婉,带上了些许留恋。
江洛瑶虽然偶尔怕他,但毕竟在王府呆了这么久,吃穿用度都是用得极好,王府没有女子,积攒的珍奇美物全被送到了宁紫轩,但凡外人送了什么好东西,许笠都会第一时间给自己送来。
江洛瑶也知道,许笠来送,就算摄政王没有亲自过问,也是授过意的。
他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江洛瑶都记得,所以,在她返回侯府之后,第一时间去和爹爹要来了山岛青色六角摆柱。
“洛瑶喜欢就好。”岳昌侯二话没说,也没有再多过问一句,“喜欢就搬走。”
江洛瑶犹豫开口:“可是这是爹爹心爱之物。”
岳昌侯大手一挥:“你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别说心爱之物,爹爹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留给你。”
江洛瑶又问:“爹爹不问我用途吗?”
岳昌侯从路过的下人端着的碟里捏了只炸酥肉吃,酥肉炸得刚好,解了他的馋:“洛瑶就是砸碎了埋土玩,爹爹都没意见。”
江洛瑶:“……”
都这样说了,那一定是真的没意见,江洛瑶释然一笑,叫钟月去找人搬了。
她随爹爹回来的时候,侯府正是用早饭的时候,她俩还能赶上陪家人一起吃饭。
江洛瑶感觉头脑有点发闷,一时间不是很想进门,便站在门口和她爹爹闲聊。
别看她爹爹平日在外面端着一副峻刻冷面,实际上他爹爹在侯府的时候非常不矜细行,比如现在,伺候的下人们井然有序地端着餐食往房间送,他爹就堵在必经之路上瞧上几眼,拦点儿吃的解馋。
江洛瑶有点没眼看,她提醒道:“爹爹,你再这样,娘亲她又要说你了。”
岳昌侯:“你娘亲不比那些年,现在的她脾气缓和好些了,才不会管着我太严。”
路过的下人很自觉地停下来掀开糕点盒子,让岳昌侯取了一个桂花糕吃,随后侯爷摆摆手,下人们才低头端入了房间。
整整齐齐的造型突然被破坏了一块,江洛瑶瞧着方才那盒子里的一个缺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爹拿酥肉这类也就算了,拿堆叠完整的糕点,一定会被娘亲发现。
果然,她刚这样想完,就听到房间里的娘亲在发火了。
下人们连忙很熟练地把锅给岳昌侯推在头上。
下一瞬,王夫人扬声开始指责门外的侯爷。
岳昌侯给自己找了找面子,重新开口:“就算偶尔管着些,也不至于当真,你娘清早起来发发脾气,也是很好的。”
江洛瑶:“……”
江洛瑶为她爹的强词夺理感到非常震惊。
他爹爹虽然是侯爷,一家之主,但生活上的事儿几乎全部听她娘亲的,有些时候被骂了都很开心,乐滋滋的,知道的人知道他是挨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遇到什么乐事儿了呢。
“不说了,我们进去陪你娘一起吃饭吧。”岳昌侯悄悄擦掉手指上的糕点渣,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步迈进门,“夫人,我带着洛瑶回来了。”
江洛瑶还是感到心口有点发闷,她不想回屋,便继续在外面站着吹风。
今日的天气有点糟糕,虽然天亮了,但是晨光迟迟没有破了云彩,浓云堆压,和她的心口一样沉。
江洛瑶突然感觉有些气紧,喘息也变得沉重起来。
一阵风过,身体发寒,脸庞碎发飞扬,飞在鼻梁间痒痒的。
江洛瑶抬手想要拨开面前的碎发,谁曾想,胳膊居然沉重到抬不起来了。
以前从未有过此种病症,甚至来不及给她反应的时间,江洛瑶眼前一黑,像是有人在她脑中放了一只绚烂的烟花,烟花绽放又坠落,在一片黑暗中留下星星点点。
她晕了过去。
好在在此之前,那只山岛青色六角摆柱已经出发被送去了摄政王府。
许笠收到摆柱的时候,知道了这是江洛瑶的意思。
等送礼的人走后,他才吩咐手下人:“先收起来,等哪日王爷消了气,再摆也不迟。”
手下人问为什么不直接摆过去。
“王爷今日发了好大火,万一睹物思人,遭罪的还是咱们。”许笠叹息一声,“江姑娘回去了,还惦念着咱们家王爷,这摆柱还是送来了王府。”
唉。
可惜江洛瑶有所不知啊。
他家王爷可不是大度的性子,一旦气着了,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虚情假意地收下,摄政王宁愿解气,也不要给侯府那个面子。
更何况王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搞不好一见到这个摆柱,就要叫嚣着砸掉。
砸了要是能解气也还好,只是……以许笠对他的了解,王爷很可能在砸了以后再次后悔,然后再大费周章地请能工巧匠来修补。
这后果,想想就令人头疼。
许笠一方面为了不惹摄政王发火,一方面也是为了保住这江姑娘送的东西,所以只能暂时把摆柱藏起来。
他擦了把汗,慢慢往回走。
走了一半,就又听到王爷发火,砸东西了。
也是,王爷一晚上都没睡,清早又来了这么一出,本就容易烦躁的性子就像干柴火一样,一点儿火星就能燃着。
许笠急匆匆往那边赶。
一进门,就看到摄政王压低了眉眼,周身气质锋锐又狠厉,抬眼看人的时候,脸皮都不怎么想撩,漆黑的瞳眸上移,眼白与眼缘之间就像海升明月,带着无边孤寒和冷漠。
这是他最常有的表情。
冷漠、薄幸、暴戾,像是对世上的一切人或者事物都深恶痛绝。
摄政王唇薄,不爱笑,只是看了许笠一眼,就低头转移了心思。
但是许笠还是看到了,王爷不仅仅是生气,心上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因为对方的唇线是些绷直的,起势明显的眉弓悄然耸立,看着生气得很,实则眸间多了几分屈委。
因为他家王爷真的暴戾起来的时候,眉眼间全然是冷漠刻薄的,说严重点儿,就像杀红眼的凶兽,没有一点儿人味。
现在啊……
还是有点人情味道的,整个人都显得生动明晰起来,不是毫无根据地发火。
不是无目的,就好说。
往日摄政王的情绪不可捉摸,如今他确实是在岳昌侯那里受了挫败,没留住江姑娘,所以才气不打一处来。
许笠也很惋惜。
王爷也是正在气头上,所以才放下狠话再也不要江姑娘了,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江姑娘听进去了,岂不是真的再也不考虑来王府了?
许笠猜王爷也是后悔的。
但是他不敢劝,也不敢多提。
因为摄政王现在还没消气,火气正大呢,而且王爷这个人擅长嘴硬,就算真后悔,有意挽回江姑娘,也不能被旁人提,他会觉得失了面子,搞不好还会反其道为之。
许笠没有办法,只能弯腰静默在一边,等他一个人平静。
接下来的几日,王爷的情绪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转。
朝会期间又和几位朝臣吵了,喜怒愈发无常了。
当然,吵,也是王爷单方面的,朝堂之上除非一些大的变动,否则鲜少有胆子大地敢来挑衅摄政王。
一场朝会,盛玦挨个把犯错的老臣数落了一番,骂得那帮人白头发都多冒了几根。
散朝后,盛玦也不是很想回王府,好像这里面有什么让他深恶痛绝的东西一样,一回来就下意识地心烦意乱。
为了消除这种感觉,他便把自己埋于公务事之中,拎着军机处的人把前朝的陈年旧疴全整理出来改革了一番,一方命令下去,全国各地为官的都头大了,几乎所有人都得跟着他一起没日没夜地忙。
这一熬,就是小半月。
小半月后,真是春暖花开时。
盛玦难得有日空闲,他舍了高车驷马,独自下来在宫墙之下慢悠悠地行着。
春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的。
就在他路过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喵”了一声。
盛玦抬袖,袖口的金丝细纹滚边被光亮散了一下,他用那苍劲如竹的手指挡住了些许阳光。这才注意到朱墙之上,趴着一只晒太阳的白猫。
白猫悠然地甩着尾巴,眼眸极黑极亮,腰线流畅,脑袋一歪,看样子是像是要逃。
盛玦觉得颇有意思,便停下来,抬袖对白猫招了招手。
本来白猫是要逃的,结果又被他袖口闪闪发光的金线吸引了好奇心,以一个又娇又乖的模样半趴了下来,胆大包天地冲摄政王“喵呜”了一声。
这一声不比先前。
尾音拖了挺长,迤逦婉转的,好像是要撒娇。
盛玦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难得笑了笑。
“这猫儿。”他笑道,“倒是挺有意思。”
想到这儿,他有了兴致,便想着能不能凑近去摸一把。
就在他靠近的时候,白猫突然慵懒地一甩尾巴,轻飘飘地从高墙跃下,明晃晃地走在他前面,步子也不急,但也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让他靠得太近。
盛玦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方才的好心情再次收敛起来。
他沉着脸,不情不愿地往前走,明明本来就是这个方向,但跟在白猫身后,总有一种被对方牵着走的恼火感。
就在快要走近时,盛玦终于松了一口气,俯身想要揽起这只猫,叫它瞧瞧自己的险恶。
谁想到,一直不慌不忙的猫突然察觉到了他靠近,立刻迅捷躲开,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盛玦很讨厌这种落空的感觉,他倔强地带着一众随从去追。
对,追一只猫。
“跑哪儿去了?”盛玦压着声音,挺括的大袖被他折出了几道褶,他发令道,“给本王找出来。”
身边跟着的随从们立刻四散开来,各自显露本事,去寻那只跑掉的猫。
许笠陪着王爷,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王爷声音低缓地说,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听话,故意来到他这里,又要离开。
许笠:“……”
得。
今日不只是猫的问题了。
怕是王爷又想起江姑娘了。
这哪儿是要找猫,这么大的皇宫,一只猫跑了还怎么能够寻回来?
许笠揣度了一下王爷的意思——王爷这是想江姑娘了,固执着不肯低头,甚至自欺欺人到连自己都骗,他骗自己不在意,不在乎,然后自己和自己窝火,抓到一只白猫也要小题大做。
作为贴心的属下,许笠想了想。
得找个借口,把江姑娘从侯府给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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