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川回到家的时候，没有在沙发上看到尹念，他加快脚步走向浴室，看到尹念闭着眼睛坐在浴缸里，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手里还提着鸡蛋灌饼的袋子，尹念闻到味道这才睁开眼。
“你回来了。”
“嗯。你还好吗？”
尹念飘起来，跟白子川保持一样的高度，“我没事。”
尹念跟着白子川一起从浴室出来问道：“是鸡蛋灌饼吗？”
白子川点了点头。
尹念笑了笑：“以前我们学校门口也有一家呢，有些怀念。”
白子川：“就是那家。”
尹念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一所学校的？”
白子川：“”
尹念很快又反应过来，“也是，你都知道我名字了，查我学校也不难。”
白子川：“你现在想起了多少？”
尹念窝在沙发上，下巴放在膝盖上抵着，“很多很杂，像是一部被删减过的电影，剧情不连贯，画面不清晰。”
白子川看着她试探的说道：“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你的老同学。”
尹念身体一颤，过了一会才问道：“谁？”
白子川：“陈可人，你还记得吗？”
一个名字串起了一些记忆碎片。
“是我的朋友。”尹念又强调道：“很好很好的朋友。”
白子川心下稍安了些，最起码陈可人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白子川：“她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尹念：“什么？”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他心一狠，还是说道：“关于赵昊天的。”
尹念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双手抱着头，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角流下血泪。
白子川一下子就慌了，把人抱进怀里，冰凉的魂体刺激着他的神经，“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都过去了，没事了。”
白子川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到，对方逐渐安静下来，也不发抖了。
尹念：“都过去了”
白子川：“是，他再也伤害不到你了。”
白子川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尹念受到的伤害一点也没有减轻。
他垂着眼，抱着尹念的手逐渐收紧。
当初陈可人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可是还没等她能做些什么，就收到尹念自杀的消息。
等再见到她时，对方只剩下一座冰冷的墓碑了。
陈可人：“我当时也问过律师，这只能算是校园霸凌，而且对方还是未成年，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白子川又回忆了一遍陈可人刚才说的事，有些疑惑：“我不觉得尹念是会因为一些校园霸凌，就自杀的人。”
陈可人垂头丧气的，“我当初也不信，我还让我父母托人问了问，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是自杀。”
白子川：“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陈可人：“是她妈妈。”
白子川没有在说话。
陈可人有些坐不住了，“拿着这些信息你有什么办法吗？”
白子川：“既然法律没法制裁他，就只能用别的方法制裁他。”
陈可人不太清楚他要怎么操作，但还是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白子川神色不明，“要公布这些总要获得她的同意。”
陈可人脸色白了白，“自从当初她下葬之后，我就再也没去看过她，你帮我带一束满天星吧，她最喜欢满天星了。”
白子川知道她想岔了，也不解释，“好。”
他去花店买了一束满天星，买了一束小雏菊，紫色的很好看。
他拿着陈可人给他的地址，导航到公墓，见到了尹念的墓碑。
照片上面的少女笑得很灿烂，也很漂亮。
他回想起陈可人的话。
尹念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聪明漂亮又乖巧，上了高中成绩也是一直是在年级前十。
本来她应该一直这样长大，考上她理想的学校，看到更灿烂的星空。
可惜，她遇到了赵昊天。
赵昊天对尹念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各种围追堵截。在遭到尹念多次强硬拒绝以后，起了恶念，找人p图造谣尹念在外面搞□□，一时间流言四起，学校里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赵昊天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学校奈何不得他，还带着人明里暗里欺负尹念。
一个人的恶念，一群人的嘲弄，毁了一个少女。
白子川逐渐回神，他将两束花放下，看到旁边还放着一束满天星，看着很新，也没有积灰。
他又出去问了这里的负责人。
负责人说是墓主人的母亲会过来，前不久刚来过。
白子川在这里没有过多停留，路过花店的时候又买了一束新鲜的小雏菊。
白子川回到家的时候，尹念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他走到面前了，她才回过神：“你回来了。”
白子川把花向前递了递。
“小雏菊，送我的吗？”
白子川点了点头。
尹念有些惊讶。
白子川看着花，“路过花店看到它开得很好，就买了，你想放在那里？”
尹念：“家里有花瓶吗？”
白子川：“”
他默默打开手机叫了超市闪送。
白子川坐在一旁，还在纠结怎么开口，尹念就开口道：“这两天，我想起来了很多事。”
“好的坏的，都有很多。”
白子川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尹念笑了笑，“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转过头看着他：“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在她的目光下，白子川总觉得他的心思都掰开了，摊在太阳底下，清清楚楚没有遮掩。
“是。”
“关于赵昊天的？”
“是。”
“可人应该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吧。”
白子川没有在开口，清醒过来的尹念聪明的让他无所遁形。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些视频和照片给她看，“这些都是陈可人找到的，如果当时没有收到你的死讯，她大概会用这些给学校和赵昊天施压，让他转学或者证明你的清白。”
尹念低着头，看着手机，“她还好吗？”
“她很想你，”白子川想起白天不愿意去墓前看她的陈可人，“她大概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尹念摇了摇头，“这都不是她的错。”
“你可以抱抱我吗？”
白子川有些诧异她会提出这个要求，还是伸手抱住了她。
尹念靠在白子川身上，对方身上的热度仿佛给了她动力和安全感。
她回忆着当初的场景，断断续续的开口，“其实当初她有劝过我转学，她说她会陪我一起转学，哪怕把真相甩在众人面前，他们也只会选择相信他们更想相信的那一个，人性本恶。”
“只有自己过舒坦了才是真。”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白子川抱得更紧了。
“我真的有想过的，可是哪有事事都顺心。”
“这里离学校很近，最开始只有母亲和我搬过来，我以为是父亲工作忙，这边太远不方便，后来才知道，他们吵架了，打算离婚了。”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在给他们增加困扰了，就忍一年，等毕业了，我就自由了。”
尹念说不下去了，人有些发抖。
白子川摸了摸她的脑袋，捏了捏她的后颈，“不怕，我在。”
尹念等人不抖了才又开始说，“那天下着雨，可人家里人来接她，我跟她不顺路，就一个人撑着伞回去。大概是因为下雨，路上人很少。”
“跟平时放学也没什么不同，还是同一条路，直到路过一个拐角，我被人捂着嘴拖进巷子里”
白子川的手一顿，声音有些低沉，“是陈昊天。”
尹念反倒冷静下来，“他大约觉得我会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哪怕他做的再过分，我也不会反抗。”
“我当时害怕极了，他打了我两下，我头也开始发蒙，在他解裤子的间隙，我在地上摸到什么就往他脑袋上拍了过去。”
“等我清醒些，爬起来，看到他满头是血倒在地上。那一片有还在建的房子，地上都是砖头。”
白子川这才发现他一直紧张的快要忘记呼吸了，他做了深呼吸，“你做的很对，这是正当防卫。”
尹念惨笑一声，“当时的我哪里能想这么多，我狼狈的跑回家，想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只有他们可以保护我。可是在大开的家门口，我听到他们在吵架。”
白子川觉得接下来才是关键，他轻轻拍了拍尹念的背，对方把头抵在他肩膀上，整个人都缩进他的怀里，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她的声音闷闷的，可还是仔细的把所以事都告诉他，“他们早就想离婚了，只是因为我，因为我还在读书，我还没成年，他们谁都不想要我，他们谁都不想要我的抚养权，所以只好等我成年。”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变成他们的累赘，他们的负担。”
白子川忍不住打断：“你不是任何人的负担，你很好。”
尹念没有回答他，只是接着自顾自的说道：“我没有进去，不想让大家都难堪，我躲在一楼，等着他们前后脚都离开了，我才上去。”
“这么大一个城市，没有一个我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一个我值得留恋的人。”
尹念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我撑不到毕业了”
白子川的心脏仿佛被人捏紧了，他不敢想象，在遭遇了这些事回到家之后，尹念又要怎么面对来自家人的伤害。
心上最深的那倒伤，往往都是最亲近的人留下的。
她父母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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