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 太上皇对于皇帝来说,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太上皇了。一般来说,太上皇那就是皇帝亲爹,就算退了位, 也时不时要出来搅风搅雨的, 要皇帝继续尊崇他。
可太上皇多好啊,自己把皇位传给了皇帝, 就出去游历天下, 不知道多爽快。之后更是不干涉朝政, 由着这个小儿子自己发挥。
他有时候三两年都不回一趟燕京的, 对皇帝委实构不成什么威胁。是以长年累月下来,皇帝和晏首辅的警惕心都下降了。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太上皇居然这个时候会回来。人倒霉的时候,还真是哪哪都倒霉, 哪哪都不顺。
晏首辅则更是忧心。旁人说提了谁谁谁的脑袋,那很可能是玩笑话,或是吓唬人的,对太上皇却完全不是这样。他老人家说要谁的命,那是真的要。
所以很多历经两朝的臣子心里都有数:太上皇的朝堂, 那是雷厉风行, 令行禁止, 他是杀星,手底下用的人也大多一个路子。可朝堂也安稳得很, 甚至更好了。皇帝的朝堂呢, 那简直是黏黏糊糊的, 一点也不痛快。尤其是习惯了太上皇画风的老臣, 到了皇帝这一朝, 简直一天想吐槽个八百回!
也不求陛下你和你爹一样,和你哥哥学学好么!天啊,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陛下怎么会是这种性情?!
太上皇坐在上头,下面百官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纵有那心思深沉的,他也能窥见一二。只有那晏君乐,委实是个能撑住事的,明明就心里忧心得不得了,还是一派正直模样。也难怪哄得了他家那个傻子!
真没用的小儿子!晏君乐都比他强!好在最近发现了这事呀,若是真被他们继续隐瞒下去,等他一死,天下就改姓晏了。也是可笑。
他可不想死了下地府被祖宗们捉着骂:叫你生了个怨种煞笔儿子!
他还想着和他的爱妻好好叙旧情,和他的宝贝宣明好好说说话呢。
晏府。
太上皇派来晏府接晏盈入宫的人,正是大太监常希。
常希如今明面上还是皇帝的人,实际上却已经是陆皇后的人了。今日这一出,他不知道是不是娘娘的手笔,可他知道,让小公主认祖归宗的机会来了!
他一定要帮娘娘,帮小公主。
皇帝当着太上皇的面,让他将晏大小姐召入宫中。还暗地里给他使眼色,让他去晏家安排,大概是制造“晏大小姐病了”或是别的提点警告晏大小姐云云。
可是——他常希眼睛又没有那么好使,他没看见哪。
韩氏这些日子在家里,也是不大痛快。家里少了个阿知,没有个贴心人儿了,晏盈那混账还时不时的气她。想要把陆九枝赶走,可是出了好多招,愣是没见效。陆九枝第二日还是活蹦乱跳地跟在晏盈那贱人身边。
还有,她如今但凡出席个什么宴会,就有人会背地里议论她,对她的阿知指指点点的。她从前怕晏盈连累她的女儿名声,现在倒好,阿知倒先出了名了——她就算是嫁给了太子,可名声也坏了。茶余饭后的,谁不知道晏首辅教女无方,教出了一个勾引太子的女儿出来。
哟,她那女儿呢,放着正头娘子不去做,就非要勾引太子,现在好了吧。别说是太子妃,侧妃都别想了,直接就是个孺人。真是笑掉人大牙。张将军夫人在其中出力颇多,叫晏知之前欺负她家的三姑娘!现在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了!
韩氏过得不舒坦,干脆也就不出门了,就连回娘家,也遭了娘家人的怨,原来他们韩家人出门也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了。
常希来的时候,正好是韩氏接待。韩氏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来了,还当是有什么事呢,又一想,就算是皇帝找她有话说,也绝对不可能是大白天的派着人这么明目张胆前来。
“常总管,不知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常希笑道:“贵府晏大小姐可在?”闭口不答她的问题。
韩氏心里一沉,却也没办法,只能将晏盈叫了出来。
晏盈三日前便知道有这一天了。她与祖父说的好好的,她完成了祖父的考核,祖父也当为她做主。算算时候,昨日殿试结束,也就是今日了。
殿试的结果昨日已经出来,甚至在今日已经发榜了。只是琼林宴尚未举行,也还未为新科进士们授官。太上皇之前就是担心影响科举考试,才按捺不发。
之前是担心,太子的事一旦事发,朝堂势力又要重新洗牌。就算顾忌着晏家势力,不能一次性将晏首辅铲除,也必然会让晏首辅为首的集团元气大伤。太子所在的一派也要崩塌。东宫有变,本就是朝野大事,时机不好的话,别说科举了,其他什么也要玩完。
就哪怕不考虑这些了呢,所有官员都跑去吃太子和晏家的瓜了——谁来改卷,就问,谁还有心思给这些举人们改卷啊!
现在呢,殿试结束,三甲名次已定,也不会在生起波澜了。太上皇于是就选定了今日,要让西贝货滚蛋。
宫外头正张着榜单,宫里头却是在演变一场惊涛骇浪。
晏盈道:“常总管,您找我有事?”
常希当着晏盈的面便道:“晏大小姐,此番是太上皇令奴才请您入宫。今日早朝,都察院满大人便参了太子殿下身世来历不明,,又参了晏首辅与皇后娘娘换子一事。您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太子殿下不过是晏首辅的儿子罢了。满大人列了两条证据,俱是板上钉钉,太上皇刚好归来,便让奴才请您入宫,一辩分明。”
晏盈恰到好处地做出震惊模样,还看向韩氏:“阿娘,这?”
别说晏盈了,就是韩氏也震惊得很。她原以为,太子的身世就要一辈子压着了,怎么会忽然被人揭露出来?皇帝是干什么吃的?他手下有人发现了,也不知道封口?还要闹到朝堂上来?
还有,太上皇也回来了。一想到太上皇,韩氏心里就忍不住要打个哆嗦。皇帝好糊弄,太上皇却不好糊弄。他老人家可是精明了一辈子。一见到他,她就忍不住想起宣明太子。他们两父子都不好惹,只有皇帝,好忽悠。
韩氏不可思议地看着常希。别人不知情,你常希当年可是也参与到了皇帝换子的事情来的,你怎么回事?你屁股歪了不成?难道你当自己能不惹火烧身?
她也做出震惊模样:“这如何可能?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与陛下亲子,盈儿也是妾身与夫君之女,如何能有错呢?”
常希面色淡了些:“这些韩夫人等首辅大人回府再问吧。晏大小姐,请随奴才进宫吧。”
晏盈看向韩氏:“阿娘,您从前便待我不好,莫非早知道我不是您亲生女儿?”还不等韩氏做出反应,便道:“也罢,是我们没有母女缘分,不可强求。常总管,有劳了。”
韩氏:……
这一通话噼里啪啦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要反驳时,晏盈已经跟着常希走了。
她看着周围震惊的下人们:“看什么看?无稽之谈你们也信?!”端的是又发了一通火。
在家中读书的晏常平却已经听完了这一场风波,他走到母亲跟前,小声地问:“阿娘,刚才那太监说的,可是真的?”
韩氏心情烦闷:“没有的事。”
晏常平却不肯信:“阿娘,这里没有旁人了,您告诉我实话,到底是不是您将长姐换了?阿姐是宫里的女儿,太子殿下才是我阿兄?”
他越想越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身为慈母的阿娘唯独对长姐不慈如此?
韩氏被戳中了心头事:“别胡说。太子殿下才不是你阿兄。”
晏常平心里头却有数了,他感到失望又荒诞。这就是他的家人。如今东窗事发,晏家也要完蛋了。他享乐这么多年,也好一并还了。但是,他们换回去,就是补偿了晏盈了么?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晏盈入宫途中,却不怎么与常希搭话。一则与他不熟悉,二则心里惦记着事。
常希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卖个人情给她,方才说了一通信息给她。她心下却发沉。那满晖,如何又将阿娘卷进去了?单是告晏首辅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参阿娘一把?
难道祖父的人,办事就这么不靠谱么?
她虽然知道无需太过担忧,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阿娘就是能脱身,会不会有损名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阿娘是皇后,一国之母,名声自然是极其重要的。
祖父如何出了这样的昏招?晏盈心里头不由有些怪罪了。
朝堂之上,此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等着那晏家的大小姐进来。说来奇怪,最近她大出风头,听家中女儿说了,晏大小姐是个有才华的,又是夺了国子监时务斋的魁首,又是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可是——大概皇后娘娘也想不到,被她青眼有加的人,会是她的亲闺女吧。
太上皇坐了皇帝的龙椅,皇帝一句话也不敢吭。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那也是他亲爹!亲爹做过皇位,属意的继承人不是他。皇帝至今还记得,一开始父皇喜爱的人是他的兄长,宣明太子。
他不过是后来的选择罢了。
但他始终记得多年以来对父皇的畏惧崇敬之情。哪怕如今当了皇帝。
诸公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把尺度,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人说的话,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否定另一个人说的话。今日这都察院的满晖来势汹汹,只怕是不能善了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若是今日告状不成,来日可要迎接来自晏首辅、太子殿下和陛下的三重暴击啊。
谁不知道,皇帝偏心偏到了外祖家去,膝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捆在一起,都比不得太子殿下。
看来满晖是不告状则已,一告状惊人。
晏盈进来的一瞬间,百官还没反应,太上皇倒是直接站了起来,当场就“啊呀”一声,然后就老泪纵横。
英雄落泪,真是摧人心肝。
尤其是太上皇这样的英雄,刚才还是个铁血帝王,现在却忽然开始哭了。怪让人难受的。
晏盈一进殿,正见坐在最高位的太上皇,忽然就落泪了。祖父还真是——演技一等一啊!
“臣女见过太上皇,见过陛下。”
皇帝于是就问道:“父皇如何哭了?”
太上皇不理他,直奔到晏盈身前,仔细端量:“真真像梦一样。”
“来人,快去承恩公府请承恩公来。”
“是。”
百官里有些年龄很大的老人儿们也有些震惊,有些懂了太上皇的意思。可大部分人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太上皇是闹得哪一出,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现在还要派人去请承恩公来。
承恩公很低调的,平日里都不来上朝。承恩公就是个爵位罢了。他是天子舅舅,主动不惹事,不揽权,大家巴不得他如此。
好好一场参人大会,如今变成了太上皇老泪纵横的悲剧。谁都可以不管,皇帝却不能不管。他硬着头皮道:“父皇怎生难过?”
太上皇指着晏盈,“她,她与你母后年轻时,像了个八、九分啊。这怎么不叫朕难过呀。”
嗬!
这话一出,官员们都大吃一惊。太上皇都如此说了,只怕晏大小姐还真的就是陛下和娘娘的女儿——哦哟,皇后娘娘就只怀了一胎,这么说,太子殿下果然是假的咯。
至于你说太上皇会不会认错人了?绝无可能。他老人家英明了一辈子,你当他是陛下不成?咳咳。当然,就算太上皇真的马失前蹄了,那人家认错谁也不可能认错他爱妻的。太上皇和仙蕙太后的绝美爱情,那可是很多同龄人心中的回忆啊。
也就是仙蕙太后死的早,太上皇又常年不在京中了,才让后来者居上。现在反倒是晏首辅和夫人韩氏的绝美爱情占了舆论大头。可他们又哪里比得上当年仙蕙太后那一对?
和仙蕙太后同龄的那一批小娘子们,哦,现在已经是老夫人们了,她们当时心中的男神那必须是太上皇啊!太上皇,身份高贵,却还对仙蕙太后情有独钟,为她空置后宫,更别提文成武治,爱妻如命。救命!现在小一辈的晏君乐和韩氏那也叫绝美爱情?和太上皇比,算个毛线啊!
太上皇是绝对不会认错妻子,更不会认错和妻子长得相像的孙女的。
他板上钉钉,如今叫承恩公来认,也不过是为了再次确定而已。
皇帝听了,心里狠狠一沉,他的女儿居然长得像母后?父皇这一出口,那真是铁证了。
晏首辅也心下发黑,怎么会?晏盈长得像仙蕙太后这一条一出来,别说是皇帝了,谁都奈何不了晏盈回归了。要知道,满晖所说的前面两条证据,都算不得什么,都还有辩驳的余地。但是,长得十分相似,实在是个铁证。
尤其是有太上皇这么个爱妻的人物在。
他能受得了他那貌似他爱妻的孙女在外头受罪?只怕他明儿就能给这孙女寻个好封地,直接封公主了!
晏首辅之前还当太上皇要好好调查一二,那就还有余地,他毕竟只是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等等,今儿这一出,不会是太上皇主使的吧?那满晖,是太上皇打出的出头鸟?
他心底发寒,甚至来不及阻止太子说话了。
只见诸葛恕对着太上皇一拱手:“皇祖父,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晏大小姐长得与皇祖母相似,并不代表一定是皇祖母的血脉啊。”
晏首辅心道一个“糟”!
许多历经两朝的官员也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太上皇一听太子这话,就撸起袖子对着太子抽了个嘴巴:“她和太后长得像,不一定是太后的血脉。那你呢?你和太后一点也不像,那就肯定不是太后的血脉咯。”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沟里爬出来的,也和朕攀亲戚。”
诸葛恕被太上皇一个巴掌抽过来,顿时嘴角流血,脸颊肿起半天高。他现在都还仿佛做梦似的。祖父他怎么会这么对自己?他从前对自己虽然不算十分亲近,但也还算疼爱。对自己,也比对另外两个孙子好。
如果太上皇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直接给他答案的:那是因为老子以为你是陆晚亭的孩子!陆晚亭嫁了我小儿子,本就是委屈了。老子想着陆晚亭的孩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你一个假货,也配?
就在此时,承恩公也被请了过来。不愧是和太上皇关系最好的小舅子,他一见到晏盈,也是有些傻样:“哎呀。”
他忙看向太上皇:“姐夫,这,这和阿姐年轻时太像了。怎会如此?”
太上皇点了点头:“你也如此说。”
旁边便有人给不明所以的承恩公说了今日始末,承恩公长吁短叹:“原是如此!也怪我,我若是早早见了这晏家小娘子,哪会不明白过来?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长姐的孙女流落在外,总归叫我难过啊。”
说着说着,承恩公也老泪纵横起来。
晏首辅看着这两个人,听到“流落在外”,也忍不住心里一阴。什么叫流落?他们晏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还缺吃少喝了不成?
晏盈也万万想不到,舅祖父和祖父一个样,眼泪说来就来。看来自己也该如此,提升演技才行啊!
晏盈于是茫然不解地看向在场唯一亲近的晏首辅:“阿爹,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上皇狠狠瞪一眼晏首辅,才慈祥地看向晏盈:“乖孙女,你可不是晏家的女儿。你是我们诸葛家的孩子啊。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丧了良心的早死王八蛋,将你与如今这太子换了。”
晏盈不可思议,似乎一时间无法接受,望了一眼诸葛恕,又望了一眼晏首辅,最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了。
就有朝臣打量着,倒是个聪明孩子。
皇帝心里心疼得很,诸葛恕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挨过一根手指头,如今被父皇这样狠狠打了一巴掌,简直是颜面扫地了。可看着父皇这样子,一副要给晏盈撑腰的模样,只怕再晚一些,恕儿的命都要保不住了啊。
满晖道:“太上皇,陛下,太医院诸位太医已经侯在殿外,可要他们入内?”
有太上皇在场,皇帝的意见根本不管用。
太上皇瞥一眼群臣:“朕知道你们心思多,这虽说是我诸葛家的家事,可也涉及朝纲。恕儿也做了我安朝太子十余年。唉,若真是朕这老头子认错了人,便也罢了,朕亲自给恕儿赔罪。”
诸葛恕难道不怕太上皇?就算真是太上皇搞错了,晏盈根本不是皇家血脉,诸葛恕才是,他也不敢叫祖父赔罪啊。此时他的理智倒回来了些许:“孙儿不敢。祖父也是为了我安朝正统着想。只是孙儿实在想知道个分晓。”
哼!便叫你死个明白!
太上皇便让太医们都入内。今日这事,太医们都听了些许风声,此时也惴惴不敢言。
“种约的《青行录》,你们可都读过?”太上皇问道。
顾院使与其身边三人回答读过。
太上皇道:“若是母亲对五敛子过敏,儿女可会受影响?”
诸葛恕等人俱都盯着太医们的嘴。
顾院使道:“自然。过敏之症不算大病,然而儿女确实都会过敏。反倒是父亲,若是得了过敏,儿子却不一定会过敏,女儿是必会过敏的。”
其他几位太医也都如此说:“此为《青行录》记载,太上皇与陛下若有疑虑,可从宫中藏书阁里寻出核验。”
“呵呵。不必了。”太上皇又让人拿了五敛子来,“未防有人说朕不公,便让皇后、诸葛恕、晏盈三人都试一试这五敛子。”
群臣道:“太上皇圣明,安敢胡言?”
晏盈心里早知有这一遭,反正太医也都在一旁,并不介意。陆皇后就更不会介意了。
当下母女二人都取了一枚五敛子,放入口中,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在手上起了小红点。众人都看得分明:“真是如此!”
“这么说,晏家女真是娘娘的女儿啊。”
“那太子殿下呢?”
诸葛恕不过是动作慢了一步,却也不敢露怯,赶紧吃了五敛子。五敛子,他平日是吃过,但多是赏人,哪里注意过这许多。心里只期盼着:一定要小红点啊,一点也好啊。
可惜,等了半刻钟,他依然一点变化也没有。而人家陆皇后和晏盈都已经涂抹了太医备好的药膏,恢复如常了。
诸葛恕顿时脸如土色。
太上皇安抚晏盈和陆皇后道:“委屈你们了。”
陆皇后:“父皇此言,真是折煞儿媳了。只是儿媳也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满大人参儿媳交换孩子,可儿媳当时一无所知,生产醒来后便看见了太子。”
她望着晏盈,眼里已经有泪:“这孩子命好,长得像她祖母。若非如此,还不知道要被隐瞒身世到什么时候。还请父皇看在这孩子份上,务必给她一个交代。”
靖远伯此时也惊讶得不行了,“太子不是我外甥?就是个西贝货?”
他的大嗓门顿时突破天际,终于敲响了今日这场朝会的响钟。官员们心中都有想法,太子必然为假,可到底是谁干的呢?
二皇子和二皇子一派心中则更是高兴:咱们可真是要走大运了啊!太子才倒霉没多久,就又爆出这种身世大瓜!哈,不是皇帝的孩子,你就是诸葛在世也做不得储君了!你一个首辅儿子,能和我比么?
太上皇刚才仿佛那青天大老爷一般,主持断案,如今快要尘埃落定之时,他却不拿主意了。只是回头望一眼皇帝:“皇儿,此事也是你家事,涉及你的妻女,你如何说?”
皇帝心痛得不能自已了。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诸葛恕,生怕父皇记恨。他当然不愿意女儿认回来,可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父皇都说了“妻女”,而且证据也是板上钉钉,如今最重要的是保命啊!
他可还记得清楚,父皇一开始说的是:若有人敢换了朕的孙女,朕也要摘了他脑袋去见祖宗。
摘脑袋啊!
如今东窗事发,他只能自信父皇不会摘自己的脑袋,可缃儿,还有恕儿,这该如何是好呢。
父皇如今要自己拿主意,他倒是要充当个隐形人了,只怕也是为了让自己和妻女弥合关系。毕竟他之前宠爱了太子十余年,倒是阿盈没受到父爱。而且百官都见证着今日这一幕,他这个做阿爹的,又是做皇帝的,自然不能随意放过,这也是给自己立威。
不过一会功夫,皇帝心里就转了九转十八弯,父皇还是看重自己的。
皇帝抿了抿唇,“晏家女方是朕与皇后亲女,太子却并非我们亲子。此事事关重大,晏家人只怕也涉及在内。来人,将晏君乐、诸葛恕收押大理寺,再往晏府将所有晏家人一并押往大理寺。着大理寺卿刘煜、宗正寺卿诸葛康一并审问,满大人也可将你收到的证据交付大理寺。”
因为是国事,所以要大理寺卿来查。
又因为是家事,所以宗正寺卿也要参与入内。
皇帝的这一番安排,不可谓不妥帖。又看了一眼太上皇,见亲爹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便安排下去了。
晏君乐即便被押走,也还是有首辅大人的沉稳,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风范。倒让不少臣子心里相信了他的清白。
“臣问心无愧,还望陛下明察。”
诸葛恕也知道大势已去,无可辩驳。好在当年调换孩子,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罢了,在大理寺待不了几天应该就能被放出来。
只是……他心里恨极。从一国储君,掉落到进过大牢的首辅儿子,他不甘心!
也有人对晏首辅比较推崇的,见皇帝这番安排,还跪下来为他求情:“太上皇,陛下,晏大人平日里高风亮节,爱民如子,臣实在不敢相信他是有意掉换皇家血脉之人。”
“臣亦然。”
大概有十多个人跟着出来求情。
太上皇眼里闪过阴霾。晏君乐果然经营不少,就他那个傻儿子,还被人家玩的团团转呢。只怕这十来人,还不是全部呢。多是打前锋的。
晏盈看着这些人,也若有所思。不管怎样,先把他们的官职和面孔记住!
皇帝有心将调换孩子的事都推到晏君乐一人身上,还能保住韩缃,因此他对这些求情不怎么在意,“诸位卿家的意思朕明白,朕也不希望是晏大人所为。还是交由大理寺调查清楚再分辨吧。”
众人无奈,只能依言而行。的确,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何必趟这趟浑水。
没看太上皇有多稀罕这失而复得的孙女么。
退了朝,皇帝前去找自己的女儿。他父皇实在疼爱这孩子,将她留了下来,要不是想着要择定一个良辰吉日,让晏盈认祖归宗,还有拟定封号等问题,只怕父皇今日就要下划封地给她了。
他对那孩子不是一点愧疚也没有的。眼见着她长大了,还这么好,他也颇为欣慰。
可是到了父皇寝宫,却只见到父皇一人。晏盈不在。
太上皇和蔼可亲地笑:“朕想着她们母女很少见面,让她们亲香去了。”
皇帝:“原来如此。”
想溜。
太上皇招了招手:“你过来。阿爹有些话同你说。”
皇帝不敢违逆,于是到了亲爹跟前。
“今日你这处置不错。没有再偏袒晏家了。朕心甚慰。”太上皇继续和蔼可亲地笑着,笑得皇帝心里也有些温暖。
可他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你想做绿头龟,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做皇帝的人!拱手就要送江山,为了个韩氏亲生女儿也不要,你可真出息!”
“行啊你,踩着祖宗的基业,去送你的人情!”太上皇抬脚就踹,直中皇帝腰上:“王八种子糊涂蛋!这人情,你送得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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