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儿这么一说, 皇帝仿佛是第一次听见似的,高兴得上前接了账本:“果真如此?定蓟,你可真是立下大功了。”
已经知晓是怎么一回事的朱不悔、王之庭:“……”
他们就静静看着这父女俩表演。显然,皇帝是在给女儿抬轿呢。皇帝的演技还可以啊, 看起来就像之前从来不知道账本已经在公主手里似的呢。
不过, 公主确实立下大功, 她值得皇帝为她抬轿。
而另外几位大人都有些茫茫然。
英国公好奇地问道:“陛下,杭州知府所犯何事?还有,公主……她不是卧病在床么?”他眼神有些狐疑, 难道是假消息?
皇帝轻轻地看了朱不悔和王之庭,不好让他们说出自己早已知情的话,惹了另外两个重臣猜疑自己不得圣心,因此自己解释道:“杭州府知府高济民, 在杭州只手遮天, 私采矿藏,卿等不知, 光是这五年来他采出的矿,便有两座银矿,一座铁矿。前阵子万罗殿与朕密报,通判管渊揭发高济民罪行, 并提出证据。”
“除却杭州府历年来提交的账本外, 还有一个真的账本在高济民手中。”皇帝道, “定蓟公主是万罗殿中人,诸位也都知晓,朕便令她南下接应管渊与账本。如今定蓟果真不负朕望, 带着账本归来。”
万罗殿的本事, 这些臣子们都是知晓的。定蓟公主与万罗殿的联系, 他们也同样知晓。
只是,他们听说这件事,也是惊怒不已。
英国公是行伍之人,自然知道铁矿能够炼铁器,没准还能凑出一支铁骑来,“高济民好大的胆子!杭州发现铁矿,居然不向朝廷禀报,而是据为私有。他当这杭州是他高家的杭州不成?”
他越想越气:“陛下,容臣说句诛心的话,不知道高家如此作为多久了?高家人得了铁矿,还不知道攒了多少铁器了。一想到那些铁器不能用在我大安军队上,臣便难受不已。”
高家是想造反么?
周霜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也义正严词道:“高济民罪不容诛。只是,高家盘根错杂,不少人居于要职,还请陛下三思。高济民一人有罪,未必所有高家人都有罪。”
皇帝心念一动,之前他还未必觉得这周霜有问题,不过是听朱不悔打小报告说他与晏君乐私交甚好,才没提前告诉他这件事的,可如今听他这么说,倒像是偏袒起了高家,只想着让高济民一个人顶罪。
呵呵。皇帝心道,这么大件事,他不信只有高济民做得出来。他们高家不是一向最讲究“家和万事兴”“心往一处使”的么?与高济民同辈的那几个堂兄堂弟,必然是知晓的。
但他也没有立刻反驳他的首辅大人:“周卿所言有理。此事定要查个清清楚楚,不能再让高济民在杭州无法无天,枉顾皇恩。”
又对诸葛盈道:“定蓟,你辛苦了。父皇记着你的功劳呢。许久没去看望你母后,她想着你呢。”
诸葛盈虽说拿回了账本,可她不敢居功:“账本是管大人所得,儿臣只是接应了他。管大人在此事中运筹帷幄,居功甚伟,儿臣不敢居功。”
更多的细节她晚些时候再专门与皇帝说。
皇帝也明了她的意思:“好。朕知晓。你回去休息会吧。”
诸葛盈也知道,剩下的就交给朝中的那些大人们操心了。她的确也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会儿。
阿娘那边也得让她看看,不用再担心自己啦。
她这一趟出门,阿娘、祖父肯定都替她悬着心呢。
诸葛盈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对答,让那四个人都对她产生了欣赏。朱不悔本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属下年轻能干,就算不论性别,在一众男男女女的年轻人里,也是万里挑一的。
王之庭也佩服公主小小年纪,就有志向为朝廷效力,还吃得了苦,一般的皇家公主不都是享受着食邑和宠爱,谁会如此奋不顾身,吃苦耐劳?
英国公也道,难怪乎女儿总在我跟前提及公主如何如何好,的确是个好孩子啊。公主前十五年,都因为韩氏的罪过没有养在父母身边,还受了一些罪,可即便成了公主,备受宠爱,还是肩负起诸葛家的责任。公主实在叫人敬佩!
论养女儿,英国公从来觉得自己不输给任何人,可如今见到定蓟公主如此,他也不免感叹一句,皇帝皇后养她时日不长,原来养母韩氏又是个恶心肠的,难为公主自己养成了一副好心性,还有这样的能力。英国公对她是大大的服气。
就连周霜,也对着这般的定蓟公主说不出话来。
他们四人刚才都听见了,公主小小年纪,立下功劳,却不骄不躁的,还懂得与他人“共享”荣誉,不居功,不自傲,像她这样的年龄,有几个做得到的?说句忌讳的话,陛下十五岁的时候,尚且不是这样的呢。
王之庭心里琢磨着,定蓟公主倒有点她大伯父宣明太子的遗风。
皇帝让几个重臣商议一下,明日的朝会如何对高家发难个措手不及的。事后又留下吏部尚书王之庭,对他说:“新科状元在你部里可好?”
王之庭心下一顿,“曹宣年轻能干,性子也清直,与同僚们处事也极好。”他可没有夸大,都是实话。
皇帝本就十分欣赏这一届的曹宣、裴熹几个,之前还想点他们在翰林院,不时能在他跟前作为翰林修撰,替他起草文书。可王之庭和朱不悔一个两个都精明得要死,将这两个好苗子要去了。
之前晏恕还没被揭穿身份的时候,朝中是有太子的,皇帝当时就特意留意了这两人,料想他们与太子年龄相仿,该是投的来的,以后都可以作为太子的肱股之臣。后来晏恕被“打假”,但皇帝还有别的儿子嘛,日后不管是谁登基,都用得上这样能干的人。
皇帝听王之庭说曹宣不错,便点了点头,王之庭是个诚实的、有眼光的。他定然不会欺瞒他。如此甚好。
“那你最近忙的事,可以带着曹宣一起。朕不瞒你,曹宣年轻有为,朕有意培养他,来日可堪大用。”
皇帝这么说,王之庭喜出望外,他是最惜才的,恨不得天下英才都能被君王赏识。他笑着道:“那臣就替属下谢过陛下了。”
诸葛盈出了宣政殿,便看到管渊侯在外面。
两旁的侍卫见到她,都恭敬道:“公主殿下。”
管渊顿时:????
他之前就看着诸葛盈甚至都不需要通传,直接就进了内殿,还当是她是万罗殿统领,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好家伙,她居然不是?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儿,那个收回蓟州的定蓟公主?
多少让他有些惊讶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误会,他的脸就有些烧了起来。
诸葛盈走过去,与他打招呼:“估计待会父皇就会宣你觐见了。”
诸葛盈哪怕在管渊面前也没有居功,不和他卖弄刚才的谈话。
管渊也小声道:“阿盈,你是公主啊。”
诸葛盈也知道外界大多不知道她的闺名,这很正常,她扬一扬下巴:“是呀。管大人,此次你立大功了。”又小声对他道:“高家死定了。”
管渊顿时忘记了之前自己搞得乌龙,眉开眼笑起来,与诸葛盈对视一眼,二人都恨透了高家。毕竟,共患难过,都被高家刺客追杀过,谁心里能真的痛快?
不多时,常希出来传召管大人入内。
诸葛盈便没再多看,径直奔去长央宫。
陆皇后一刻钟之前已经得了诸葛盈回来的消息。事实上,不止是她,定蓟公主在宫门前出现,不少人都得了消息。但他们仍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回来的。
在诸葛盈往宣政殿去的时候,陆皇后便吩咐宫人准备热水等东西。诸葛盈一进来,便对着陆皇后撒娇:“阿娘~我回来啦!”
陆皇后肉眼可见地欢喜了不少,“瞧这一身风尘仆仆的,难受不难受?先去沐浴,你平日里用的也都准备好了。”
诸葛盈便喜笑颜开:“正好嫌这一身脏呢,打算见完您回去洗澡。既然您这准备好了,那我先去吧。”
诸葛盈自己也有宫殿,可陆皇后这边她也常待,做阿娘的,哪里有不顾着女儿的呢。
诸葛盈洗澡去了,泡在温暖的浴池里,极为舒服,还有一个宫人给她捏肩。她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要被洗去了。其实这一趟出行,她算是风险与际遇并存吧。虽然路上是有很多危险,可都一一躲过,如今也平安回来了。
只盼着这一次能将高家打的一蹶不振。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也能更上一层楼。
陆皇后在外头忙上忙下的:“阿盈喜欢吃的果子,弄几盘来。”
“这么早赶回来,可能早饭都没吃,春英,阿盈的口味你知道,你再走一趟御膳房。”
“……先头收了她的话本子,也一并拿出来还给她吧。”
陆皇后支着下巴,想着女儿还需要些什么。
陆九枝在一旁打趣她:“娘娘真是欢喜坏了。公主一回来,您是恨不得将前头半个月全给补上。”
可不是么,诸葛盈离开半个月,对外宣称她病了,其他宫的妃嫔、皇子要来探望,娘娘也都说病容不好见人,替公主遮掩已经不在宫里的事实。
虽说公主并没有真的生病,可娘娘到底是担心的。公主千里迢迢南下出任务,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她们作为娘娘的身边人,最是知道娘娘看起来虽然还是很淡定,其实心里是紧张的。
陆皇后也不否认:“说实在的,儿行千里母担忧。本宫这辈子就一个女儿,之前又失去她许久,恨不得日日都补偿她。”
陆九枝知道娘娘的意思。可是公主并非常人家的女儿,也敢想敢斗,这样的女孩儿,主动不是只有父母娇宠就能过得好的。她对自己过得好不好有自己的定义,因此即便娘娘心疼她之前的遭遇,特别想爱护她,也不会将她时时刻刻捆绑在身前。
那是和娘娘年轻时候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女孩子呀。
“娘娘,公主都是懂您的。”九枝安抚道。其实娘娘和公主多年未曾培养感情,今年才开始重新相处,可也意外的合得来,大概因为是一路人吧。娘娘再心疼公主,也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任凭她在外辛苦,支持她往上爬。
这样的母女,难道不比那些整日里争执的要好多了?
陆皇后笑着点点头。
诸葛盈出来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果然也不再“风尘仆仆”,她跳着蹦到陆皇后跟前,与她说:“阿娘,我好看么?”
见女儿虽然眉眼有些疲惫,可大体不差,并没有消瘦,陆皇后便心下满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看。”
诸葛盈坐下来,看桌案上摆满了吃的喝的,就眼前一亮,夹起一块鹿肉饼,大快朵颐:“阿娘不知晓,其实这趟并不怎么辛苦,只是我嘴巴馋,干粮都是干饼子,味道很是一般。还是家里的鹿肉饼香。”
“多吃点。”陆皇后笑眯眯地看她,“也别干吃饼了,喝点南瓜小米粥缓缓。”
“嗯嗯!”
诸葛盈眼睛扫来扫去,甚至看到了久违的话本子,不免惊喜:“阿娘,连这你都还给我啦?”
陆皇后佯怒道:“若非是你先头老喜欢夜晚看,我怎会收起来。”
诸葛盈笑了:“阿娘放心,我如今也没空看。只是收藏而已。”
她是一定程度的收藏控,看话本子都不例外,就像在现代看小说似的,喜欢的小说若是出了实体,是一定要买一本收藏的。
陆皇后一听她说“没空看”,顿时就有些心疼,阿盈上午上朝、回户部学习,下午还要去书院,晚上还接了万罗殿的活。整日里忙得连脚转。
“也不要太累了。”陆皇后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上女儿,只能照顾好她的起居吃喝,不给她拖任何后腿。
“这次出去,账本拿到了?听说管渊也入宫了。”
诸葛盈便回道:“拿到了。历经千辛万苦,那管渊是真的聪明,还想了声东击西、虚实结合的招,分散了高家的追兵。不过后面我们和管渊汇合后,他们就能集中追过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能不管管渊,风险难道比人命重要么?而且管渊还那么能干,那么忠心。
一听说“追兵”,陆皇后就有些急:“你没受伤吧。”
虽然女儿现在是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要是受了伤呢,还在自己面前装没事人呢。
诸葛盈其实也就是在青山口被推了一把,其他时候都好好的,被众人保护的很好,“我没事。阿娘~他们都保护我呢。银兰也没事。”
为了让陆皇后真的放心,诸葛盈又补充:“当时在应天府被追了,还想着要不要去麻烦一下杜家,最后还是没去。追我们的人是都指挥使手下的兵。我怕连累到杜家。后面祖父派来保护我的几个暗卫一出现,我们这边的实力增强不少,再也没遇到过危机。”毕竟他们可以往回跑,可杜家还一大家子住在应天府呢。
本以为陆皇后会放心,可她居然拧了拧眉:“应天府的副都指挥使,就是杜家长子,你康乐姑母的夫家大哥。”
诸葛盈:“……”
她并不记得那许多,此次记得也更多的是高家的人名。看来还是得像阿芙学习,二人多多讨论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官职才行。
这盘根错节的。
“阿娘的意思是,可能杜家也参与其中了?”
陆皇后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很确定。毕竟副都指挥使上头还有都指挥使。只能说待查。”
诸葛盈记下这一笔,打算到时候提醒一下大统领。让他留意一下。要是杜家也出事,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姑母头上。
不过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证据,而且她当时并没有真的进了杜家、还遭到迫害。她只能先将这件事压下。
却说定蓟公主在宫门前出现,迅速传到了六宫中,很快,在兵部的二皇子和在刑部的三皇子也都知晓了。
二皇子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皱了皱眉:“她不是在长央宫养病么?”
之前他还跟着去探望过,可惜陆皇后不让进,说怕过了病气。
这段时间,二皇子也收拢了一堆人手。之前长姐在,就仿佛衬得他这个弟弟一无是处。长姐在户部,据说干的很不错,倒把他这个二皇子在兵部做的一些小成绩都衬得黯淡无光了。
这怎么行?他可是皇子!阿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公主罢了。她要那么多的名望做什么!
兵部却也很多老狐狸,都只是愿意带他,却不愿意追随他。如今真正算是二皇子人马的,只有一个兵部侍郎,再就是礼部的一帮子人了。
孔漫自打在定蓟公主身上吃了亏,唯恐公主日后报复,这不就抱上了二皇子的大腿。在他看来,二皇子是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站二皇子是最安全可靠的。
因此孔漫就拉上礼部里自己的小弟们,一起跟了二皇子。
而且一听说公主在宫门出现,便借口去了兵部一趟,找上了二皇子。此时二人正在密计。
也不知道该说二皇子不会找亲信,找到的都是孔漫之流,还是说那些聪明的重臣都没有站队,绝不可能归于二皇子麾下。
孔漫听二皇子这么说,忙道:“或许是掩人耳目的呢。公主都快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二皇子狠狠皱眉,阿姐之前已经立过蓟州的功劳了,该不会这次又去哪里立功了吧。
“时刻注意父皇那边的动向。孔大人,若是父皇召见你,你得了什么消息,记得通知本殿下。”
孔漫脸色一僵,他是礼部尚书不错,可陛下对他印象不算太好,由于定蓟公主几次有意无意的回应他,弄得他在朝臣中也不那么受欢迎了。他本就不是什么重臣,陛下但凡有重要事情,也不会提前告诉他。
但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殿下,其实自己也只是和殿下同时知道消息罢了。说不定就是明日的早朝。
“殿下放心,臣知晓。”
二皇子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如此本殿下就安心了。”
不同于二皇子的猜疑、琢磨,三皇子一听说阿姐出现在宫门,心里就想到一个:阿姐肯定是没生病了。
这是好事儿啊!
等到在刑部的事情结束,他赶紧回了宫,先去找母妃。“母妃,我们待会一起去看望阿姐么?她是不是好全了啊?”
郦嫔却拦下他:“不急。母妃觉得,你阿姐此前未必是真的病了。”她总觉得公主女中豪杰,不该是那么容易生病的。
三皇子:“蛤?”
郦嫔说:“你想啊,你阿姐如果压根没出去的话,如何会一大早出现在宫门口?总之你放心好了,公主肯定没事。她应该是从外头归来,累着呢。且让她休息一日,若实在不放心,明儿母妃带你去长央宫看看。”
不得不说,还是郦嫔这个母亲聊的准。后来果然有很多妃嫔跑去长央宫,请求见一见公主,都被陆皇后挡下了,陆皇后的说法是,公主外出归来,多日劳累,已是睡熟了,过几日再与几位母妃见面。
多日劳累?能去哪里劳累?
但陆皇后极有威严,一时间,无人敢说什么。
皇帝处理完政事,亲自走了一趟长央宫,听说女儿在熟睡,也有些开心地笑了,小声对陆皇后道:“阿盈辛苦了。朕不会忘了她的功劳。”
陆皇后于是又开始演起来了,她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帘子(帘子后是睡觉的女儿),“阿盈这般辛苦,其实臣妾都不想让她去了。这一趟出门,臣妾问她去哪里,做什么,她也不说,说父皇说了要保密。其实,臣妾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见着她这般疲惫,实在心疼。”
她流了几滴眼泪,问皇帝道:“阿盈有没有和陛下说路上遇到刺客的事?这孩子,还是我逼问了才肯说,怕我们担心呢。”
皇帝听得,心里也发酸难受。他何尝不心疼这唯一的女儿呢。可是女儿有能耐,还要强,他只能支持她了。
他拍一拍陆皇后的肩膀:“皇后放心,朕心里记着呢。定蓟醒了,让她来找我。”
陆皇后知道他是要和女儿好好问问话,估计刚才有外人在场,很多话不好说。以阿盈的聪明,也知道怎么和皇帝说,才能赢得最大的好处。
“是。”
诸葛盈醒后,听说皇帝来了,无所谓道:“那我待会去一趟。”
正要出门,结果春英过来通传:“娘娘,二皇子在宫外,想要看望一下姐姐。”
诸葛盈:“……”
又是她这个二弟弟!好不识趣的二弟啊!
陆皇后挑了挑眉,“你就说,多谢他的好意,公主还在睡觉,暂时不见。”
也不必与他解释那么多,反正明日朝堂自然见分晓了。
“是。”
二皇子听了皇后的女官如此说,脸色一顿,却还是应下了来:“是。春英姑姑,阿姐她没事了吧。”
春英也不多透露,只是笑着道:“公主殿下平安康健。”
二皇子高兴地一点头,才离开。一转身却满脸阴霾。长央宫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诸葛盈却问起了陆皇后:“阿娘,二弟最近如何惹到您了?”
陆皇后心道,还是自己的孩子知道疼人。“也没什么,这阵子你不是没上朝么。这诸葛非就交好了一些臣子,这也就罢了,还跑到我跟前来讨好,说什么若是他成了太子,你日后出嫁了,他也会为你撑腰如何如何的。”
诸葛盈:“???”
啊这,宝宝不需要!
“阿娘,这二弟野心挺大啊。”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二皇子诸葛非野心不小,比起三皇子要多多了。而且手段也不太体面。
他居然还趁着自己“生病”期间,来拉拢自己的阿娘?
看来他眼里是真的没有自己,哪怕自己立下多次功劳,二皇子还是觉得和他竞争的只有三皇子和不知道父皇以后还会不会有的儿子。反正这个姐姐是不在他眼里的。最多是他用来拉拢皇后的筹码。
他还自觉明码标价了呢,母后你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不如支持我呢。到时候我也好多多照看定蓟呢。
陆皇后笑容淡了些:“之前看他品性不算很好,但也不差,可晏恕一倒,倒把他显出来了。”不是个东西!
“他还觉得自己没有母妃是个优势呢,和我分析说,老三有自己的母妃,若是来日他登基了,他肯定更尊崇自己的母妃。我最多就是母后皇太后。”
啊这这这。
诸葛盈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诸葛非还什么都没有呢,就是个光头皇子,还比不上自己好歹有个封号呢,就敢和皇后娘娘画饼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诸葛盈:“他长得不美,想得还挺美啊。”
不管陆皇后去支持二皇子,还是三皇子,那都是母后皇太后啊。别扯什么老三的母妃还好端端地活着,你二皇子就算是生母没了,不还是有个什么生母么。再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托生到陆皇后的肚子里啊!
陆皇后没想到自己看人也有不准的一日,从前想着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三皇子有个好母妃教导,品性纯良,二皇子虽说想法多了些,但也不算走了歪路。将来等太子登基了,这两个弟弟也不会过的差的。没想到哇,二皇子只是从前没办法走歪路,并不是根本不想走歪路,这不,立刻就给他显出来了。套路层出不穷的。
“他还透出个意思来,希望能让我将他记在名下。不过没有明说而已。”陆皇后想着几日前二皇子来找她,这不省心的,“我婉拒了。”
诸葛盈:“?他还想做您的嫡子?”对不起她刚才真是低估了这诸葛非了,人家可没那么蠢,不是冲着画饼来的。他还真的想趁自己母妃已经早死,任陆皇后做母亲啊!
如果陆皇后真的有那些争的心思,答应了他,还真的能被他做成呢。到时候陆皇后就既是母后皇太后,又是圣母皇太后。只可怜从前那宫人辛辛苦苦生了个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呢!
陆皇后轻轻点头:“他图谋太大了。”
如果是个聪明的,就不该这个时候就找上陆皇后。想来也是他急了,人家三皇子有个吏部侍郎舅舅,差不多可以入阁的年龄了,他二皇子母家还在老家种地呢。这不,就想着在身世上做名头了。要是他做了陆皇后的儿子,靖远伯也成了他舅舅了,还有诸葛盈也会尽可能地帮助这个“同母”的亲弟弟。
谁都知道,如今定蓟公主有声望,有能力。
当然,在二皇子的口中,那就是“我会多多地照顾阿姐,不让阿姐被任何人欺负”。
呵忒!
皇帝啊皇帝,你都生了个什么玩意?!
诸葛盈真的快被这个老六恶心死了。好在她是真的打算争储的,二皇子没看出来那是他眼瞎。若非她有这意思,等皇帝一死,岂不是他们娘儿俩都要被二皇子拿捏?
老子打破了剧情,可不是为了给你二皇子铺路的?
普信男,给爷爬!
心里骂了一通,诸葛盈舒服多了,她道:“咱们不答应他,他也会怀恨在心。阿娘,二皇子这样的小人,须得多防着些。”
陆皇后颔首:“阿娘有数。我想让春英密报一下陛下,告诉他你二弟说的话。”
诸葛盈一愣,她差点都忘了他们还有春英这个间谍了。主要是常希来投之后,皇帝那边的消息,有时候也会传到他们这边来。不过,春英这个双面间谍也是可以用的,就让春英将陆皇后这边想让皇帝听到的话,传过去就是了。
若是叫皇帝听了春英加工过的话,定然大怒,对这个儿子心生寒意。毕竟二皇子现在就想着“嫡子”的身份,是个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单看他只敢偷偷摸摸地对陆皇后说,就知道了。
二皇子料想,皇后肯定也不敢对着皇帝坦诚这件事。毕竟她也被牵扯在内,她这“皇后”的正宫身份,本就是让人忌惮的。只是她如今没有了嫡子,他才打起了这个主意。二皇子见陆皇后不答应,心下虽然恼怒,却也觉得不会被爆出来。
可他不知道,他们是不好直接对着皇帝说,可好歹有个春英啊。
春英是皇帝安插在长央宫的间谍。嘿嘿,到时候……
诸葛盈点点头:“却也不用让春英太过火,否则该让父皇起疑了。”那老憨批是多疑的。
见陆皇后点头,诸葛盈才起身往宣政殿去找皇帝。
结果路上正好又碰见了二皇子。
真是冤家路窄。
诸葛盈一点“欺骗他”的内疚也没有,上前就问好:“二弟。”
二皇子也彬彬有礼道:“阿姐。听闻阿姐之前病了,可是大好了?”
诸葛盈料想着明日就所有人知晓她去干嘛了,懒得再瞒着,索性透出一点风,满足他的好奇心:“其实我之前并未生病,而是出去办事了。”
“那……”二皇子想听的可不止这些,他还想知道具体做什么事去了,是不是又立功了。
“其他的暂时不好透露。过阵子父皇就会说了,二弟自然也就知晓了。”诸葛盈先截住了他的话头。
让二皇子差点没噎住。他心下不忿,为何父皇有事,总是想到阿姐,什么事都交给她来做?若是让他来,说不定他也立功了。父皇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这不公平!
二皇子仍不死心,见左右无人,就小声对诸葛盈道:“阿姐,其实有件事,我想说与你听。”
诸葛盈:“?”
哦哟,不会是给她阿娘洗脑失败,又跑来打她的主意吧?难道她看起来就是个蠢货?
她静静地不说话,等着看二皇子能舌灿出什么莲花来。
二皇子果然开始了:“阿姐,其实我一直是将母后当做亲娘看待的,也有心亲近阿姐。从前太子还在的时候,他总是处处看我不顺眼,见母后稍微关心我几句,就不乐意。我心里一直感恩母后,若非有母后,我岂能平安活到现在,早被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们作践死了。”
诸葛盈:“……”倒也不必如此。你二皇子大小也是个皇子,宫人们再捧高踩低也不敢弄死你的。毕竟皇帝又不是康熙,一共有三个儿子,谁敢害死皇子啊。
二皇子又道:“怪道我从前与太子亲近不起来,却原来他根本不是母后的儿子。阿姐,叫你受苦了,这一家子不是东西啊。”
诸葛盈:……
嗯,还知道和我拉关系呢。借着对晏恕的厌恶,同仇敌忾呢。
二皇子说了这么多,见诸葛盈还是淡淡地看着他,心下一僵,最后还是使出了杀手锏:“阿姐,你这么聪明,想必也明白我的意思。你我合作,做真正的亲姐弟,我会给你无上尊荣,如何?”
二皇子的意思是,他们现在还是异母姐弟,他还是不满足,他不想做宫人的儿子,就想做母后的儿子,所以要做亲姐弟。
呵呵。小算盘打得还挺响。
诸葛盈四两拨千斤给拨了回去:“二弟多虑了,你我同为父皇子女,本就是亲姐弟。”
二皇子:“……”
他还要劝,诸葛盈却堵住了她的话:“父皇召我见面,失陪了,二弟。”
二皇子看着诸葛盈离开的身影,气得差点没咬碎牙。这个诸葛盈!当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么!
诸葛盈却心里狂喜,真是梅开二度啊。这下好了,不仅仅有春英那边,她待会也有新的谈资了,可以将二皇子这姐弟情深的话说给皇帝听一听。
她敢打包票,皇帝这个时候绝对不想弄出一个什么“嫡子”来。
入了宣政殿,只有皇帝和侯在一旁的常希。很好,没有外人,待会可以给二皇子告上一状。
见她来了,皇帝露出一个笑脸:“睡醒啦?”
诸葛盈称是,并开始交代一路的惊险细节。皇帝叫她说得是惊心动魄,不免忧心忡忡:“阿盈你真是……往后这些事,再不敢让你去了。你若出了什么事,叫父皇可怎么活啊。”
诸葛盈:……
这迟来的父爱似乎有些夸张。
重点并不在此,而是账本的问题,须得与父皇提前交代一声。其实,到底要不要告诉父皇,她也有所犹豫,可是他迟早会发现,还是得让他给自己兜底才行。
“父皇,那日在楚家镖局的船上接应账本,应天府官兵忽然围了上来,账本在女儿身上,当时那打头的推了女儿一把,账本便湿了一点。女儿左思右想,此事不能瞒着您。”
皇帝一听,赶忙拿出账本来看,当时并未注意太多细节,只看着这是一本完好的账本,便没多想。可如今一看,额,还是完好的呀,“这账本不是原来那本么?”
诸葛盈便露出一些愧疚的神色:“我被推进水里,账本湿了小半部分,只好将完好的保留下来。”
“那剩下的一小半呢?”皇帝仍在摸着这账本,找破绽。
诸葛盈脸色讪讪:“前半部分是女儿自己默出来的,与原先账本别无二致,只是字迹不大相同,女儿在书法上并不十分精通。”
闻言,皇帝面露惊奇。这这这,阿盈的意思是,她自己记了下来?然后又顺利默写下来?娘诶,这可不是十页八页的,而是四五十页,而且掺杂数据、条目,也不规整,并不好记忆的。
还有,虽然女儿自谦说书法不精,字迹与高济民的自己不同,可皇帝看了一看,她的字迹与高济民的像了个七八成,不细看的话也不要紧。再说了,只要这上面都是真的,谁在乎字迹真假?
就是拿给高济民看,他也得心虚的不行!
“阿盈,你这好记性,堪称过目不忘啊。”皇帝啧啧称奇,他的好兄长也过目不忘,他自己却是不行的。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里爽快极了。朕这一脉,也有如兄长那般聪明的人物了。虽然是个女儿,但也很强!皇帝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
而且,兄长再惊才绝艳,不也没有命活到现在么。
父皇还得指望自己。
诸葛盈继续谦虚道:“只是记性稍微好。主要是前一晚在船上,我怕账本意外落入水中,就提前翻了翻。谁知一语成谶,还真的叫人推进水里了。”
这一想想,皇帝心疼极了:“好阿盈,你这一趟真是受罪了。”
诸葛盈义正严词:“为父皇分忧,都是应该的。只是账本如此,会不会耽误父皇大事?”
皇帝闻言更是欣慰:“不怕,你上面的内容无误即可。这也不是你的错,这一路这般辛苦,你还有心记了下来。父皇为你骄傲。”
诸葛盈心知账本这件事是揭过去了,又和皇帝父慈女孝了几句,又道:“阿爹,方才我来宣政殿路上,正巧遇上二弟。”
皇帝还沉浸在“朕女儿好聪明好本事”的快乐中,闻言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他也许久未见你这个姐姐了。”
诸葛盈似乎面上有些疑惑:“是吧。二弟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我好不明白。”
皇帝也起了好奇心:“他说什么了?”
诸葛盈:“二弟说,要和我做真正的亲姐弟,女儿倒是有些不解了,我不就是他亲姐姐么?”
她不知道小脑袋瓜脑补了什么,顿时吃惊道:“该不会,二弟不是您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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