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王妃忽然这么说, 却不是为了嘲讽诸葛盈,而是为了威胁她。
她手里头,可是真的有诸葛盈父皇的把柄的。诸葛盈说她儿子人品败坏, 可她儿子再坏, 也不会弑兄!如今的大安皇帝,身上有这么个污点, 他老子太上皇都还活着呢,对那宣明太子不知道多爱,否则也不会为了他, 灭了乌仪了。
兰王妃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她手心的确有诸葛晟的把柄,可她却几番犹豫要不要拿出来。因为就连她的夫君兰王,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乌仪国最小的公主。他只知道她是逃难而来的西域女子,为她遮掩身份, 又娶了她为王妃,多年感情很好。
因此,尽管她知道这次来燕京,可以用这把柄威胁大安皇帝, 让大安给西凉让步。但她还在犹豫。她担心兰王会怀疑她的用心和立场,也怕拿出了把柄反而让诸葛晟起了杀心,他们一家四口回不了西凉。
但她如今是顾不得了, 她也不需要真的将证据交给这定蓟公主,只要戳到她的痛处,让她担心,她就能够从中牟利,把解药带回去给儿子。
诸葛盈则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兰王妃是乌仪小公主这件事, 她之前就知道了。可朗王妃就这么自爆出来, 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 兰王妃说出的话,让她的心骤然一寒。这个猜测,她并非从未有过。宣明太子是如何死的,她其实也有琢磨过。
按照利益获得者的角度来说,皇帝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不管是出于让祖父不要那么难过的角度,还是出于她自己利益的角度,她都不希望,背后主谋是皇帝。
如果真是皇帝,那,阿娘会如何想?
还有祖父。
诸葛盈袖子里的手指攥得紧紧的,脸上却一丝变化也没有:“王妃如此污蔑我父皇,这便是西凉的诚意么。”
她心里仍有一丝幻想,或许兰王妃也不知道实情,只是信口胡诌的,她为了拿到儿子的解药,什么话都编的出来,只是为了骗解药罢了。
她根本就没有必要相信她的鬼话。
兰王妃却怜悯地摇了摇头:“我并未骗你,不过,我也是从一个乌仪宫女的耳朵里听来的。当年乌仪国破后,她逃到了西凉,我好心收留了她,才知晓了一二。你大伯当年是如何死的,我想你不会一点也不知道。”
有理有据,诸葛盈心下一沉。这个所谓的“乌仪宫女”大概就是兰王妃自己,她所知道的一切,并非什么宫女知道的,但她不能直言自己的身份,便假托有了这么个人。
“我大伯,是被乌仪出使的四皇子毒害而死的。如何扯到了我父皇头上?”诸葛盈冷峭道。
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毒药是四皇子拿来的不错,可公主怎么没想过,若是四皇子敬酒,宣明太子怎么可能一点戒备也没有?究竟是谁,才能让宣明太子毫无防备?”兰王妃眼神讥讽,仿佛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哥哥。
诸葛盈更加心寒了。因为她知道,兰王妃说的,很可能就是真的。乌仪国来使,宣明太子怎么可能真的傻乎乎地和别人推杯换盏的?
再说了,就算是乌仪弄了鬼,在别人的地盘上,毒死一国太子,就算有这个野心,也未必有这个能力。
所以,是谁害的,很明显了。
诸葛盈知道太上皇事后必然也是查过的。只是查出了乌仪四皇子下毒,大怒之下就铲平了乌仪。
也就是说,太上皇查到的证据是,害宣明太子中毒的那杯酒,是乌仪国四皇子敬的那杯?然而事实果真如此么?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兰王妃便自觉抓到了诸葛盈的弱点,心里更加自信,她声音温柔了些许:“定蓟公主,我知道你深受太上皇宠爱,哪怕不说他对你的好,你对他这个祖父也很是敬重的。若是你祖父知道是你父亲杀害了你大伯,你猜会如何?”
诸葛盈瞳孔一缩。兰王妃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怪不得能够将兰王拿捏得死死的。她所说的,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钻进了她的内心。她并不希望真的是皇帝害死了宣明太子,哪怕她也憎恨皇帝,也依然不希望。
因为,她知道宣明太子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他爱护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害死了他,那他岂不是死的很冤?
他九泉之下,能甘心投胎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诸葛盈心里涩涩发酸。那皇帝真的是太该死了。
“王妃空口无凭,说这些不过是瞧着我年纪小,哄骗我罢了。”诸葛盈眼神倔强,似乎绝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残害手足同胞的人。但她又身形微颤,不难看出心绪起伏不定。
兰王妃看着对方表情变化,心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定蓟公主的确有几分聪明不错,但是到底年轻了些,表面看着镇定,实则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绪。
“若非确有其事,我这个做长辈的,又怎会骗你。”兰王妃轻叹了口气,软中带硬:“公主也该为你父皇想一想。若非公主对衡儿下毒,我本也不愿意生事。”
这是顺带着威胁她了,她要是不把解药交出来,她便将这件事告诉太上皇。
诸葛盈心道,这还真是个狠角色。
她叹了口气,娇声道:“王妃如此聪明,竟还知晓我大安宫闱秘事,定蓟佩服。”
兰王妃还没有舒展眉眼,边见诸葛盈眨了眨眼,继续道:“不知道兰王是否知晓枕边人是乌仪公主呢?”
兰王妃登时皱了皱眉,眼里闪过浓烈的不安。虽然只是几瞬间,却也被诸葛盈给抓了个正着。
诸葛盈本也是猜测,她并不确定兰王是否知道妻子的身份,可她只能选择赌一把,万一兰王真的不知道呢,那她不就也能反客为主了么。幸运的是,她赌对了,兰王妃并没有告知兰王自己的身份。
她的确可以用皇帝谋害同胞兄长来威胁她,但她也可以反过来威胁兰王妃。不过……诸葛盈垂了垂眸,后者的威胁力度实则是远远不如前者的。前者牵扯极大,而后者则不好说。万一把兰王妃给逼急了,她回头就和兰王坦诚,而两人夫妻关系极好,她的威胁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兰王妃的表情管理,也只是比诸葛盈好上一些而已。这还得益于她年龄大,吃多了亏。她虽然表面平静,实则心里是惊涛骇浪。
她身世的秘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是她打算带到坟墓里的秘密,连夫君兰王都没有说过,还有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母亲曾是被灭国的乌仪公主。
兰王妃幼时遭了变故,因此对人总有几分防备之心。就连两情相悦的兰王,也并不敢把身家性命的秘密托付出去。谁都知道,大安那位强硬的君主,那位即便已经不是皇帝的太上皇,恨透了乌仪国,为了给他的爱子报仇,将整个乌仪灭国,皇室诸人全都死于非命。
可乌仪有错在先,这也情有可原。
诸国之中,并无任何国家同情乌仪的。是以兰王妃也小心谨慎,从未与人说。
可这个秘密,如何就被眼前的定蓟公主知晓了?
若是西凉兰王妃是乌仪公主的事情泄露出去,说不定西凉皇帝便要容不下她。为了一个弟媳妇,开罪结盟的大安,是相当划不来的。
“公主莫要说笑了,”兰王妃脸色有些许难看,“谁不知道,乌仪已经灭国,又是贵国仇寇之国。皇室诸人皆已身亡。”
诸葛盈笑吟吟道:“是么,可我听说,乌仪皇室满门皆死,唯有一位最小的公主活了下来,对了,她还是那位谋害宣明太子的四皇子的同胞妹妹。”
兰王妃心下发寒。她眼神沉沉地注视着诸葛盈,方才还是她占优势的,可一会功夫,便攻守易势,定蓟公主年纪轻轻,却反客为主。看来她方才的姿态,都是故作如此。可唯独叫她想不通的是,诸葛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公主道听途说,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这般奇闻?”兰王妃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了。
诸葛盈“哈哈”两声,反问起了她:“王妃只怕也是道听途说吧,否则怎会知道我大安宫闱秘事?”
兰王妃:“……”
两双大眼睛,面面相觑。二人都咬死不肯承认。
还是诸葛盈得了先机:“莫不是王妃果真是那乌仪公主,这才知道我大安宣明太子是如何死的吧。毕竟真凶四皇子是您的亲兄长。”
兰王妃心头一怒。她是断然不肯承认身份的,可她的确也有把柄在诸葛盈手中,叫这小妮子给摆了一道。
她忽的一笑:“公主,若我真是那乌仪公主,岂不正说明了你父皇杀兄一事?”
诸葛盈脸色淡了淡,“那就要看那乌仪公主手中,是否有证据了。我父皇身份在那里,您若是信口污蔑,只怕惹人耻笑。”
的确如此。若是兰王妃毫无证据,便指控大安皇帝杀害兄长,只会让大安和西凉的关系变僵,让北翟得了便宜。而且这种涉及人君的指控,大安完全有理由与西凉断交,甚至发兵。
兰王妃咬了咬牙,她左思右想一番,觉得诸葛盈已经知道,而且大概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起码那位大安皇帝是不知道的,否则她第一次入宫时,那皇帝看她不会是那样的神态。
他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是这位定蓟公主私下底追查自己的大伯死亡真相,可如今就好笑了,追查到了她自己的父亲头上,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做?
兰王妃想起了中毒的儿子,心里一酸,对着诸葛盈道:“公主,我可以将那证据给你看看,但你也要将解药给我。”
说来说去,还是解药。诸葛盈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因为软筋散压根就没有解药,都怪拓跋衡自己撑不住,这才要死要活的,大概是惜命吧。要是兰王妃不来找她的话,今日一过,症状全消。
倒是兰王妃这一来,自爆了,还给她提供了线索。虽说这线索也叫她不大愉快就是了。
不过,她也承认了自己手中有证据。只是她并没明说是乌仪公主而已。
诸葛盈虽说心里不好意思,但对上立场不同的人,自然不会心软。她摇了摇头:“王妃,若真如你所说,我父皇有如此大罪行,我为人子女,实在难安。王妃想必也明白我的意思。”
兰王妃撇着嘴,定定地看着诸葛盈,她就看她怎么忽悠。
诸葛盈又道:“王妃的身份特殊,只怕在西凉也没人知道。只怕王妃也心头惴惴,您手里拿着那证据,又有何用呢?不管怎样,此事是我大安内政,西凉也干涉不来。若你们想要借此拉我父皇下马,只怕也不易。王妃莫忘了你们此次前来,是为两国合作,而非断交。”
诸葛盈说的有条有理的,的确也戳到了兰王妃的一些心中隐忧。她有这些证据,的确有想过是不是可以拿来威胁大安皇帝,在谈判中有利于西凉一方,可这件事的分寸很难把控,一个弄不好要是大安皇帝恼羞成怒了,将自己一行人全都弄死在西凉,也很难说。
他那种杀兄的疯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啊!
二则,其实诸葛盈说的没错,他们来是为了结盟,共同对抗北翟,一开始就是奔着友好的目的来的,又不是奔着来干涉别国内政来的。目前西凉并不打算干掉大安,那么,诸葛晟别说是杀兄了,他就算某天弑父了,也不关西凉的事啊。
三则,兰王妃就算真的要拼一把,也要冒着身份泄露的风险。她如今小日子过得不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没必要冒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眼前的人是定蓟公主,手里握着她儿子解药的定蓟公主。她还记得出来之前,儿子的一身武艺已经废了,感觉筋骨都软了。除了炼出毒药的人,估计也没人能制作出解药了。
兰王妃有些动摇了,证据交给诸葛盈可以,“但我怎么知道你事后不会全天下公开我的身份?”
诸葛盈颇有些好笑道:“王妃,公布您的身份,于我没有半分好处。”
是了。乌仪的事一扯出来,难免不会扯到大安皇帝杀兄的事上。看这定蓟公主的意思,必然是要为她那个父皇断尾了。她倒是个孝顺女儿,还知道为父亲收拾这个烂摊子。
兰王妃并不在乎她要怎么处理。作为女儿,定蓟公主维护自己的父亲,也无可厚非。至于宣明太子,兰王妃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可和他没有任何交情,他死亡的真相如何,会不会被侄女掩埋,她也不在乎。
诸葛盈已经看出了兰王妃的心头动向,她忙趁热打铁:“王妃,其实世子一事,我本也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此事我也有错,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我将解药给您,保证还您一个比从前还强健的世子,您将证据给我,我们诸葛家的家事,还是自行处理吧。”
她语气温软,露出了几分娇态。
尽管兰王妃知道,她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才会如此说话,却也忍不住有些被打动。毕竟自己的女儿拓跋朱也和诸葛盈差不多年龄。她女儿有父兄保护,而这定蓟公主却只有自己,还要护着母亲。她也听说过,陆皇后根本不得皇帝宠爱,皇帝对皇后只有敬重而已。
而且,兰王妃心里也知道,为了儿子,她也只能答应。
至于直接找上大安皇帝,裹挟他逼女儿拿出解药,兰王妃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这定蓟公主狡猾,大安皇帝的态度也拿不稳,只好放弃这一计策。
她点了点头:“证据我没有带在身上,你跟我回一趟驿馆。证据我给你,解药你给我,同时交换。”
已经谈到这一步,诸葛盈心里喜不自胜,自然不会放弃。况且明里暗里还有阿竹和飞飞保护她呢。
“王妃且等我回去拿药。待会我自会去驿馆找您。”诸葛盈眼神笃定,兰王妃料她也不敢骗她,毕竟她也心切要拿到父亲的罪证。
兰王妃自觉为儿子找到了解药,心头一松,先离开了。
诸葛盈则是为了拖延时间。她手里头压根没有解药,她是在三日前的午时遇上的拓跋衡,给他下了药的。
如今才巳时三刻。须得等到差不多时间了,才可以去驿馆。不可以太早去,否则那拓跋衡吃了没有效果,也不能太晚,否则拓跋衡已经活蹦乱跳了,兰王妃肯定会反悔。
诸葛盈再次在心里感谢小秦。小秦定量定的好啊,说好了三日就是准三日,一刻不多,一刻不少的。此前包桐试药,已经验证过这一点了。
算准时间,诸葛盈起身去了驿馆。
兰王妃已等候许久,并且提前哄了拓跋衡,让他见着了诸葛盈可千万别乱说话,母妃好不容易才哄得她肯给解药的。
拓跋衡眼里闪过愧疚:“母妃,怎连累的你如此?”
母妃该不会为他卑躬屈膝去了吧。对着诸葛盈那个小人!
兰王妃想起了当时和诸葛盈在马车上的情景,却也算不得多么卑微,最多算是半斤八两。她理直气壮道:“没事,母妃可不会给个小辈卑躬屈膝的。只是之前到底是你做错了,为难两个女孩子,你在西凉尚且不如此。待会见着她,可莫再惹她了。”
拓跋衡心里也不自在:“我当时是想着试探那定蓟公主一二,没想到……”
后面的事就不用提了。
等掐点狂魔·诸葛盈来了之后,她便有礼有节地对拓跋衡行礼,仿佛今日是个来探望病人的友人。“世子。”
拓跋衡心下再恨她,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了,有气无力地回应:“公主。”
诸葛盈便掏出一枚药丸,递给旁边的兰王妃。
兰王妃给了一旁御医看,御医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至少知道不是毒药,点了点头。
于是拓跋衡服了药,一刻钟之后,便觉腿脚有力,腰不酸了,手不软了,浑身有劲了。他生龙活虎起来,第一个就要找诸葛盈算账:“你是不是欺负我母妃了!”
诸葛盈眼里,拓跋衡就算有几分才智,也不过被娇惯坏了的。她没搭理她,而是对兰王妃道:“王妃所说之物,可以给我了么?”
拓跋衡眉头一竖:“你还要趁火打劫?”
兰王妃见着儿子没事了,心下也满意许多,又见他这般无礼,登时不悦:“是我本要送给公主的。你既没事,也去见见你的父王妹妹,倒累的他们为你忧心。”
拓跋衡在母妃面前很是乖顺,背地里却狠狠瞪了一眼诸葛盈。
诸葛盈却不理他,跟着兰王妃到了一处无人所在的室内。
兰王妃目光沉重,掏出了两封信:“定蓟公主,这是建安二十二年九月,从燕京来的信。那位乌仪四皇子在初一出使燕京,十四抵达,十六日毒死宣明太子。这另外一封,是他在路上,便写给……他同胞妹妹的信,他当时已一心赴死。”
诸葛盈接过了那两封已经陈旧的信,显然被保管得很好,因此还没有碎开。兰王妃委婉地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位小公主,她的兄长出使燕京,中途便给她送了信,已是心存死志。
四皇子信里写的很清楚,乌仪皇帝老而昏聩,贪图享乐,不理朝政,将儿女全都不当回事,甚至存了乱、仑的心思,对着自己年纪大一点的女儿,也都狠下毒手。这样的父亲,儿女们却没有能力推翻。
四皇子自己尚且被父亲当做娈、童似的玩弄,因此极为担心自己的幼妹,也就是兰王妃也会遭此毒手。他想不出别的办法,正好许多国家往大安去出使,乌仪是大安的附属国,自然也要去。四皇子顿觉来了机会,他杀不了父皇,难道不能祸水东引,将大安皇帝引过来么?
什么样的错,能够引得大安皇帝滔天大怒,将乌仪皇室全都灭族?
四皇子盯上了最受大安皇帝宠爱的,那位意气风发的,宣明太子。
可凭他一人之力,如何做得到?
好在老天也是站在四皇子这边的,他还在路上,就收到了燕京的信,是二皇子诸葛晟所写,他也想要皇位,听说他有意谋害宣明太子,可助他一臂之力。
若是四皇子不是一心求死,他定然不会愿意做这冤大头,大安内部皇室纷争,与他无关。可如今他正是要将这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好让乌仪皇室倾覆,他唯一的妹妹可以逃出生天。
说来他也有过犹豫,毕竟那宣明太子与他无冤无仇,他也不想害他。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再过两年,妹妹出落地越发好看,只怕也逃不了父皇的魔爪了。所以,只能对不起宣明太子了。
四皇子写给幼妹的信,说了这许多,最重要的是,让她想办法快逃出去。趁着这个机会,便逃出去,大安兵马必会杀到乌仪国内。那一日,是乌仪的末日,却是妹妹的生路。
诸葛盈看完了四皇子写给他妹妹的心,心里又酸又痛。一方面,她很同情四皇子和他一众兄弟姐妹的遭遇,可另一方面,她又恨透了四皇子,他自己无力杀害父王,就要引他国力量,最后害死了那样好的宣明太子。她冷冷地看向兰王妃:“令兄倒也算死有余辜。”
四皇子在宣明太子死的当日就被暴怒的太上皇给抓了,审问多时,见他痛快承认,太上皇一怒之下,将四皇子给活剐了。
兰王妃也想起了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她生天的亲哥哥,心知对不住宣明太子,可哥哥到底是为了她,她也不甘示弱道:“若非你父皇相助,他又岂能成功。”
诸葛盈心下一沉,又看向另一封信,也就是四皇子往燕京来时,燕京二皇子送来的信。
她父皇就是当时的二皇子。
这一看,倒让她看出了一些问题,这封信是二皇子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意图,闻知乌仪皇子有心报复乌仪,最好的招数便是杀害宣明太子,这与他不谋而合。他愿意相助。
从信上看,诸葛晟将乌仪四皇子拿捏得死死的,知道他早不想活了,也知道他会顶罪,这样一个盟友十分值得,绝对不会暴露自己。
可这封信的字迹,并不像是诸葛盈熟悉的皇帝的字。她也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是谁的字。
难道是父皇左手写的?不太合理,既然乌仪四皇子绝对不会暴露,自然也不会在乎字迹真假。到时候整个乌仪都死了,也不怕他们再反水。
不过,有一个问题,诸葛盈倒想问清楚:“宣明太子死于‘丝绦’之毒。‘丝绦’可是出于乌仪?”
这毒药,是乌仪四皇子带来的么?
兰王妃虽不解诸葛盈为何刨根问底的,她不是要为父皇遮掩么。但还是抿了抿唇,摇头:“乌仪并无‘丝绦’。”
当时她提前逃跑,可后面也打听过宣明太子那事。宣明太子死于丝绦之毒,她也知晓了。可乌仪国内并无“丝绦”之毒,那毒如此来势汹汹,听说宣明太子在宫宴后几个时辰内就死了,连燕京这样繁华之地,太上皇下了死命要保,太医院也保不住。
诸葛盈料想也是,若是乌仪四皇子手里便有了“丝绦”之毒,大可直接给他那该死的父皇下毒,一了百了岂不好,根本不用费那么大的心力,祸水东引。
“这两封信我拿走了。”诸葛盈轻轻道,“王妃与我已经两清。我并非多嘴多舌之人,王妃且放心。我虽深恨四皇子以我大安为利器,可他的确是个好兄长。”
兰王妃如今在西凉有夫有子有女,生活安逸。是她兄长给她杀出的通天路。
诸葛盈已知旧事不可改,就是迁怒她也无用,索性与她说个清楚。
兰王妃想起了自己这半辈子,看着诸葛盈神色,心里一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轻轻颔首,目送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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