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受鞭笞,苏乔直在床上躺了十天,才能起身下床。
她身子好些,便赶来伺候慕云苑。慕云苑见她过来,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除了更见苍白削瘦之外,眼波安然,神色恭顺,和从前还是一样。
“你的伤好了?”慕云苑扶了扶阿绿刚给她带上的一只玉钗,随口问道。
苏乔温声答道:“多谢郡主关怀,奴婢已经好了。”
“嗯”了一声,慕云苑也对她没有什么脾气,只是见她还是那样温顺恭敬,自己心里倒是有点歉疚。
此时慕云苑身体已经是完全好了,她在王府里闷了许多,早就不耐烦了。而且她身子一好,心里总想着法子躲避君溯光。因为心中总是隐隐害怕,他会提到她的婚姻。
不过这几日君溯光也没有什么时间待在王府里,因为边塞的胡人最近很是不安非,频频派兵骚扰边境。因此君溯光要忙着处理边境的事情,常常在宫里大半天都不回来。
用过了午膳,慕云苑便向苏乔道:“我今天要出去,你跟着我吧。”
苏乔应了一声,阿绿看了一眼慕云苑,慕云苑笑道:“阿绿今天留在王府里吧,跟着宛若姑姑学学做点心。”
“是,奴婢知道了。”阿绿似乎也想要跟着慕云苑出去,听到慕云苑让她留下,语气微黯。
慕云苑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向外面走去,苏乔连忙跟上。
两人出了王府,向城南行去。
“郡主,要去哪儿呢?”苏乔一边跟着慕云苑,一边问道。
慕云苑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温然看着自己,只好道:“流光水榭。”
“啊?”苏乔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轻呼了一声,见慕云苑瞪她,急忙噤声,过了一会儿才说,“王爷若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慕云苑一听,冷哼一声:“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除非你又要向他告状。”
“奴婢,没……没有。”苏乔急忙辩解,见慕云苑神色不郁,也只好住嘴了。
流光水榭是在城南的流光湖上,是京都第一风月场所,不过男女不禁,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去。
很快便看到了流光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节,湖边四周垂柳丝嫩,轻拍水面,漾起潋滟波光,当真如流光碎金一般。
走过一座石桥,便是流光水榭了。
“慕小姐,您又来啦,小的可是好久不见您了,十分想念呢。”
流光水榭的管事沈凤看到慕云苑,一脸欢然的迎了上来。他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不但名字像女人,长得也有几分女人的阴柔美。此时摇着折扇,穿着紫色长衫,看似十分的妖孽。
苏乔看到那沈凤就觉得惊奇,又听到他如此和郡主说话,更是惊奇,不由得双目讶然的看着慕云苑。
慕云苑却微哼了一声道:“什么叫想我啊,我看你是想我的银钱吧。”
“您真是了解小的。”沈凤倒是承认了,对待有钱人的人,他向来是唯命是从的。
慕云苑眸光在湖面上的水榭花舫上一一扫过,问道:“今天是谁的风月会?”
“您来得巧了,正是慕小姐最喜欢的那一位呢。”沈凤眉开眼笑的。
慕云苑一听,倒是脸上欢喜:“原来是琴娘,还真是来得巧了,我也好久没有见过琴娘了,今天一定要她到我的船上来不可!”
“嗯嗯,一定一定。”沈凤谄媚笑道,“只要您出手,琴娘今天晚上肯定是在您的的船上的。”
慕云苑点头:“那我现在就先上船。”
沈凤点头:“那是自然。”
说着他轻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摇了小船过来。沈凤恭敬的请慕云苑上了小船,这才又去和新到的客人说话。
和慕云苑站在小船上,苏乔见划船的船夫摇着船儿向湖心而去,不由问道:“郡主,咱们要坐着这小船儿去哪?”
“挽云舫。”
慕云苑淡淡的应了一声,苏乔没有听明白,还想再问,却见自己现在乘的小舟已经停在一艘画舫之前。上面放下斜板,慕云苑走上了画舫,苏乔也连忙跟上。
上了画舫苏乔才明白,原来慕云苑所说的挽云舫,就是现在她们身处的这艘画舫。跟着慕云苑进了船舱,苏乔发现,里面阵设华美流光,舱里三面长窗洞开,向外看去,尽是潋滟湖面,倒是有趣儿。
苏乔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她来到王府这么多年以来,也是第一次跟着慕云苑出来游玩。
然而想起刚才那个长相阴柔的男人的话,苏乔问道:“郡主这艘画舫是您的吗?”
“暂时是。”慕云苑懒懒的倚在波斯长绒地毯上,手里执了一枚几上的点心,慢慢咀嚼。
苏乔点了点头,也伏下身去,替慕云苑斟茶。
慕云苑吃了一会儿点心和茶水,觉得无聊,便站了起来,走到一面长窗之前,向外看去。
外面还有另外几艘画舫,画舫中间有却是一方水榭,水榭四面垂帘,不过现在也能看清,里面没有人。而那水榭便是这流光水榭的最重要的所在——风月台。
流水水榭每月三次,都会举行风月会,每次风月会都会请一位风月场中花魁。到了晚间,那花魁就会登上风月台,或是清歌,或是抚琴,或是凌舞……而风月台的四周的画舫则是出租给客人的,客人在观赏风月会的时候,可以随意送给花魁礼物,若是送的最珍贵,那么花魁就会在表演完毕之后,登上那位送礼最珍贵的人的画舫,与之共渡良宵。
这样有趣的事情,京都里富贵之人,都想参加。不过光是租用画舫,都需千金之数。传闻流光水榭的老板是一个极爱财的人,所以为了赚钱,这流光水榭不但可以让男人进来,连女子也可以来。当然像慕云苑这样真的敢来的人,倒是极少,而且要和男人争抢花魁,更是让人惊世骇俗。
对于慕云苑来流光水榭的事情,君溯光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所以慕云苑也只当他是默许了,只要有了心情,便来逛几次。而且她来这里,也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里的管事也只当她一个闲得无聊的富家小姐而已。
不过她每次来为那个琴艺绝佳的花魁——有琴瑟瑟。她是女子,就算是让花魁上了画舫,自然没有什么共渡良宵,芙蓉帐暖的,也只不过是对坐相谈。而有琴瑟瑟的琴艺绝佳,慕云苑最喜欢一边听她弹琴,一边欣赏她的绝世美貌,最主要的是她和慕云苑性子相投,两人亦是好友。不过因为有琴瑟瑟除了对慕云苑之外,对其他人,甚至是客人,都性子向来清冷。所以每次她的风月会,捧场的人远不如其他的几位花魁,不过幸而有了慕云苑,才可以在这里站得住脚。
不过今天慕云苑来得早了,风月会到了晚上才会开始。
此时慕云苑便倚着长窗,看着外面的流光湖,颇觉无聊。看到苏乔四处看着,一脸的好奇和新鲜的模样。慕云苑正是无聊,便一一解释给她听。听了慕云苑的解释,苏乔直听得目瞪口呆,她常年都待在王府里,根本从来没有见识过风月场。听慕云苑讲得香艳华美之极,不由得也向往起来。
有人陪着说话,时间过得也快了许多。
“郡主,那个最大的画舫也有人上去了。”苏乔此时站在长窗边,突然欢喜叫道。
慕云苑本自坐在地毯上,听到苏乔如此说,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向窗外看去。
挽云舫对面是一艘最大最华丽的画舫,叫做拢月舫。那艘画舫不但是最大的,同时也是租金最贵的,因而能上那艘画舫,都是极有钱的主儿。而平时有琴瑟瑟的风月会,都不会有人上那艘画舫的,今天倒是少见。
不过这样一来,也对有琴瑟瑟有好处,她因为性子太冷,客人和人气并不是多好。如果今天那拢月舫的客人能让她上了画舫,那么她以后的风月会想必也会客人多一些了。不过这样一来,慕云苑若是想要今天晚上有琴瑟瑟上她的挽云舫,就有点困难了。
想到这里,慕云苑不由得神色有点郁郁。
慕云苑站在窗边,努力的向那拢月舫看去,但是因为离得远,而且上画舫的人都很快进了船舱,所以慕云苑只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衣锦华贵,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看来今天晚上果然很难看到瑟瑟了。慕云苑默默的想着。
夜晚到来,今天晚上正是明月高悬。月光洒在湖面之上,再映着四周水榭和画舫上的烛光,整个流光湖如流金碎玉一般,看起来有一种如在琉璃世界,或者是进了梦中一样。
慕云苑倚在窗边,看着中间的风月台。其时风月台上飞纱飘扬,还没有到有琴瑟瑟要出场的时间。
但是可能因为今天晚上拢月舫有人,所以四周的画舫倒是都上了灯,这样倒是说明今天有琴瑟瑟是人气骤增。以前她的风月会,总是会有几艘画舫灭着灯的,特别是拢月舫,今天是头一次亮灯。
慕云苑的心中半是失落半是兴奋,失落的是今天晚上她绝对是无法邀得瑟瑟上她的挽云舫了,兴奋的是今天瑟瑟终于要出人头地一回了。
忽而幽幽琴声从水面婉转飘来,人未到,琴音先至,风月会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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