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也即一九四七年的初夏,这天,原本有些湿热,再加上昨夜星辰因故未露头,而让那些大大小小的雨滴来大地撒泼了一回,晚间的荫凉早已退去。白天的燥热重新登场。故而使得人们抓耳挠腮,烦躁不堪。梅雨季节,江南特色令人欲罢不能。可不,这夏天已经来了!
呜——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白烟袅袅,终于缓缓的将在海中搁浅一天的“江泰轮”号推向了宁波码头。
饥饿,焦躁的情绪在被滞留渡轮的乘客们脸上暴露无遗。继而在他们抱怨,不满的口气得到宣泄后,紧随客轮的靠岸而减弱了许多。那盼望已久的目的地恐怕早已被他们牢牢地吸入了眼球,那神情,绝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们倾轧着纷纷长吁短叹!蜂拥而出!
由杭州往返于宁波的这趟水路,由于提前退潮,且沙滩繁多,途中客轮因此而搁浅一天,故使得旅客们无不感到疲惫不堪。
就在跳板连接堤岸之时,乘客们由内而外发出的叹息声,说话声,嬉笑声浑然汇集到了一起,犹如一首抑扬顿挫的交响曲激励着乘客们的心房。
此时,群芳也一样,她的心情如萎靡了的花瓣注入了清凉的水珠一样,舒展了开来。心想,要是能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如此甚好,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岂能如此随性。
她,一个姑娘家,身体本就瘦弱,再加上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本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得黯淡无光。娇嫩的脸颊这会儿犹如霜打的茄子,看去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她思忖着搓了搓手,接着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试图使之红润起来。而后揉了揉她脸上自己最为满意的,那双令陌生人不经意间看它时柔情似水,而当刻意注视着它时,又似目光炯炯,难以招架的清亮又美丽的双眼。接着,整了整身上白底碎花的旗袍,拢了拢齐耳的短发,顺手将头顶白色发卡取下重新戴好,一个浅浅的笑容,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她腮帮两旁的酒窝里,远远望去就象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
船舱内,嘈杂的氛围,不时地刺激着群芳的耳膜。所有的不快,连同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郁闷一起堆砌在了双目之上的蛾眉之间。
然而到家了!故土难别离,泥香入鼻息。并非刻意,无需念叨,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一种魂牵梦绕的牵挂!由此耳旁似乎传来母亲的声声呼唤……情急之下,她抖起了精神,拖起行李箱随着涌动的人群向前挪动。感受着每向前一步,就离温馨的家近了一步的欢喜。
“妈……妈!你怎么了?谁能帮帮我吗?”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呼叫着,以至伸长了的脖颈青筋外暴,令人心疼。他的妈脸色苍白,脑门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有气无力的靠在儿子身上,看得出孩子就快撑不住了。
“孩子,别急,我这儿有药,你妈吃了就没事了!”说着,群芳欲打开行李箱找药。
“大家让让,让让!”只见一英俊潇洒充满活力的小伙子,端了一杯水洋洋洒洒地挤过人群走了过来。而后他在那少妇面前蹲了下来,打开一小瓶盖,往手心里倒上好几粒仁丹让她吃了下去。隔一小会儿,少妇脸色逐渐回转。
听得他对少妇说:“你这是中暑现象,因口渴,饥饿,加上咱这儿人群拥堵造成空气不流通所致。不过还好,这会儿,应该没问题了。”
一旁的群芳,投向那小伙赞许的眼神流露出,这年轻人和自己一样,出门也会带上一些必备药品,在方便自己之余,也可帮助他人。或许他也出生在有医有药的人家。
正当群芳如此想着,突然,明显感到挪不开步了,她忍不住低下头一看,一小男孩蹲着,手里拽着她的旗袍边,一张稚气的小脸往上仰着,正是那呼叫妈的男孩“姐姐莫动,铁头好像钻你衣裳里去了。”
“啊?”群芳似懂非懂,“什么?铁头?怎么还钻……”群芳一时语塞,一向敏感的她,对“铁头”
二字充满了疑虑。
“哦,它是我的将军,铁头是一只蟋蟀。”男孩大声回答。
“那怎么办?我可是……”群芳尴尬地语无伦次起来。从小到大,自己最怕的,就是虫子了。这会儿,“蟋蟀”二字足以使她头皮根发麻。一阵鸡皮疙瘩袭来,两手不自觉的松了开来。“啪”地一声,箱子落地。
“哎,看啊,箱子边有半只蟋蟀尸体,啧……啧啧,惨喽!,”有人操着戏嘘般的口吻道。也就他眼尖给发现了。
这下倒好,一块石头落了地。群芳拍着胸脯想。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对于大人们来说,往往不削一顾的小事,在小孩子那儿却恰恰是一片天,你想啊,天塌了下来,能不哭吗?
“呜……呜呜,你赔我蟋蟀,赔我……”男孩伤心的哭了,抓住了她的衣裳不放。
“小俊,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刚才姐姐还帮了妈妈。你要懂得知恩图报啊!”男孩有些不服气,心里定想着,救了妈妈的是另一个大哥哥,又不是她。
接着少妇摸着儿子的头施于安慰“等上了岸,妈答应你,再给你买只比这更好的。”
“不么,我就要它,就要铁头,你赔我……。”男孩不依不饶的扯着嗓子嚷嚷着。
“哎,你这孩子,怎不听劝呢?多大点事啊,要再这样,以后别指望妈妈给你买什么玩具了。”小俊妈觉得好没面子,想以此唬住儿子。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倔,从小被宠坏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少妇和蔼地和群芳打着招呼,群芳自然微笑着回应。
“没事儿,看他这么喜欢小动物,说明他是个心善的人。多可爱的孩子啊!”
可小俊紧锁眉头,两腮帮鼓鼓的,分明还生着气呢。群芳看着于心不忍。心想到底是自己毁了这只虫子的。
正当她直面这尴尬局面想补救又不知所措时,只见小俊似着了魔一样盯着前方某样东西,眼睛一眨不眨。小脸已明显“由阴转晴”了,显然有什么物件吸引到了他的目光。出于好奇,群芳不由得回头张望——
她注意到在她的身后,有一个用竹签串着的,五彩的,作着腾云驾雾造型的孙悟空面人。它的主人,正是那位帮助了小俊妈的小伙子。他很年轻,几乎与自己不相上下。想必也是从学归来。
此刻他正高举着面人,全神贯注地模仿着孙悟空的动作,并且变化着各种逗人的表情,故而,引得小俊破涕而笑呢。前一秒还哭天喊地,下一刻已云开雾散,这即是小孩子的可爱之处。
再看这个年轻人,高高的身材,身穿时髦的西式背带套装,头戴米色鸭舌帽,脚蹬一双轻便布鞋。如此打扮,纯属那个年代年轻人时髦的标配。整个形象英气逼人,双眼大而明亮,尤其是那浅蓝色的眼底,很容易让人想起清澈见底的一汪湖水。
一脸未脱的稚气,乐于助人的情感。表明他是个性格开朗大方之人。此刻,他正作出一个又一个孙悟空机智、勇敢、聪明、活泼的专属动作。瞧他那正儿八经的样子,与其说为逗小孩子开心,还不如说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群芳也被逗乐了,止不住笑出了声来。她笑得甜美如莺,笑魇如花。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处在如花的年龄,本身带着闪亮的光环。她的笑容样貌自然吸引到了年轻人的目光。而当他与女孩的目光聚焦时,心跳突然加速,脸上火辣辣的,这是怎么了?难道牛道士的预言应验了?
小伙子这样想着。本来他觉得他妈这一招挺无聊的。却未曾想自己竟也适从了。他为自己眼下的无知幼稚而暗自好笑。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他故意“哈……哈哈哈”大笑着说“喜欢吧,小家伙,送你了!”小俊面露喜色,“真的”说罢,伸手就要夺。岂料那大哥哥拿面人的手伸出又缩回,而后,他弯下身子蹲了下来,轻轻刮了一下小俊的鼻子说“那你答应我,不许再为蟋蟀的事,叫姐姐赔了,好么?”
“好,好,快把面人给我吧。”到底是孩子,接过面人后,就只顾着喜欢面人了。
小俊妈一个劲儿的谢着这个热心的小伙子。有了新玩伴,俊儿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见此状,群芳也心安了,不过,既然人家帮了忙,自己总该有些表示吧。“谢谢你!帮我解了围。可,这面人定是你买回家送人的,这样岂不……”群芳怯生生地打着招呼,当然主要目的是把谢意传达过去。
“没事儿,小侄女挺懂事的,不会为这事计较。下次回来,再买一个补上就是。”他很随意地就那么一说。
“那真不好意思了,我觉得……”群芳欲言又止,咽了下口水,本来想说怎好意思让你补上,这应该由我来买的。可话到嘴边,终觉不妥,就又咽了回去。
此时,人群开始闹哄哄的往岸边涌去,说什么根本听不到。本来就相隔着几人说话,一下被冲散了。
群芳心想着这个年轻人热心的帮了自己,而自己竟连名字都忘了问。怪自己疏忽了。她环顾了下四周,哪还有他的踪影,连身后的旅客也只剩下零零落落不多了,大都在那个拥挤的高潮中随波逐流被冲上了岸,想必他也在其中。
带着些许的遗憾,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双手提箱,踉踉跄跄地上了岸。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霍群芳,生于中药世家,而她偏偏喜欢音乐。如今就读于浙大音乐系,小提琴专业。她从小就对那豆芽菜似的五线谱特别敏感,她能从中得到乐趣。
此次暑假,原本不打算回家的。明年就要毕业了,几个同窗好友约定去西湖,及杭州周边几个小镇游览观光。然后,认认真真的把琴练一练。未曾想老爸的一封家书,让她彻底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娘病了,病的不轻,心脏出了问题。只怕时日无多。她哭的好伤心。想来,她爸已是捱了好长时间,特意在暑假将至才告诉了她。如果这次不回去,恐怕连娘最后一面都难以见上,想到这里,她的心如断了线的风筝,没了着落……。
【作者题外话】:一直以来,都有在有生之年完成一部小说的执念。不过,这立念容易,成念难!年轻时终因琐事羁绊,未能如愿。更确切的说,用心不够,图个轻松。总觉得余下的日子还很漫长。
直至今日,方如梦初醒。从来光阴易逝,白驹过隙,因此就有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叹!把握余下的时光,相信勤能补拙,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人生若能挑战自己,活的是否更精彩,更有意义。
路在脚下任我行,坚持!努力不放弃,前方定有美丽的风景。
羞愧于本人的水平有限,故事情节结构性处理不够激烈,不够跌宕起伏,但我叙述的是那个年代普通人的生活与情感。是那个时代人曾经走过的烙印。希望读“她”的人不要嫌弃。这世界除了牡丹,芍药、玫瑰、月季花的艳丽,还少不了菊花、梅花:水仙、百合花的清香。花的种类繁多,应有尽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是艺术殿堂完美盛宴!
感谢每一个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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