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让还没有从父亲还活着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紧跟着就被五隐下一句话打得晕头转向。
还活着,但很快就死了。
说不上来这到底是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为什么呀?”
春让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大吼道:“为什么?!”
她似是冲着五隐喊,又似在冲着老天喊,
五隐不在乎,她道:“我现在去见他。”
“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留下或者离开。”
春让茫然地看了五隐一会儿,哀求道:“阿武,你能不能救救我爹。”她抿抿唇似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我们可以一起留在雾山上,一辈子都不出去。”
五隐还没说话,鸿陵紫大怒道:“这是我和师父的家,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你想留下我还不愿意呢!”
春让仍旧有些迷茫,她的确不觉得雾山有什么好的,又阴又冷,潮湿恐怖,整座山都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吃的东西没有睡的地方,一眼看出去除了白雾还是白雾。
“你没得选了。”五隐道。
“走吧。”她抱起鸿陵紫,看了眼春让,只能将她一起带上。
还是那个山洞,和春让闯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
不过是多了两个人和一只银锁。
昆呈和春申警惕地看着进来的人,春让一见春申又开始大哭起来,“爹爹!”
春申不可置信地抱着冲进他怀里的春让,他猜测过她还活着,但是当春让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让,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春申轻轻拍着春让的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担心这是镜花水月,甚至不敢高声语。
“爹!”春让哭得更大声了。
五隐牵着鸿陵紫,冷漠地等着他们父女相认,没有半分触动。
春申和昆呈的狼狈比起春让来说不遑多让,昆呈其实挥过两剑,但是剑招如同泥牛入海,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只能一步步跟着这只银锁的味道徒步而行。
在这样厚重的白雾里,别说看见彼此,他们连自己都看不见。
而雾山的树年岁久了大多十分粗壮,他们有几次甚至直接撞到了树上。
不论多厉害的高手进了雾山,都跟没有武功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反正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春申拍了拍春让的背,他朝五隐道:“多谢……”
“不必。”五隐打断他,道:“雾山你也进来了,说说十年前的事。”
山洞里的雾虽然比外面淡,不过他们还是不能清楚地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但是春申就是觉得这个姑娘看他的样子和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就那么确定他会死吗?
‘真阳诀’果然没有办法避免走火入魔不成?
“五隐姑娘……”
五隐第二次打断他:“废话就不必了,说重点。”
春申和五隐接触不多,但是对她这狂傲的性子早有了解,于是便道:“姑娘想知道十年前的事,我的确能说上几句,但是我终究是个边缘人物,很多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楚。”
五隐很好商量:“那就说说你清楚的。”
春申试探道:“我是个生意人……”
“我和你做生意。”五隐道,“你说。”
“真阳诀。”春申虽觉得五隐的态度太奇怪了些,却还是当机立断地提出自己的条件,“我要解决走火入魔的办法。”
五隐答应得干脆:“可以。”
春申眉头皱得更深,之前明明说没有解决的办法的,这会子又应得这样干脆,莫不是在诓他?
“五隐……”
“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你女儿比你干脆多了。”
春申笑道:“我总要见到些诚意。”
“你要什么诚意?”五隐逐渐有些不耐烦。
“你觉得呢?”
五隐想了想,抬手成爪,搅乱一身内息,混乱的内力汹涌而出,竟是走火入魔之象。
五隐盯着春申看,春申只觉得好似被什么恶魔盯住了一样,马上就会被撕得粉碎。
下一瞬,五隐眼中似有金光闪过,而后动乱的内息缓缓平稳下来,五隐收回手,道:“如何?”
春申看向昆呈,他是半路出家学的内功,而昆呈是此间高手,若有不对他必能看得出来。
昆呈朝他点点头,这个叫做五隐的小姑娘实在不简单。
春申还是不放心,问道:“你之前为何说没有法子?”
五隐反问:“我何时说过?”
春申一怔,五隐好似的确是从来没有说过没法子这话,她只是没说她有法子罢了。
人家与你非亲非故的,不救你也是寻常。
更何况,十年前那件事,春家是逃不过去的。
春申见五隐的确有本事压制得了走火入魔,便道:“雾山的事是十年前发生的,但整个计划开始得比十年更早,我知道的时候,春家已经有人上了山。”
“朱绍礼,想必你也知道。”春申朝着五隐道。
五隐没打断他,春申便继续道:“这事的起因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
“那时今上继位,但因出身问题,几遭民间猜测,他不堪其扰,几次闭朝,闲时便去翻关于皇室的记录,寻找佐证自己是正统的证据,直到后来他设立了天谕卫,才慢慢将这事情压了下来。某日,圣上翻阅本朝国史时,偶然见了雾山隐门四字,对这地方生出些好奇来,便叫天谕卫去寻。”
“那时候,毕恨生就已经是天谕卫指挥使了,乃是今上心腹中的心腹,甚至有传言说今上私下里甚至会称他做亚父。”春申说了句闲话,又看五隐并不感兴趣的样子,便又说回正事,“毕恨生领命找寻雾山隐门,因关于此处的记载少之又少,几乎寻不到,所以一开始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家父和毕恨生曾是至交好友,故而从毕恨生处知道了此事,便告诉他满城雪的雪舒前辈应该是知道些事情的,他曾听雪舒前辈提起过满城雪这三个字的来历,似乎就是和雾山有所关系。”
“吾父去世前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说春家也有一人进了雾山,便是朱绍礼。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毕恨生已经查到雾山乃是前朝皇室遗孤隐居之地,今上不接受前朝还有人存活,故而命毕恨生一定要毁灭雾山。”
昆呈和春让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五隐,对雾山的来历很是惊讶。
五隐道:“不是。”
她有点心累,前有凤潇潇说她是废太子后裔,后有春申扯她是前朝皇室遗孤。
这都是谁散布的谣言?
那个什么狗屁今上,真的是太闲了,抓着书上四个字不放。
前朝遗孤?毕恨生敢讲,皇帝也敢信。
前朝都灭了几百年了,要复辟早复辟了,有必要守着雾山几百年不动弹吗?
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更何况她又不是,前朝遗孤就算有,也早死绝了。
五隐深吸一口气,道:“你继续。”
春申道:“我们当时前后有十七个人上了山,最后下来的只有四个。”
“四个?”五隐有些算不清楚这个数字。
春申道:“春家的朱绍礼,天谕卫的程谦休,皇帝的胡百溪,以及满城雪的雪绥绥。”
胡百溪是皇帝的人?五隐觉得春申在诓她。
雪绥绥,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个应该就是落九了。
但是温灵鹊提醒过春申的话不能全信。
春申见五隐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他们下山之后就发生一次相互残杀,叶齐和其中一个人跳入山涧之中逃走了,剩下四个人被各自势力带走,而后天谕卫包围了雾山,但是一直没敢进来。”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五隐,只可惜雾太浓,他没办法看清楚五隐的神色。
“朱绍礼被砍掉了一只手臂,被父亲接回来后,将遥州月交给了父亲,又给了父亲一个忠告:不要妄图进入雾山。”
“他说完话没多久就死了,自此父亲便将遥州月深藏库房之中,并且不再接触关于雾山的事,直到他离世前,才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又交代我说如果雾山有人出来,要记得把遥州月还回去。”
春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再后来,便是漫长地等待,毕恨生对春家的不满随着父亲的离世越来越多,春家和钟家的婚事也是我父亲专门定下的,为的就是能留一条退路。”
“但是钟家也逐渐衰落下去,到婚期来临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和天谕卫相抗衡了。这样的情况下,我自然不愿意阿让再嫁过去。”春申看了看春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个极其宠爱女儿的父亲。
春让含着泪看向春申,原来她爹真的是故意放她走的,难怪那日替嫁那样的顺利。
春申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当时我已经知道毕恨生要对春家出手了,又见阿让一心想要逃婚,干脆便帮了她一把,想着哪怕只有一个人能逃出去也是好的。”
“那时候她一直没有选定替嫁的人选,我给她准备了一个,你也见过的,就是避珠丫头,如果到了出嫁的时候,阿让自己没有下定决心的话,她会代替阿让出嫁。”
“谁知阿让在大街上遇到你,你竟然愿意替她出嫁,于是这件事看起来就更顺理成章了。”春申似乎有些歉疚,“当时我也不知道你是从雾山上下来的,不然也不会让你替阿让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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