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晃，险些从马匹上摔下，被人七手八脚地扶住。她捂住嘴，抑制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不能叫，他刚消气，现在再惹他生气，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恶心事出来。
随后，苏小云看着他箭囊中的箭逐渐减少，随从手中所抓的狐狸尾巴也越来越多，他一个人两只手抓不完，还得再找一个人帮忙一起。
残忍的弑杀行为极大的调动了宋高洁的兴趣，他畅快的大笑着，放出一只又一只的弓箭。
当他举起弓箭的手腕感到酸痛，想停下来歇歇时，他终于回头注意倒脸色苍白，身子颤抖的苏小云。
“吓到了？”他好笑地挑挑眉，侧眸扫视一眼自己所获的战利品。这才到哪儿啊，都是些小打小闹，真是没见过世面。
苏小云颔首，捂着胸口艰难道：“臣妾心慌得很，还请陛下准许臣妾回去请太医一看。”
不染丝毫血色的嘴唇虚弱地朝宋高洁提出想回去的请求。
她此刻眉头微蹙，侧边发丝垂下，轻扫过她白皙的脖颈，颇有西子捧心之感，看起来楚楚可怜，仿若岸边垂柳，随时都可被风吹倒下。
宋高洁沉思片刻，大发慈悲的点点头，转身策马进入林中深处。
等他走远后苏小云再也抑制不住胸中恶心，扶着沙星的胳膊几步跳下马来，蹲在一边的草丛中干呕起来。
“主子，你没事吧？”沙星与苏小云并排蹲在一起，替她轻抚背脊，“咱们快回去宣太医吧。”
“不用，我没事。”苏小云暂时止住干呕，有气无力地倒在沙星怀里道。
她这一副要将心肝肺都吐出来的痛苦模样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沙星把脸上的泪水一把抹掉，搂紧怀中苏小云，苏小云每干呕一次，她的心就抽疼一次。
在宫中侍奉的侍女莫不争相祈祷自家主子能多与陛下见面，挣得宠爱，好惠及她们这些下人。
但沙星从不这样想，每次与陛下见面后主子总是会情绪低落好一阵子，有时还带着一身伤回来。
沙星恨不得主子不入陛下的眼，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主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头一歪，竟晕倒在她怀中。
“主子，主子，你快醒醒啊，别吓沙星。”
得到这边消息的燕伶急匆匆赶来，扳过苏小云的身子一看，再为她把脉片刻，她立时清楚她这是受了惊吓所致。
伸手将苏小云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燕伶与沙星一同扶住苏小云身上走上马车。
“燕伶，怎么办啊？主子她好像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沙星蜷缩在马车边，拉住苏小云的手抽泣着。
躺在马车软垫上的苏小云紧闭双眼陷入昏迷，昔日笑靥如花的芙蓉面毫无生气，连眼角的妩媚红痣都透着一股病态的灰暗，好似一朵乌云笼罩其上，存心让人无法窥见世间最美的晴日。
燕伶在马车的角落处找到一床软被，轻柔地盖在苏小云身上，替她掖好被角。
“别说丧气话，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罢了。”
“好。”沙星猛吸一口气，将剩下的所有哭泣声都止住，只静静都看着苏小云平静的脸庞。
到达帐篷后，两人将苏小云扶下来，恰逢听到苏小云昏倒急匆匆来看望她的凌嘉言。
燕伶脚步一顿，不易察觉地将头往下低，脚步不停地继续与沙星扶苏小云进帐篷。
被拦在帐篷外的凌嘉言征愣着，目光放在藏青帘子上，不断回忆方才扶着苏小云的背影。
虽然时间短暂，只看了两眼，但那背影真的好生熟悉，有一人名字在他胸腔猛烈跳动，好似下一秒就要挣脱而出。
但是，怎么可能呢……
凌嘉言自嘲一笑，定是巧合罢了，蓬莱殿的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他侧身，吩咐属下再去催太医前来，再去看看此行可拿有珍贵药材，若有，尽数拿到此处来。
他又在那儿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今日这帐篷格外热闹，众人进进出出，忙着拦住所有外客，急着熬制新开的汤药，再一一灌进苏小云紧闭的嘴唇，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这儿才重归宁静。
苏小云直到此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昏睡了一日未睁开的双眸在烛光的投影下眨了好几次才完全睁开，她愣愣地盯着帐篷顶上的木架子看了半晌，然后歪头想唤沙星与燕伶，却发觉嗓子沙哑至极。
喉咙里就像有一颗粗粝沙子的存在，每吐出一个字都是沙子在柔软喉管里的碾磨，似有血在往外冒。
苏小云抬起恢复一点劲的右手，以胳膊肘直支起上半身，费力下榻，想要去为自己倒杯水喝。
帘幕被人掀开，青色的身影疾步走到她身边，扶起她的身子，让她重新躺回榻上。
“是渴吗？耐心等等，我为你端来。”
遵从他的话，苏小云安心地躺回榻上，侧头看着他的背影。
顾清竹先尝试一遍水的温度，确保可以之后再端过来，也不敢一股脑地让她喝下去，用勺子慢慢舀着喂到她的嘴边。
等一碗水见底苏小云勉力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谢谢国师大人。”
顾清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炽热的掌心紧紧握住苏小云发凉的双手。
趁着离开皇宫的大好时机，顾清竹正好出去办事。方才回来才知苏小云今日所遭之事。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突然心头又泛起一阵恶心，苏小云抬手捂住胸前不断发出隐痛的部位，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忽而，不可抑制的呕吐欲直冲喉头，苏小云立时起身趴在榻边将胃里所翻滚之物皆呕吐而出。
吐出来之后苏小云心里舒服多了，喉咙不再觉得难受，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
但是看向顾清竹被她弄脏的衣裳，苏小云愧疚的快要哭出来了。
国师大人是有洁癖的啊！他今日特地赶来照顾他，结果自己吐了别人一身。
“对不起。”苏小云双手绞紧怀中被子，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这样就不用面对现下这般尴尬的场景了。
“无妨。”顾清竹不在意的笑笑。
他起身，褪下外面弄脏的长衫扔在地上，露出里面洁白而单薄的里衣。
苏小云赶紧扯出一半被子放在榻边，让他也披上，免得得了风寒。
顾清竹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抬手提起被子，将其尽数裹在苏小云身上，把她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没那么娇弱，吹点风不碍事。倒是她，还处于病中，更要注意不能受凉。
“你既然已经来看过我了便走吧，回去换一身衣裳，我也唤你进来将此处打扫干净。”苏小云吸吸鼻子，朝顾清竹一笑。
“你唤就是了。”
“啊？”那她们一进来不就看见他了吗？这怎么能行。
为打消她心中顾虑，顾清竹耐心解释道：“燕伶在外面。”
苏小云霎时明了。燕伶武功高强，肯定已察觉到帐篷里多了一个他，不会让其他人进来的。
于是苏小云放心的唤人进来。
燕伶掀开帘幕，一眼就见到只穿着白色中衣的顾清竹，以及坐在榻上被被子裹得紧紧的苏小云。
这是她能看的吗？
她立刻低头，看见地上污秽与外裳霎时懂了为何国师这副打扮。
“燕伶，麻烦你了，我当时实在是忍不住。”苏小云从被子里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歉疚地看着燕伶。
燕伶笑着摇摇头。地下铺着的是长毛地毯，肯定不能再用，直接烧了干净。至于地上这件长衫……
“这件外裳应当怎么处置？”她看向顾清竹问道。
“同地毯一齐烧了吧。”
燕伶闻言将地毯一卷，把外裳包裹于其中，拉到帐篷外的篝火边，亲眼看着里面的所有东西烧为灰烬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把手腕给我。”修长的手指在苏小云面前展开，她将被子撤出一角，伸出手来放在顾清竹手中。
顾清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搭在她的脉搏上，紧紧感受片刻，然后放心地将她的手塞回被子。
从脉搏上来看已无大碍。
“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明日遣人来送你。”
苏小云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说葡萄二字，话到嘴边一转，改为糖葫芦。她机智地拍拍自己胸脯，暗叹幸好自己反应快，要不就露馅了。
顾清竹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道：“葡萄也很好吃，我想你会喜欢，要不尝尝？”
“好好好。”苏小云眼睛亮晶晶的，不断点头，还夸赞他道：“国师大人，你最好了。”
顾清竹很是受用的微眯眼睛。
忽而苏小云观察到顾清竹的额头渗出汵汵冷汗，嘴唇也开始发白。
她立时松开捏紧被角的手，扶住顾清竹的胳膊，担心地问道：“国师大人，你怎么了？”
“无妨。”他嘴虽硬，但苏小云敏捷地注意到他的右手缓缓抚上他左手的手腕。
是手腕又开始疼了。
想起那晚顾清竹发病的痛苦模样，苏小云立时掰开他的手，将他的左手手腕牢牢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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