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其明认为,在尚未弄清季良的经济问题之前不便反驳,只好缄口不语。
为了把杨颖的笔录颠倒过来,祝冠英又委派党办主任黎毓刚,办公室主任柳清州对杨颖买进、办理登记的结婚证重新做了核对,得出与方敬德相反的结论后,并让杨颖写了笔录。
当季良听了杨颖反馈的这个消息后,一种反败为胜的喜幸涌上心头,但,他却并不想就这样偃旗息鼓,而是在对方敬德报复心理的驱使下,产生了倒打一耙的企图——向祝冠英讲述了因舞厅风波方敬德对他耿耿于怀,出于报复心理擅自核查杨颖的结婚证对数,实则间接地调查他,侵犯了杨颖和他的人权,并要求以侵犯人权行为来论处。
尽管听了黎毓刚对杨颖结婚证数的复查结果,心中不免释然的祝冠英,对季良的这个要求却并不赞同,因为他对方敬德的为人已有所了解,所以,对季良所反映的情况充其量也不过半信半疑。况且,他尚以为,方敬德如对金凤有不轨行为,在金凤本人未揭发之前,他不便于过问。对于季良带有泄私愤的要求,虽然也正合其意,但他的答复却是待研究后再定,并点拨季良要从中汲取教训,要举一反三。
此事趋于平静后,祝冠英的侥幸心里虽然得到了慰藉,但仍心有余悸,担心以后拔出季良这个萝卜,很可能会带出他身上的泥。在这种心理促使下,他虽然也想到了最好给季良调一下科室一来可缓解他俩的矛盾,二来也可以使季良存在的问题淡漠,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退却,直至自消自灭。同时,他也增强了对方敬德好抓人小辫,好整人的厌恶心理,产生了借方敬德调查杨颖失败之机,狠刹一刹其整人锐气的。
六
此事本来已告一段落,可柳清州对此事却颇有见地,亦很愤慨,以致于又节外生枝。
此事不久的一天,陪着市工作对口局进午餐的柳清州主任,出于礼节陪着领导多干了几杯,由于酒力不支,陪完客醉熏熏地去了方敬德的办公室。见方敬德在阅报,便问起了核对杨颖结婚证的起因。当方敬德道出了来龙去脉,柳清州深以为然地说:“两份笔录,肯定有一份是假的,有一份是真的。而我却顷向于杨颖写给你的那一份是真的!很可能在你拿着笔录离开后,杨颖给季良打了电话,季良在杨颖的结婚证上做了手脚——因为季良只要在杨颖的50对结婚证的借条前加一竖,就变成了150对,疑点也就迎刃而解了。但也并非天衣无缝,因为凡是来买结婚证的婚姻登记员,为了便于往回拿,一般都只买一捆——50对,惟有杨颖有一张150对结婚证的借条,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本来即对那150对借条产生过质疑的方敬德,听了柳清洲的这一番真知灼见,疑窦不由得加重。
柳清洲又自鸣得意地说:“方科长,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去核对杨颖的结婚证数,怎么能自己去?难道你不知道一比一情况下取证的材料,漫说又被人家推翻了,即使推不翻,在法律上也不能成为证据吗?再说了,你让杨颖写了笔录,为什么不和杨颖一起到局里找季良,三对六面,甚至于四对八面——再找上一两个见证人,共同核对杨颖的取结婚证收据和借条,让杨颖和季良干瞪眼,也无空子可钻!”
已对此事的做法有所悔悟的方敬德,经柳清洲这么一点拨,越发豁然和懊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幸亏你让杨颖写了笔录,不然的话,和季良关系不一般的杨颖,很可能在季良的怂恿下,反咬你一口,那,你可就有口难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方敬德赞同地点了点头。
柳清洲走后,方敬德眼前又浮现出杨颖被他查出结婚证数有问题时,那副惊慌失措的狼狈相,越发意识到如果她心中没有鬼,仅仅因为一时想不起来差在哪儿了,绝不会那样惶骇。就愈加懊悔没有像柳清洲所说的那样去做,以致于给季良和杨颖留下了可乘之机……
尽管沈其明三令五申此事不要外传,谁传出去造成不良后果自负。但,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吧,此事还是走露了风声。
虽说此事传得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但因有的同事曾发现过季良与杨颖关系暖味,在买卖结婚证上有可疑现象,所以,多数同事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因此事既暴露了季良的渎职、违法行为,也间接地使季良与杨颖的关系昭然若揭,因而,便更加激起了季良对方敬德的怨恨。
在季良的鼓动下,平素与季良关系颇佳的范冰漪、章爱嫱、贾秀才也开始为季良鸣不平,除了在他们的小帮派之间大造声势外,还在季良面前煽风点火,掇撺季良到祝局长那儿告方敬德散布谣言,已给他造成极坏影响,要求严肃处理。
诸如此类的煽动,使得季良的恼火熊熊燃烧起来,促使原本即存有侥幸心理的季良忘乎所以,居然再次要求祝冠英以侵犯人权,非法对他进行间接调查、传谣罪名严惩方敬德。
而且,前呼后应,紧接着范冰漪、贾秀才、章爱嫱也配合季良的所谓正义举动,同时向祝冠英施压,从而,形成一种咄咄逼人气势。
祝冠英本来即对方敬德有偏见,认为方敬德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并对他的工作横挑鼻子竖挑眼。尤其令他难以容忍的是,他从方敬德热衷于查杨颖间接地查季良的做法上意识到,方敬德是个好整人的危险人物。说不定那一天,也会整到他的头上!如其如此,还不如是先下手为强——拿着鸡毛当令箭,治方敬德个散布谣言——损坏季良和杨颖名誉罪,刹一刹这小子的嚣张气焰!让这小子尝一尝好整人的苦头、下场!最好能把这小子挤走。
一
一天,祝冠英刚上班,电话铃便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哪位?”
“你是祝局长吧?”
他听出是一位瓮声瓮气的陌生女低音,疑惑地问:“是呀,你是——?”
“我是谁暂时不便奉告,也不重要,不过,以后适当时候你可能会猜到的,最起码也在你的猜测范畴之内。”
他愈加疑惑了,并似乎意识到她可能要说什么隐秘之事,便问“既然如此,有何贵干?”
“我获得一个关乎到你前途和命运的坏消息,为了帮你渡过难关,决定冒着风险泄露给你——办公室就你自己吗?”
他的脑神经虽然绷了起来,但仍怀疑是恶作剧,便严肃地:“我能有什么坏消息,你少敲山震虎!”
“我是不是敲山震虎,还没说你怎么能下结论?——你还没回答我呢?”
听她这么一说,他的怀疑成份锐减,心也提了上来,缓和地说:“对,就我自己。请讲吧!”
“区纪委收到一封你挪用扶贫款的匿名信,很快就会去调查,你赶紧想辙吧!”
“喂,喂……”他本欲再问点什么,说点感激、报答之类的话,但,对方已挂断了。
惊吓得有点懵懂的祝冠英,半天才缓过神来,但忐忑程度却并未趋缓。
他狐疑地想:这个女的是谁呢?我和她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她为何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向我泄露绝对保密的消息呢?难道是和我在一个街道时我对她不错,后来调到纪委的陈秋云?不对,陈秋云还不到三十岁,声音我也熟悉——清脆,即使拉腔拖调雏凤声也不会变为老凤声;而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浑厚,缺乏活力,起码也近五十岁了。那会是谁呢?这个女人肯定认识我,而且对我非常关心,不然的话,也不会冒险向我通风报信!尽管她暂时不便向我披露姓名,等我以后知道她是谁了,一定重谢!
祝冠英升为局长后,乘坐的仍然是前任局长高德兴的那台旧桑塔那。当他发觉其它委办局一把手的轿车,大都比他的新、比他的档次高时,寒酸心理便日胜一日。尤其是当两位副手由原来的中面包,换成了崭新的现代以后,他曾流露出与两位副手换车的想法,却被郝小戎用软中带硬的口气回绝了。心中则更加失去平衡的祝冠英,愈发蒙生了乘旧桑塔那掉架,有损于他堂堂一把手形象的自卑心理。因而,尽快换一台高档新车的,便越来越强烈,愈来愈迫切了。
在尚无资金买车的情况下,他便托人定购了一辆内部价的奔驰,卖方几次催他交款提车,他只好向民政公司经理靳立本求助。
靳立本虽然也深知不答应变相让他为祝冠英买车的要求,他这把交椅既不会坐稳,更不会坐久。但深谋远虑的靳立本复又认为:我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就到站了,而且,公司的工作和效益也有口皆碑,即使不买祝冠英的账,谅他也不敢胆大妄为——凭白无故地撤我的职!反之,即便再怎么巴结他,再怎么给他甜头,他也不可能违背原则和规定,破例让我60岁后还不退休!况且,老于事故的靳立本悉知,一台奔驰近百万,虽然他不能让其全出,但起码也得出几十万,而且,必然是刘备借荆洲——有借无还。所以,靳立本便以公司账户上没钱——下属福利厂拖欠公司的管理费收不上来为由,婉言回绝了祝冠英的借款要求。祝冠英碰了个软钉子后,虽然有些恼怒,在心里骂靳立本老奸巨猾,但却又一时奈何不了他,便又给贝雕厂厂长宋学富挂手机,岂料,宋学富说他正在广州开订货会,一周后方能回来。在不得已的窘况下,他又去了募捐办。
已逾知天命之年的募捐办主任朱宝福,身高体胖,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一双小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精明,甚至于狡黠之感。只是不知是遗传的因素,还是油水足火气旺的缘故,却过早地谢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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