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被甩掉呢?
稔良坐在长辈曾经生活的祖宅中,病态地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四天前他在失去狐狸的踪影后很快就像之前一样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山脚下。
难道神使大人的旨意不是让他跟上而是让他离开吗?
可神使大人的出现不是为了带他进山吗?
明明很顺利的深入了一些的。
为什么这座山却仍在拒绝他呢?
就因为他是……
被咬成锯齿状的指甲边缘渗出了血,他面上的仁慈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翳,仿佛要化作噬人的恶兽将他吞噬。
真是可恶啊,明明他已经按父亲的期望做出了一番成就。
虽然比不上兄长,但他也成为了一个受人尊敬、医术高明的医生。
为什么隐藏在神山中的族地却依旧拒绝他进入呢!?
连神使大人都在半路上抛下他不管。
就因为他是没有才能的人吗?
真不甘心啊,仅仅是因为这个问题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连替代品的研究也完全没有进展。
那位病人已经等不起了,越发暴躁的病人说不定会对他展开可怕的报复。
几滴冷汗隐隐从稔良额头流下。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猛地起身,椅子一下被带倒在地上。
“你还好吗?”
无可奈何又回到这里的卯鹤有些担心,他早就喊了稔良几声,他都像没听到一样。
稔良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
他是一位善良、和蔼的医生,神山一定会被他所感动的。
他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天生长了张笑脸,满是真诚和善意。
“您好,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稔良的话戛然而止,眼神有一瞬间锐利。
“半妖?”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倒是在京都的阴阳师手下见过,作为阴阳师的式神显然没这只穿得华丽,背上的刀也不同凡响。
是来自阿丰山中的大妖的孩子吗?他心里有了主意。
至于眼前这个小孩是纯种妖怪的可能?别开玩笑了,有能化为人形的实力,且能理智地向人类求助的妖怪怎么可能存在。
感觉不到妖怪的尾巴却看得到半妖的耳朵吗?狐狸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好在下一秒他的语气便缓和了起来。
“失礼了,你是从山里来的孩子吗?”
“啊嗯。”卯鹤被他一声“孩子”恶心地一抖,含糊地答到。
准确的来说是从世界外来的呢。
“请问您是医生吗?”
“虽然算不上什么有名的大医,为村民治些小病还是可以的。”
其实他在来着偏远之地前可是贵族们所青睐的众医生中最年轻的那一位,可谓是前途无量。
可惜一切都变了,兄长和病人。
“你是为了它来的吧。”稔良稍稍定神,看向半妖怀里的雏鸟。
半妖下意识对那只雏鸟做出的保护性动作,看来这只鸟对他很重要。
但看他外露的的耳朵和尾巴,明显和鸟类毫不相关。而这巢中的鸟也不像是妖怪。
不是为了救助同族而来,只是恰巧捡到了受伤的幼鸟而向人类求助的单纯半妖吗?
“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像对待普通人类小孩那样夸赞卯鹤,仿佛刚才的错愕是卯鹤的幻觉。
这便是神使大人的旨意吧。稔良在心里感慨道。
“妖怪的年龄可不能看外表判断。”卯鹤提醒道。
“抱歉,一不小心就把您当小孩子看待了。可以给我看看它的情况吗?”
稔良顺着卯鹤的话说下去,顺势接过了他递来的巢。
他做了个请进的姿势迎卯鹤进了屋,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会那只雏鸟的情况。
他稍稍认真了起来,提高音量:“以我所见,这只雏鸟是乌鸦的白子,虽然它处于幼年期骨折容易恢复,但白子本就体弱,要是落下些病根可能一辈子腿都不能正常行走了。”
果不其然,稔良在半妖脸上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如果想要它完全恢复,最好使用药物治疗。”
“恰巧我这有些药物已经用完了……可惜我区区一介人类,没有深入森林的能力。”
卯鹤想起了他一刀斩熊的场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区区人类”吗?
不过求人办事总要付出些代价,何况他还对卯鹤有恩。
“药的事,交给我便好。”
医生微微勾起嘴角,似乎在为了雏鸟而开心,“真是麻烦您了。它的伤我先用现有的药材将就着用着,我会将缺少的药材写给您的。”
他说着拿起笔,快速地写下了几个药名,又贴心地描述了它们的样子。
“对了,其中最关键的是一味叫青色彼岸花的植物。”稔良停笔,郑重地说。
“我已经将它的样子和会出现地方写下来了,请您一定要采到。”
卯鹤点点头。
“它的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称呼吗?”
“卯鹤。”
“我是稔良,以后请多多关照——”
过了一会,他从鞠躬中直起身子,意料之中,那只半妖早就离……
啊,没有离开呢。
“……”稔良静静看着卯鹤。
“……”卯鹤默默与稔良对视。
稔良:你怎么还没走呢?
卯鹤:我也想啊,但我家塌了。
“您……”还有什么事吗?稔良话没说完便被卯鹤打断了。
“我想要借住几天。”卯鹤松了口气,终于把一直在心里念叨的话说出去了,一路上不停在思考该如何说出这句话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借住几日?稔良有些懵了,半妖找人类借住这种事他可是第一次见。
他反应过来,“…当然可以,不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连被褥也没有……”
所以您还是离开吧。
“没关系。”卯鹤的脸皮已经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锻炼得和城墙一样厚了。
“……呃,请您跟我来。”不知他是不是被无语到了,一时有些凝噎。
卯鹤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麻烦您了。”
稔良又下山去了,据说他要给一位在此地休养生息的贵族治病,所以每隔几天就要离开一次。
卯鹤为那缓过神来就吵个不停的雏鸟取了个名,叫云鸦。
虽然没能找到青色彼岸花,但那只雏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连体型都长大了不少,羽翼丰满了很多,常常单腿抓着窗沿站在窗口扇翅膀。
也许医生总是为它治伤碰到它的伤处的缘故,它对稔良不是很亲近,常常见到他就跑,弄得他哭笑不得。
被妖怪养大的乌鸦会不会也变成妖怪呢?卯鹤表示很期待。
至于那振刀——卯鹤一想起他就满头黑线。
天知道他那天早上一睁眼就是龟甲那张超近距离的扭曲大脸。
吓得卯鹤反射性就把他踢下了床,他还要在床下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嘤嘤嘤。
他的外表可是五岁小孩啊真的不会出戏吗?!卯鹤在心里呐喊。
还一边美其名曰:担心主人没有被子会着凉,挤一挤很暖和。
虽然那家伙说自己是他的刀,却对他们的过往只口不提,只知道他当他们主人时的代号。
逼急了也只会“哼哼哼”地怪笑着说他和那位叫阿丰的神明约定好了的。
幸好他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
卯鹤甩甩脑袋,把那振奇怪的刀甩出脑海,叹了口气。
他正在从山林返回住处的路上,这些天里他已经把除了青色彼岸花之外缺少的药物全部集齐。
稔良似乎对青色彼岸花有什么特殊的执念,超出了仅仅是为了治疗一只鸟的范围。
当卯鹤仅仅透露出了一丝怀疑,稔良就利落地坦白了。
他说,不只是小乌鸦需要,他的一个病人也急需用到这味药,只不过当时害怕卯鹤不答应,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不过这对他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隐瞒,多找一株药罢了,虽说有些不爽但也比不过稔良对他和云鸦的帮助。
但今天也没能找到青色彼岸花呢,他稍稍有些失望。
每次稔良回来都会更加焦躁一点。
看来他病人的病情不容乐观。
不知道他这次回来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卯鹤停下脚步。
背后的树影发出不寻常的窸窸窣窣声,这种声音已经跟了他一路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可能要回去得晚些了,不知道龟甲会不会着急。
他又遇见“熟妖”了呢。
他转过身,那两只壮硕的妖怪仍没发现自己的跟踪对象已经发现了自己,正忙着把自己塞到那棵可怜的树后面,可惜凭它们身材只不过是在轮流把对方挤出去罢了。
真是熟悉的气味,是之前遇到的那两只妖怪呢。
“那边的…牛头?”卯鹤喊住了那只恰巧被挤出来的妖怪。
只见它们瞬间石化,难以置信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并排土下座在卯鹤面前。
“对不起!请不要杀了我们!”它们齐声喊到。
“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哦。”
卯鹤的双耳随着吐出的一字一字起伏。
牛头和独角对视一眼,拍拍灰尘站起了身。
独角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蹊大人您还认得我们吗?”
牛头跟着用力点点头。
上次难得遇见了蹊大人,可蹊大人却像不认识他们了一样,差点就被杀掉了。中级想想当时的情景又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它们好不容易重新鼓起勇气,希望不要再是上次的下场。
“不认识。”他如实回答。
并理直气壮。
“那…这……”它一时犯了难。牛头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它们一时无言。
“嗯?”狐狸眯了眯眼角。
太阳已经消失了,只剩夕阳的余晖在燃烧,他还想在夜晚彻底来临前回去呢。
“请问您是蹊大人吗?”它弱弱地问道,像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跳走的牛蛙。
“不知道呢。”他也很好奇他是谁呢。
卯鹤静静看着它们脸上的纠结,等着它们的决定。
它们是否会将本应告诉它们认识的那个“蹊大人”的事告诉他呢?
它们两吞了口口水,它们仅仅只是个小妖怪啊,不要把这种大人物的麻烦交给它们啊!
该怎么办……不小心惹恼了大人,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那就交给大人物处理吧!
脑部高速运转,最后变成蚊香眼的它们破罐子破摔道:
“犬大将在墓大人那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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