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师尊给我鼎丹炉,我要炼丹!”
这话冲口而出,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徐蛮无法再顾及任何,有股激荡在体内喧嚣冲涌,夺走了她所有思考。另她胸口酸胀得只觉,任何言语也道不出此刻心境的万一。
她有过的那漫长一辈子,爹娘自然曾待她好过,但那种好是带着索求的。凌渊也对她好过,但那种好里的命令与服从胜过一切。
徐福也待她好过,但那种好是以他自己的角度出发。欲要拉拽着她,同坠那场堕落的狂欢。
他们都对她好过,却都将她推入过深渊里。
从来没有人,用这细润无声的态度,替她将一切都打点好。
那么,这人会对她有所求吗,会在某一日将她推向深渊吗?
不,不,她不要再想这些,再过成上辈子那样。
向阴暗而生的人,灵魂将会永不得安宁。她尝过一回那种滋味,所以再也不要。
而眼前这人,在明知道她是凌渊婢女的情况下,还是收她为徒了。
他图她什么?
图她三灵根不满五阶的废材体质,还是图她极可能给他惹来大麻烦的身份与出处。
这或许是个真正温柔的人,徐蛮想这样去相信。哪怕此后证明他不是,徐蛮也想在此刻重燃信念的光。
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活成独独一个人。
若这个不行,她便再去寻找第二个,第三个。这世间如此之大,只要她不停下寻找的步伐,便总能找到片可入眼的风景。
而那片美景,亦会终不负她所期。
上辈子,青空大师离开幽冥涧时,曾对她留下过一番话。
他说,人心善念的生起与维持,大多只在一瞬间且稍纵即逝。而恶意的维持,却是没有时限的。哪怕身为佛门子弟的他,也无时无刻不在与自己内心的恶意做斗争。
让她千万要守住心中的信念与微光,还说,若有些人实难回头,不若弃掉的拯救自己为先。
上辈子,徐蛮犹犹豫豫的割舍不下。然这辈子,她决定听青空大师的,以拯救自己为先。
然后,终会蓄积力量,去拯救其他人!
徐蛮被这感悟激起了莫大勇气,眸中迅速褪去泪意,露出热切笑意地望着对面人。
莲凤于两个徒弟之前先回过神来,当先便对上双灿若春花的眼。
这眼仿若雨后春笋,似充满着可破开一切的力量。
但笑得好看归好看,话太猖狂也是不该。便轻咳声的端正身体,摆起师尊该有的威严道:“你个练气三期的,能炼什么丹。”
徐蛮此刻太想弄出些什么东西,以报这人将她拖出深渊的善意。
又哪甘心被拒绝,忙急切道:“那些凡世间的道士们能都练成丹,我这个练气期的修士怎么不行。炼丹最关键的是在所用的材料上,个人的修为反而只占其次。”
“大言不惭。”莲凤轻斥这声,再度给自己倒了杯茶。
徐蛮迅速前倾,摁住了师尊端茶的那双手,继续不饶道:“不管我大言惭不惭的,您身为师尊,难道不应该给徒弟准备些入门的最基本器具吗?再说了,修真界丹修们哪个是真正从高阶开始正式炼丹的,还不都是从练气期就开始跌跌撞撞的摸索了。”
莲凤唯恐挣扎又溅湿了袖口,忙扭头向身边站着的两名弟子,各自投去道眼色。
南仁这才领悟什么,忙躬身下去想要拨开师妹的手。但直至那双细白时,才想起这是名女子,不是师弟而是师妹。
虽然她很大胆的正用双手抓着师尊手腕,但他还是有自己的认知与坚持。
便缩回手的朝另一边师弟看去,羞恼道:“你也来帮帮忙吧。”
南奋皱起眉的轻啧了声,依言俯低身子,也没去碰那双细弱的手腕。
只对上双晶亮急迫的眼,笑眯眯道:“师妹,你可知道师兄未入山门前是干什么营生的吗?是土匪头子哟,可徒手捏碎人的头骨。如果扯起师妹这双细弱的手腕,下错了力道可怎么办好。毕竟师尊有令,我不得不从。且不知师妹晓不晓得一句长幼有序,若不知晓的话也大可安心。师兄也是很友爱同门的,会给你最好的伤药。师兄可是丹修,别的什么可能没有,但伤药绝对管够。”
徐蛮听着那句格外咬重的长幼有序,朝人判断厉害的望定。
这双笑着的眼里,满溢出仿佛只要她不遵从他身为长的这个身份与地位,便会在此后同门的日子里,给她找尽麻烦的隐喻。
在皇城深宫里熬过的人,哪能不懂这层意思。
徐蛮有几分不甘的对上他双眼,可几息后还是溃败的松开手。
是了,她才初初入门,与同门师兄结下梁子绝对不智。丹炉这回不给,只要她不放弃的一次次来求,师尊总有熬不住的时候。
所以,不急于一时的,不急于一时的。
可想虽是这么想,但徐蛮面上还是瞬间失去笑意,安静的跪着不说话。
南奋很满意于师妹的这份“懂事”,抬手落在她发顶揉了两把,笑道:“嗯,真乖,师兄以后疼你。”
徐蛮暗哼了声,却不敢明着移开他落在头顶的手,算是对这个三师兄有了几分了解。别看着像个不拘小节的江湖草莽,但坏心眼可真是一点不少,以后能别得罪就尽量别得罪吧。
而莲凤也乐见最小的徒弟能被她的师兄制住,悠然地端起手中香茶抿了口。
然,眼角余光里,见先前笑得如花般绽放的眸子,一转眼便像是遭灰霜打过,就觉心口一窒的疼痛起来。
也罢,也罢!迟早都是要经历这么一舍的,徒弟于当师尊的人来说就是个躲不掉的孽债。
思及此,莲凤将水杯和茶壶一拂的消失掉,再把案台和双手施了遍清洁术,才翻转手腕从储物戒里拿出个只有巴掌大的丹炉来。
既然已现出了一个,莲凤便摁不住有宝想炫耀的心思了。不过几息的功夫里,不大的案台上已摆满了九个小小的丹炉。
当然了,这绝非是它们真实的尺寸。
莲凤在三个徒弟看痴的眼神里,从怀里摸出块绒帕,拿起第一个在上面轻轻擦拭起来。
修士虽然各样都可以涉足一点,但大多还是各修其职的专精一样。就好比说剑修,得获一把绝世好剑就是他们至高的追求。
而器修们,虽然满足于器皿炼制成功的那刻,但最爱与时常维护的,绝对是他们炼器的用具。或是一把笨重的铁锤,或是一套绝非凡品的木工用具,又或是其他。
而他们丹修,最珍爱的器物就是丹炉。
面前这九个得来的历史,也都个个含血带泪。舍出哪个他都心疼,但却又不得不舍。
想到这里,莲凤忍痛的抱起个金色丹炉入怀,爱不释手的擦了遍,才朝小徒弟那边双眼一闭的猛推过去。
“快快快,快些拿走吧!”
但徐蛮却没看中那个。
她上辈子在幽冥涧用过最顺手的一个丹炉,就是黑色的,看着就像与这案上那个黑色的用同样材质所制。
所以,她还是喜欢用熟悉的东西,一把就抱住那个黑色的丹炉入怀,睁大双眼地看着对面师尊,道:“我要这个。当然了,您若是连桌面这个金色的也想一并给徒儿,徒儿也是不介意的。”
这句可将莲凤疼了个钻心,他一把揪住胸口缓了许久,才笑着朝抱紧丹炉的徒弟看去,欲哭道:“乖徒啊,你看这个金色的还镶着宝石呢,你们女娃娃就该用这种漂亮的是不是,快把那个还给师尊,快点!”
徐蛮更紧的将丹炉朝怀里抱了抱,对上师尊那双不忍的眼,温声感激道:“师尊,别心疼将这丹炉给我,说不得我在炼丹上天赋异禀呢。我发誓,会将我炼制成的最好丹药送予师尊,绝不负这场师恩与这鼎丹炉。”
“你个三灵根的练气期,哪来的什么天赋异禀。再好的丹炉,也不过是给你炸着玩儿的!”
这话脱口而出,莲凤还没缓过气来,便见徒弟晦暗了眸色。那眼尾也渐渐红了起来,有泪悬而未落的在那眸中晃荡。
跟着,便听人吸了吸鼻子,面色一松的将怀中丹炉朝案台轻轻放下,转抱起边上那樽金色的,朝他笑道:“谢谢师尊,徒儿定会好好用的。将炼制的最好丹药送给您这话,不论用哪个丹炉都一样奏效。”
说着,怀抱丹炉朝对面的人拜了三拜,才作辞的起身转面,朝她那新住处走去。
虽然丹炉没有要到心属的那个,但怀中这个也不差。一鼎好的丹炉对于丹修来说真的很珍贵,这个她还是理解的。
于是这点小失落,在她初生的信仰里,转个面就不见了。只想着,丹修一个丹炉确是太不够用的。她要快些强大起来,去挣一副身家,或买或制出更多的丹炉才行。
还有那座漂亮的水上桥廊和新屋子,哪个都是另人心情愉悦的存在。
就在她怀着这种小愉悦,踏出了三五步时,身后传来一声怒捶桌面的闷声,然后师尊的声音便在后响起:“真是造孽,你给我回来!”
徐蛮不确定这道声是在喊她,但仍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回转身的看过去。
莲凤气极的望着人,又捶了一下桌面,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喊的就是你,还不快回来坐下。”
徐蛮哪敢不从,立即抱着丹炉小跑着回去又跪坐在人对面。
“把右掌伸出来。”
是要替她和丹炉滴血认主吗,这个简单的操作她还是会的,不太想劳烦师尊。
但既然他老人家要费这个心,她也不好拒绝,忙将一手抱着的金色丹炉放上了桌面。
可莲凤却将那金色的巴拉去一边,将先前那鼎漆黑的丹炉往中间一拨。什么话也不再说的划破自己的左手中指,用带血的手指点在丹炉八卦的中心位置,以血为引的吸出自己给这鼎丹炉认主时滴下的那一滴精血。
“师尊,原来这鼎丹炉,是您亲用的啊!”
徐蛮震惊地看着对面那双不快的眼,但那人已不再说话,狠心的用指尖划破了她的右手中指,朝那黑色丹炉的某处用力摁下去。
黑色丹炉上两条龙纹遇血仿似活过来般,在炉身上四出游走窜动,以至徐蛮的血一滴也没被吸收进去。
见此状况,莲凤气得怒道:“不过是个器物罢了,居然还敢嫌弃主人。再这般猖狂,当心我毁了你!”
徐蛮上辈子与丹炉滴血结契时,可没经历过被嫌弃的状况。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丹炉可、可真厉害!
愣怔里,师尊却将她流血的伤口又一指尖划拉成飚血的程度,再度往那丹炉上摁了下去。
啊这,如此看不起主子的丹炉,她也不介意再换个的。但师尊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再表示其他。
只能默默看他一番言语逼迫外加灵力的护持,总算将个换主仪式给完成。
徐蛮胡乱甩了几下指尖血,飞快仰头看着桌案上突变得超大的丹炉。只觉得炉身上环绕雕刻的每一条纹路都带着股沉沉的古朴之味,整个的透出股庄严肃穆之态。
而这股气势,激得她心跳加速之余,又带着股胆颤的不可置信。
所以,这样一个丹炉,真的要给她了吗?
徐蛮小心翼翼朝对面师尊看去,不敢置信道:“师尊,我真的可以拿走这个吗?”
“不拿走留在这儿气我吗?”莲凤真是心痛得不忍再看,忙举扇挥了挥,“快走快走。”
唯恐师尊再受什么刺激,徐蛮忙举掌摁在炉身上,在心底默念了声小。
然而丹炉还是个庞然大物样,一寸缩小的痕迹都没有。她尴尬的朝对面三人笑了笑,覆掌压下的又是默念一声小。
可丹炉还是个大胖儿样,一丝的变化也无。
这下徐蛮就有点羞愧了,忙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运行起体内灵力,全神贯注的让它朝腕部与掌心聚去,并在心底狂喊了一声小。
然而纵使这样,丹炉也照样没有任何变化。
莲凤已不忍再看的抬手捂住眼,心底抓心挠肺得恨不得将刚才喊她回头的那个自己给掐死。
徐蛮也觉得丢了大脸的红了面,又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将师尊给气出个好歹。
是以,双腿半蹲的扎稳个马步,两掌再度捧在炉肚的两边,深吸口气的就把个约齐她胸高的丹炉给抱了起来。
未免更丢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告辞的话,转身就走。想等回去之后,再关起门来慢慢一个人试。
然而只缓慢的转成个侧面,就见大师兄同四师兄,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两人正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大师兄到还是那副惯常的风光霁月样,只四师兄有点不同。貌似在哭,脸上挂着两行泪迹。
他一时朝她望来,神色复杂的似带着点恨。一时又仰头朝她环抱着的大丹炉望定,似有万般的嫉与羡。最后才朝那桌案后的人冲过去,痛心垂泪道:“师尊,您这也太偏心了吧!师妹抱着的那个丹炉,我求了多少年啊,您都不肯给。说什么四兄弟里面,您已经偏心我太多,不可再过分的让其他三个觉得您一碗水端不平的吃味。那现在呢,您一碗水端平了吗,不怕我们四个心里不平衡的难受吗?”
他这话一出,南奋才反应过来。暗道老四果然是个会见缝插针的家伙,有点懊恼自己果然不如老四会灵机应变。
先前他虽是有点吃味,但想到他们四个入门时,也得了师尊赠丹炉和一些珍贵之物,如今师妹再得也是应该。
反正很多时候的丹成,与丹炉的好坏并无太大的关联。
就如师尊和一众师伯们,手中所持的丹炉皆非差品,可炼成的上品丹药也是极为稀少。
所以说炼丹这回事,看天赋与赌机运。所以先前,他半点也没在意师妹得去个好丹炉。
虽是不在意,但却实在该见机对师傅使上这一招讨要些别的东西才是。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给老四拱把火时,却见师尊一掌拍碎了身前案台,朝人怒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一碗水端得平的事,一个家里惯常都是偏疼老大和老小的。从前你是老小,可现在不是了,所以你该学学老三和老二的稳重,别再想为师会像从前一样惯着你了!”
这句之下,南奋庆幸自己没开口,南圆瘪了瘪的嘴也收了一副痛心模样。
徐蛮只觉有些可怕,忙抱着大丹炉迈开步伐。只是这丹炉真心有点儿沉,她坚持了七八步后,身形左摇右晃了下的“咣当”一声将丹炉给坠在了地上。
没事没事,只要她不觉得丢脸,丢脸的就是别人。
她再次蹲了个马步,又一次将丹炉抱了起来。这回她学聪明了,在快要跌下地之前由她放下去,喘口气的再抱起来继续走。
如此这般之下,移回去也不难。
只是若没有后背那道宛如针刺的目光,应当会更好些的。
正当她再一次将丹炉放下歇气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吼开:“老三,去帮你师妹把这丹炉给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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