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来找琳琅的?”
晚风拂面中,徐蛮退开了点距离仰头朝人望着,没办法不想起那年这人朝他们挥下一剑时冷漠的眼。
如果那时候,他和凌渊打起来,他们三人应该不可能会毫发无伤的去到幽冥涧。
不论凌渊与徐福损亡了哪个,对她来说都是种摧心肝的痛。虽然到了最后面,他们还是没能逃脱个死亡的下场。
但怎么说这人都将他们悲惨的命运,稍微往后推了点。在那样一个众人围攻的境况下,如此的仗义真的太抚慰人心。
而且后来还听说,那时他折返身,是去与那些前来围剿他们的人酣战了一场。
她就是个这么不争气的家伙,只要人对她有半点的恩了,都会惦念着要还,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活命之恩。
便抬手揉去眼中泪光,朝人投去深深的感激一笑:“谢谢……”
还记得上辈子望着人挥下一剑转身走远的背影,徐蛮也很想说声谢谢来着。可奈何他们那时已成了人人喊杀的妖魔,还不如彻底割席的别让人再受到什么牵连。
而这个遗憾,现今总算可以弥补上。但只是一句谢谢,也太过轻飘飘了。
徐蛮赶紧扯下腰间的储物袋,在里边翻翻找找了好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物。
只能丧气的把中午在执事处领到的那颗末等聚灵丹,连盒带丹的朝人递给上去。
“我手里头眼下只有这个还算得上是个好东西,等以后有了好的,再补给你。”
宴荀瞥了眼递在面前的丹盒,便移开视线的朝那张脸望去。
她眼中的泪光与笑意,还有她刚才的那声谢谢,都令他十分不解。难道他有对她做过什么,当得句谢谢的事?
如果是有,那他怎么不记得。
而且这姑娘,前不久还曾悄悄找到他面前,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哭了场。几番掀唇想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就走人了。
让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因由。
怎么才短短时间不见,整个人的神韵竟会如此大不同。剑修最是敏锐,再细微的变化也能发现。
所以他记得她从前并不是这样。
像只战噤的幼鼠,连走路都只敢沿着路边走。偶尔也会抬头看人一眼,但会飞快的低垂下去。
那卑怯闪躲的模样,与剑修的意志太过相悖逆,惹得他极为不喜。
疑惑不快中,宴荀抬手推开挡在身前的丹盒,朝人冷道:“你来这边究竟是不是找傅琳琅的?”
剑修果然不愧是剑修,连语气都冰冷袭人。徐蛮被吓了一个胆颤,忙急回他:“不不不,我不是来找霞光真人的,我是来找剑峰负责人的,有事想得他准允。”
“找天玄师伯何事,他闭关了,剑峰暂由我代理。你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
迫于他眸中不喜的冷意,徐蛮到底是对他的感激之情降低了几分,也对来意升起了几分心虚:“我、我来是想问问剑峰里一些路边无人要的灵草和崖壁上野生的,我可不可以挖走……”
话刚落下,她就被阵挥来的劲风扫得重新跌回了传送阵里。更吃惊的是,有双长腿也跟着迈了进来。
徐蛮心底那点感激之情又降了降,把手中的丹盒又重新放回了储物袋里。
然后细想了想自己有无哪处得罪过他,实在想不出来后,她扭头望上去的不耻下问道:“宴……道君……我可曾有对你不、敬过……”
真是太尴尬了,差点就像上辈子那样叫他宴仙君了,幸好改嘴得够快。
但男人已经捉到了她的错处,冷淡的瞥下望定,“你既然已经正式拜入了天寻宗,此后便该改唤我无妄道君。”
徐蛮立即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那您这样,是找我有事?”
宴荀轻嗯了声,从储物戒里摸出几块灵石朝阵眼扔进去。
等一阵灵光乍起又熄灭后,徐蛮发现他们二人又出现在了另一座山头。于此中,她脑中灵光一显的又发现个为何剑峰的长在些小路边的灵草无人要,又没被其他峰弟子发现的原因了。
因为剑峰与其他各峰有事来此地的人,总是坐着传送阵来来去去啊,根本鲜少踏足那些僻静的小路,所以这才没能发现那些灵草的吧。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极为简单的原因,徐蛮感觉自己猜中了。
亏得她还猜过是其他峰的人瞧不上这些其貌不扬的瘦弱灵草,或是畏惧剑修们手中的剑和他们的坏脾气呢。
却原来完全不是。
有些想笑中,却听人的冷声又再扬起:“这是我住的地方,先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我有话问你。”
徐蛮不知道这位元婴剑修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但她又实在是不敢反抗。好好听话或许还能安然走脱,若反着来说不得无碍着来淌血着走。
郁闷中抬头望去一眼,却被狠狠惊住。
他们前边的确是有条宽敞的道路,但这条路已经被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碎石填满得无处下脚。她再往周边一圈的山峰崖壁上看去,跟她想的一样,全是些深深交纵的剑痕。除了个貌似住所的山洞还略完整之外,其余的地方全是片残垣断壁的荒凉。
而且不光止山壁经不住,她视野所及的地方,就看不到半点绿意的简直寸草不生。
徐蛮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朝那剑修看去。却见残阳似血的正照在人脸上,那双冰冷的眸中仿佛写着,任性如我,剑修皆是如此几个大字。
好吧,既然主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了,她这个临时来此的客人就没必多表示什么了。
迅速整理心境的时间里,只见那剑修几个飘逸的起落,已越过了怪石嶙峋的通道又回首朝她喊:“还不过来。”
这么长的通道,被这么多的尖利石头堵得没处可落脚,他就没想着要带她一起过去吗,她可还只是个练气期不会飞的小菜鸡啊。
但徐蛮可不敢狂言的提出这个要求,笑着任心底那点感激不见了踪迹。
跟着,便深吸口气的背着背上背篓爬上了第一个怪石。
似如此番慢悠悠的爬过好几块大怪石,也不见那剑修来帮一下手之后,徐蛮也死了条心,更是慢悠悠的朝前推进。
既然人家都不急,她又急个什么。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徐蛮终于呼出口长气的由最后一块怪石上跳下去。见那剑修正交叠着腿,单掌撑颌的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貌似在想着些什么。
徐蛮也不敢出声打扰,一蹦一跳的越过些会扎脚的小碎石。
刚到达人身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便被一双嫌弃的冷目扫上来。
“说吧,你到底又是喜欢我什么?”
什么?
她没听错吧!
徐蛮一个震惊的朝后跌坐下去,尖利的石块又扎人的迫使她尖叫着跳了起来。
满心尴尬又莫名不解中,她拿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他的确认道:“我喜欢你?”
坐在石凳上的宴荀点点头:“嗯。”
“怎么可能?”徐蛮提高了声音,不可思议地将人望着,尊号也忘了称,直接指着人喊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错觉?”
而宴荀却充耳不闻这句,只将眼神落在那根指着他的细弱手指。“锵”的一声将腰间佩剑给拔了出来,跟着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从储物戒里拿出把短剑的朝地面扔落。
“把剑捡起来,既然你不将我视为同宗尊长如此竖指相向,我便也只好拔剑回敬了。”
徐蛮哪里顶得住这个,低哀一声的双腿一软就朝着地面跪下。并毛骨悚然地盯着那柄随着她动作而下移的剑尖,冤屈得红了眼睛,“道道道、道君,您空口白话一句我喜欢您,总要说出个前因后果来,才能让我明白这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又要如何解决吧。”
宴荀见她总算找回些敬意,心情略微好转了点的将剑收回,却并未归鞘的摸出块质地上好的帕子,开始细细地擦拭起来。
连眼都没看人的,却又直言起那日的情况:“前段时间的一个傍晚,你忽然过来我这座峰。含情脉脉地看了我好一阵,就转头走了。所以我才问你,为何要喜欢我。”
徐蛮忽然就僵住了背脊,前段时间?她已与凌渊经历过一次叛宗而出的在幽冥涧度过了二百多年,然后死去又活过来了。
所以,哪里还是什么前段时间。
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两百多年的间隔了。
但时间久归久,她无论无何也是不会对这人用什么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的。
因为太久的从前或是现在,她心里边就只有那一人。
再一次想笑又不敢中,挖空了脑袋的开始回忆。
一阵光景后,她终于给记了起来。
上辈子与这辈子,就在她去朝凌渊表白爱意的前一晚上,她的确有来找过这道君。伤心难过的哭了场后,原本是想问他为什么不接纳了傅琳琅的喜欢。
如果这两人结成了道侣,依她想的凌渊再是如何喜欢,也不可能去夺了人、妻吧。
可是哭来想去了好一阵,又觉得自己脸皮实在太厚,怎么能替他人做决定呢,所以最后才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怎么弄到最后,成了她含情脉脉地喜欢他了。这剑修的自恋,完全不逊于凌渊呢。
虽说默默不耻着,但徐蛮依然好声好气的预备解开这个误会。
“那个道君,我就多想问一句,您怎么会以为那样的眼神是含情脉脉的。”
宴荀深思了会,才蹙眉透出股不喜道:“因为琳琅便是常那样望着我。”
徐蛮实在忍不下去了,跪得靠前了点儿的朝人认真解释:“我那不是含情脉脉的眼神啊,我是想让您接纳了霞光真人的一腔心意。”
宴荀停下了拭剑侧目望下,见人一双眼底闪着无比的认真。
“不是含情脉脉的?”
徐蛮赶紧摇头:“不是!”
“没有喜欢我?”宴荀又再确认。
“没有没有!”徐蛮疯狂摇头。
宴荀终于舒展了眉头,瞥了眼地面那把剑的吩咐道:“把剑捡起来给我。”
徐蛮哪敢不从,连忙捡起地面短剑,举袖拂了拂上边灰尘,才恭敬的朝人奉上去。
宴荀把剑收回了储物戒中,才又想起了什么的朝人再度寒冷了眼神。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什么?”
“接纳琳琅的心意。”
“您不喜欢她!?”
徐蛮终于问出了这个哽在她胸口许多年的疑惑,正屏息等待答案里,却听人道。
“不讨厌。”
瞧这话说的,真让人想捡起块石头砸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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