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各大话音一落,其他弟兄都随声附和。
他们很清楚,要是一人招供,全部受牵连,唐律听说过不尽孝的,从来没见过弟兄七个竟然都不尽孝的,这个让唐律对人性产生严重的怀疑。
道德崩坏到了这步田地,令人瞠目结舌!
“你们弟兄七人,都不养活你们的母亲,这大逆不道之罪,就给你们发配三千里吧。”唐律说。
“不,大人,不,请听小的说。不是不养活母亲,是对母亲很好,大人不妨去打听打听,弟兄七人轮流照顾赡养老人,七人都很孝顺,都争抢着赡养母亲,绝对没有不尽孝的事。”张各大说。
“你们尽孝,为何母亲被杀?难道是她自杀吗?”唐律问。
“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肯定就是他杀,不会是鬼杀的吧?”
“大人,这个真不好说。”张各大说。
“大胆刁民!竟敢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你母亲是鬼杀的,那么,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说这些鬼话作甚?你们就是太狡猾!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如果不说实话,小心大刑伺候。”唐律追问道。
“大人,母亲是被我们杀死的。”
“怎么回事?你们果真是杀人犯吗?”
“不,不是,大人,我们是孝子,真正的孝子,孝子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再说,死的可是家母,不是别人,难道是我们孝子杀死家母吗?那岂不是畜生,哦,连畜生都不如了?”张各大说。
“奇怪,你母亲是被人杀死的,现在竟然凶手竟然不承认,已经很多证据指向你们弟兄七人了,不要狡辩,老实交代,争取从宽处罚。”唐律说。
“大人,实话说,家母很想争口气。在家父弥留之际,也再三交代,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和赵家不来往,不认输,也不要和好,不要和平相处,这是祖训家训,同时,家父也交代了家母,要为张家奉献一生。为了张家的名誉,就是死,也死得其所。家母就记住了家父说的话,看到赵家侵占我们的田地,家母非常气愤,就说:‘我多年有病,现在病情越来越重,非常糟糕,看样子是好不了了,不如杀了我,免得拖累你们,还有,杀了我之后,将我的尸体放在赵家门口,这样可以一箭双雕,解决了我的问题,也解决了赵家和张家的矛盾的问题,以我的牺牲,让赵家身败名裂。最终我们赢了!对,就这么办,不要迟疑,要狠狠心,只当我去追随你们的父亲了,到了阴曹地府可以和你父亲团圆。’家母说完就哭了,咱们弟兄七个也哭成一片,不过,家母再四催促,为的是以自己的死,来赢了赵家,让我们弟兄七个都得到名誉。家母就是这么想的,世界上难找到像家母这样的人,视死如归,一心为了张家的名誉地位而奋斗。在乡下,被人侵占一寸土地不去要回来,就被认为是懦弱无能,以后出门就被人瞧不起,会被指指点点的。为了让弟兄七个都有好名誉,家母算是豁出去了。”张各大说。
“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启禀大人,这主意是家母想出来的,小的不敢违抗母命。家母说,她老了,又有病,这病一天天地严重了,要花钱,是七个弟兄的拖累,只想速死,死了之后,也不想让赵家的好过,就设计,杀了家母后,将尸体运到赵家门口,这样,赵家就有口莫辩有嘴也说不清了。就是说栽赃给赵家,让赵家彻底玩完。那么,如果计策成功,张家到这一代,就算完全打败了赵家,彻底报了仇,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张各大说。
“好,这样吧,本官明白了,大家都明白了,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奇葩的案子,算是开了本官的眼睛。你们看看笔录,如果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因为张各大是大哥,没有及时制止你们家母荒唐的想法,反而想摆脱赡养老人的义务,动机不纯,内心不够良善,本官就判决打张各大三十大板,其他各打十大板,打完之后,回去安葬你们的母亲,不得再纠缠。至于田地界限之争,按照历史上已经划分好的边界为准,不得再擅自改动,否则,一定严惩不贷。赵家在这件事上也没处理好,对于自己家受伤自己家解决,此案不得再起诉解决。退堂!”唐律说,做了判决,就退下去了。
到了后堂,师爷问唐律:“大人是怎样看出来的?”
“这个很简单,这就是嫁祸于人的一贯做法。很容易看出来。张母被刀刺死,不是赵家所为,也没有其他仇人,一定是张家兄弟所为。他们早有准备,早有计划,并按照计划实施,显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先杀了张母,然后移尸到赵家门口,等天亮后,就披麻戴孝一起到县衙告状。假如不是张家兄弟所为,一定要查出谁是凶手,张家兄弟还是要慌作一团,准备后事,要准备好孝服,好披麻戴孝去吊唁,他们早就有了孝服,说明早就有所准备,这就十分可疑。一问,果然如此,和仵作所做的检验也对得上。因此,本官判断就是张家兄弟弑母然后嫁祸栽赃给赵家。仅此而已!”唐律说。
这个案子结束,告一段落,唐律准备去襄阳散散心,刚准备出发,邓城来人,唐律问:“什么事?”
“禀告大人,靳山派小的来请大人去一趟邓城。”
“去邓城干什么?真会找机会,本官正要去襄阳岘山游玩。正是坏了雅兴。你们县令派你来请本官,能不能透露一下什么事,如果耗时不长,可以办完事后还有机会去岘山玩。”唐律说。
“大人,小人不知道细节,只晓得是为案子的事,估计对大人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如果大人同意,小的就回去复命。”
“好吧,你先回去,本官随后就来。”唐律说。
唐律打发走了邓城来人,简单收拾一下,带着师爷一名捕快名叫赵虎的一起,前往邓城。
到了邓城,靳山出来迎接,没穿鞋子,原来听说唐律来了,激动的不知其可。
他说:“正在洗脚,听说贵客临门,立马来迎接,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客气,客气,本来想去襄阳岘山游玩,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风景,不去玩,可惜了。”唐律说。
“你不是在谷城大山里吗?谷城到处是山,还没转够,还要上山,看来你是神仙的命,神仙都在山里住,你喜欢云游四方,真的是好性格。”靳山说。
“闲话少说,派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和指教的?”唐律问。
“你是神探加青天,谁敢指教?老弟,你是我的老师,请你来,就是请教一宗案件的事,愚兄听闻老弟才破获了一宗十分离奇的案子,就知道老弟真是天赋异禀,不是一般人,简直就是神探,所以,才请老弟来帮忙,看看这个案子有没有解。”靳山说。
“仁兄简直太谦虚。愚弟不才,哪里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也不敢在孔子面前卖弄学问。还请仁兄说说看,一起来探讨探讨。”唐律说。
“真是谦虚使人进步,想不到贤弟如此有能力还这么谦虚,令人佩服!不说废话了,案子的情况,是这样的。襄大阳和樊小城是世仇。刚好两家是邻居。为老宅基地,也为山林田地地界说不清楚,总之,吵架是家常便饭,两家矛盾重重,不知道怎样化解。打官司也打了好多次,没次都是不了了之,两家的仇恨始终没有化解,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靳山说。
“然后呢?”
“然后,就是襄大阳从樊小城家门口走过的时候,因为才下了大雨,大雨骤停,地面泥泞不堪,一走一滑,这个时候出门真的需要勇气,要面对很多考验。结果,襄大阳竟然滑倒了。滑倒之后,襄大阳赶紧爬起来到处看看,如果没有人看到,也就自认倒霉算了,没想到果然看到樊小城因下雨没事,在家闲着,在大门口摆了茶桌,一边喝茶,一边看雨,当看到雨停了,就准备回房拿本书来看看,谁知道眼角一扫,看到了襄大阳茶从门前走过,他就没走,等着看看襄大阳怎么样。果然,襄大阳正如樊小城心中所想的那样,啪,跌倒了,声音还很响亮,衣裳也足够脏,樊小城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襄大阳本来想没人看见自认倒霉走了算了,这一看,竟然被仇人亲眼看到自己出丑,心里的一股无名怒火蹭蹭蹭往上窜,很快就烧到了嗓门和嘴舌上,于是襄大阳开启了怒骂模式,对樊小城开始拉清单式的谩骂,从初一骂到十五,才从十五骂到三十,总之,能记得的事,都说出来,记不住的,也胡说八道地乱扯,总之,就是三天三夜,也骂不完,内容丰富多彩,而且绝不重样,都是新鲜的材料,而且独一无二,无法复制,无法模仿,无法超越。”
“然后呢?”
“然后,反正下雨没事,那樊小城开始反唇相讥,他读了一些书,骂人水平更高,不带脏字,却骂得最狠,看来,读书的好处,对骂人有帮助。那襄大阳看骂不过樊小城,就要动手,并且已经挥拳向樊小城打过来,那樊小城正愁他不动手呢,只要先动手,又在自己家门口,那就占理,不打,对不起祖宗,于是一家老少都上阵,那襄大阳就是天大的本事,一人难敌四手,众人一起上,就是再来七八个襄大阳,也打不过,襄大阳眼看不行,就要吃大亏,于是撒腿就跑,挨了几下老拳,身上酸痛酸痛,总之捡了一条命,他仓皇逃到家里。”
“然后呢?吃亏了,回到家恐怕也难开口吧?”唐律问。
“可不是。他回到家,家人连忙问,一身泥,身上也挂了彩,头破血流,模样十分恐怖,别人倒还反应一般,就是他的老父亲老泪纵横,觉得自己拖累了孩子,要是在他手里解决掉仇敌,也就没有了今天的事,所以,他的父亲十分内疚,于是嚎啕大哭起来。众人连忙劝解,只是劝不住,于是索性让他哭完。果然,他哭完后,说出了内心纠结的地方,就是应该在上辈子都解决好矛盾,一直延续到自己,又延续到自己的儿子甚至孙子,总都不想让步,如果都让步,也就没什么争执了。可是现实不是这样,都是要争个头破血流才行。造成儿子襄大阳受伤的原因还是在自己没解决好问题。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和历史遗留下来的矛盾,就要想办法。”
“想出了什么办法?”唐律问。
“就是说,襄大阳的父亲说要和樊家拼个你死我亡,彻底永远解决掉两家矛盾,不要将问题再留给下一代了。”
“他的这个想法肯定不会得到支持。”
“没错,全家都很惊讶,可是没有一个支持这样去做,如果这样去做,等于已经失败了。因为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啥都没了,这个浅显的道理,应该都懂。所以大家都反对去冒险。”
“那襄大阳的父亲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后,他怎么做的呢?”
“他啥都没错,只是沉默不语,一个人叹息。”靳山说。
“他是不是有病?”
“是的,是老毛病,胃病,还有其他疾病,很虚弱。他这样虚弱的身体去和樊小城一家去拼,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后果可想而知。”靳山说。
“他的想法不错,可是身体条件不行,有时候,耍嘴皮子,没用,樊小城一家喜欢打架,因为他们相信拳头就是真理,谁的拳头硬,谁的力量大,谁就是对的,谁就是真理。要是有足够的力量,就能左右局势,以樊小城能理解的方式来处理,那就是靠拳头来说,要看实力来评判,说别的,都是没用的,因为喜欢暴力的人没办法与他进行和平谈判,那是徒劳无益的。”唐律说。
唐律说完,全场静默不语。
后来,唐律被调往京城,此案就没管了。后来交给襄阳的李力处理。李力完成任务,向大理寺卜慧书交代清楚,卜慧书通过尹坚向皇上进言,官升三级。卜慧书一生未娶,告老还乡,继续开设私塾,教育学生,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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