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这样薄,看得孙芸娘一阵好笑,当即便问了一句:“那林大哥真不在乎我差一些被卖进勾栏院的经历?亦不介意我下过大牢,还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林栋赶紧抬起了头,直直看了过来:“绝对不会!前两件,都是孙妹子被奸人所害,后一件,凭自己的能力挣钱,不偷不抢,抛头露面又有何不可?我家可不是那些高门大户恁多规矩,我更不是那迂腐之人。”
孙芸娘满意一笑,只要不反对她做生意,那就好说了,“林大哥,不瞒你说,上次有你相帮,我对你是有些好感的,虽无达到男女之情的地步,却也可以培养,只是…若是林大哥真心愿意相处,我有个要求,或许大哥不一定能接受。”
“孙妹子你说,我都能接受!”对方话音未落,林栋便急急先应了一句。
刚刚听她说对自己有好感时,心里就如同擂鼓一般乱跳,自从上次那案子结了,这一阵子他就时常想起她。
漂亮、聪慧、贤良,还做得一手好菜,如何教他不心动。
原本觉得自己一个穷小子配不上这样兰心蕙质的女子,对方定也看不上自己,可谁知今日竟得了个大惊喜,他又怎会说不同意。
孙芸娘却是噗嗤一笑,这林栋实在是实诚得不行,“我愿意”三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林大哥先别急,听我说完,这要求,寻常男子可不见得会答应。”
孙芸娘露出稍安勿躁的表情,淡笑道:“我知世上多数男子都喜那齐人之福,可我孙芸娘自小便性情古怪,婚姻大事容不得一粒沙子,自小便希望跟未来夫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妻四妾,定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所以,还请林大哥考虑清楚。”
林栋一听,却是松了一口气,若是聘礼上有什么比较高的要求,他还寻思着如何去挣些外快呢。
竟是这个,他唇角瞬间扬起,“妹子多虑了,咱们寻常老百姓哪里会有那般心思和条件,也不是什么讲究的大户人家。”
“那…若是以后有了那个条件又当如何?”孙芸娘紧接着问道。
林栋立马正色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一夫一妻,我林栋亦是,若是与你结为连理,我发誓绝不会有二心,一生只一妻,否则…”
“林大哥!我,我信你,可你也不用发誓吧,咱们这才到哪呢…”孙芸娘急急喊道。
大半天都面不改色的女子终是羞红了脸,好看的柳叶眉微微拧起,水汪汪的杏眼中透出几丝窘迫,朱红的樱唇轻抿,似娇似嗔。
林栋不知不觉地看呆了眼,他还以为她真的如此大大咧咧,竟也会露出娇羞之态。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晕上一抹绯红,把白皙娇嫩的皮肤衬得越发吹弹可破,不经意间,竟透出一丝媚态。
他今日明明喝的是茶,如何就感觉醉了…
见林栋竟看痴了自己,孙芸娘更囧了,连忙咳嗽了几声。
他才猛地回神过来,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孟浪了,赶紧收回了目光,低哑道:“孙妹子的要求我无一不可,只不过我的情况,也得提前告知芸娘…我父母是老来得的独子,家父去年已过世,现还有六十老母,无兄弟姊妹帮衬,能力尚且有限,亦只是个普通捕快,所以…别的都不是问题,我只怕你看不上我…”
“林大哥说的,也不是我介意的问题。”孙芸娘一笑。
“你都不在意我诸多要求,我又怎会在乎这些小事,再说,在我看来,林大哥可是我见过的最尽职尽责的捕快,尽管安心做好你喜欢的事就好,我亦不是个对身外物斤斤计较的人,大不了,我来养家便是。”
林栋刷地抬头,说不被震动是假的,听说她那火锅店经营的相当不错,这样的本事和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郎君。
自己这样的条件,她竟丝毫不在意地说出“可以养家”这样的话,若是再因自卑辜负了佳人,真是错过了天赐的福缘了。
二人聊得越发合意,举起茶盏又互敬了一杯,终是达成一致,决定先相处着看看。
谁都没发现包厢外闪过的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影子从福满楼的侧门悄悄跑出,一路狂奔到了玉清筑的内院,把刚才看到了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那脸比纸还白的公子。
魏无风面无表情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便把人撵了出去。
长顺在屋外一动不动地偷听着里边的动静,直到以为公子已平静下来时,砰地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再次传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来养家…结为连理!?”
那屋内人早已脊背绷紧,拳头紧握,赤红的凤目中犹如淬了毒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触即发的狂暴气息。
颤着声自言自语道:“芸娘,我亦可以,你为何愿意选他,不选我…为何…”
墨黑的瞳仁骤然一缩,幽深的眸内各样情绪交杂在一起,似疯魔,似愤怒,似酸涩,似痛苦。
泛白的脸色越发病态,太阳穴阵阵刺痛传来,额角的冷汗也渐渐渗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挞挞地响起。
“公子!!你得冷静啊公子,若是弄得旧疾复发,岂不是趁了那个捕快的意吗!他跟公子云泥之别,您这天人之姿,即便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京城的贵女们都趋之若鹜,稍微使些小计,孙娘子又如何不对您死心塌地!”
长顺一句不停地说到最后,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若是这剂猛药都不成,公子今天定要出大事了。
默默贴着窗户门竖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砸杯子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
半晌,屋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
“说,使什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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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孙芸娘照常开店。
一想起昨日那个腼腆的男子,心中好感满满,看得出他对待另一半定会很尊重,过日子再是合适不过。
若是错过了,就真不好找事事顺着她心意的人了。
他说这几日衙门比较忙,过几日便再来约她就近出游,也好增进一下了解,不免心生期待。
一整日,孙芸娘都眉梢含笑,等到日落,她备好了饭菜,却迟迟不见那主仆三人。
隔了许久,才见着长顺耷拉着脑袋走进了店子,明显神色不对劲,连忙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长柏和公子呢?”
长顺叹了口气,“长柏回京办事了,公子…生病了…让我来告诉你今日不来用饭了。”
孙芸娘一惊,“生病?何时的事,为何早些不说,难道是之前的旧病发作了?”
“昨日便开始了,倒不太像旧疾,许是最近有些劳累,发热虚脱了一日,楞是滴食未进,我做什么他都不吃,可他又不许我…”
见长顺一副无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孙芸娘立刻追问道:“不许你,不许你什么,说啊?”
长顺这才支支吾吾说了出来:“公子他…明明想吃娘子做的红糖糕,却又拦着我不告诉你,说是,说是会影响你做生意,可是,这不吃东西又如何能恢复,都快烧得说胡话了,大夫给的药他也不喝…”
“啧,这魏无风,越发任性妄为,再挑食,生病也不能不吃饭吧。”孙芸娘扔开了手中抹布,心中升起莫名的焦灼。
终究还是无奈道:“待会还有最后一桌客人订的火锅在后厨里,已经准备好了,人来了你端上便是,收拾好打了烊你再回来,我先去看看他。”
“没问题!娘子!”长顺脱口而出,差点没掩饰住眼中的兴奋,他就知道孙娘子不会对公子不管不顾的。
孙芸娘也没工夫去注意长顺的神情,换下围裙,便急火火地回了玉清筑。
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中药味,这会子那人肯定还在睡,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把火生上。
往砂锅里放了些米、一小把绿豆洗净,加水便放在了灶台上。
不一会水开了,用筷子顺着锅底搅了几下,再把柴火拿了些出来,小火慢慢熬,那绿豆才不会糊。
她不时注意着锅里的东西,又走到储物柜拿了面粉和红糖。
先把一大块红糖用擂钵碾碎,抓了一些用温水化开,剩下的用碗装起来备用。
接下来便是和面了,她拿了个铁盆子,撒了一大把面粉,取了一些酵子放进去,倒进红糖水,再加了一些清水。
和匀后便放在案板上大力反复揉搓,把面团揉至光滑后放进了盆中,用湿布盖了起来。
孙芸娘一做起食物便是聚精会神,压根没发现厨房外悄然的脚步声。
只见那人步伐一顿,定定看向那个为了他忙前忙后的女子,苍白的面庞终是勾起了一抹微笑。
真如长顺所说,她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也不会立马放下生意赶了过来。
笑意逐渐深幽,心中也有了计较,又默默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绿豆粥差不多了,孙芸娘把粥先端出放在一旁晾凉,又随手做了几碟凉菜。
趁着面团醒发还需要些时间,她还是先去看看公子情况吧。
正好厨房有一罐煎好的中药,应是长顺熬给他的,便顺手盛上了一碗,拿了一小块红糖走近了那人的屋子。
先是敲了两声门,里面却没有声响,再敲了敲,依旧不见反应。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孙芸娘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怎么不先进来看看,一着急,顺手就推了推门,谁知门竟然没拴。
她快步走了进去,大步走到了那人的床前,把药碗放了下来。
只见那人半躺在床榻上,穿着一身华丽的深紫色长杉,领子却松松垮起,露出了锁骨和半边胸膛。
长长的墨发松散地披开,稍显凌乱,那脸色绯红,长睫不时轻颤,薄唇上那一抹朱红妖艳得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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