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暧昧的让人害怕。
终于,周一开口了:“你知道蜡烛吗?”
何夕可大为不解,迷茫地看着周一。
周一双手环胸:“说说看,蜡烛是什么含义?”
何夕可皱眉想了半天,试探回答:“……蜡炬成灰泪始干?”
“是不点不亮!”周一没好气地说,“说的就是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写不出;给你大办面试会,你也写不出;带你游山玩水,你还是写不出!非得去溪里泡一下,被石头搞残疾,吃够了苦,你才写得出!你不就是根不点不亮的蜡烛吗?”
声音洪亮、言辞犀利,此刻的周一,仿佛江江好附体。
何夕可笑了,淡淡的。
“是呢,我真是根蜡烛。”一贯轻柔的语调,每个字却都折磨着周一的神经。
“既然知道怎么写了,从明天开始就待在屋里好好创作吧。正好脚也废了,哪儿也去不了。”
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在这屋里多待哪怕一秒了,周一勉强说完这番话,落荒而逃。
关上门的一瞬间,周一便长长地舒了口气,依靠在门上,半天无法动弹。
如果此刻何夕可也在门边,她一定能听见周一擂鼓般的心跳,震得门都发颤。
何夕可说,她知道剧本怎么写了。
在他失了魂般将何夕可从水里捞出来后;在他送给何夕可一根拐杖后;在他检查了何夕可的伤口后;在他伸手触摸了那冰凉微湿的肌肤后……
他曾经问过自己:何夕可遇到的那个问题,自己是否知道答案?
他应该是知道的:在那个博客的小主人给他发来一篇私密博文,与他做了一个幼稚的约定时;在他飞奔过三条街区,冲向那个阳光下逗猫的身影时。
在他借着昏暗的落地灯光,阅读何夕可的剧本时……
心脏是每时每刻都在跳动的,人类可以通过运动控制它的速度,而无来由的心跳加速,可能源自病理,也可能源自情绪。
但只有涉及“爱”,才能被称之为心动。
何夕可,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逃了。
但是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不是吗?
靠在何夕可房门上,周一安心地笑了。
两人在别墅又住了一周,离开时何夕可的脚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何夕可终于展现了一个资深编剧的实力,下笔如有神,每天忘我工作,经常要周一喊四、五遍才一瘸一拐地出来吃饭。后来沈阿姨干脆把饭拿到她房间,她也正好乐得不挪窝。
周一倒没有一直在别墅里待着,他可不是甩手掌柜,新剧筹备的所有前期工作,他都会与江江好一起商量、处理。但每天不管多晚,他都一定会回来,第二天一早带何夕可去山下的医院换药。
回到p城后,周一先把何夕可送到她住的公寓楼下,自己便马不停蹄地赶去跟江江好开会了。
何夕可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不仅仅因为卡住剧本的“问题”已经解决,更因为这个剧本,是她好久都没写过的“真正从心底涌上来的故事”。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她能写也只能写的剧本,都是用脑不用心。
迎合市场,谄媚观众,这些本身没有错。就像她总结的,这只是这个时代的标签,艺术本身的价值也有能否服务于受众。
但是除了脑之外,心的使用却在时代的驱使下越来越少。文化传播除了娱乐大众之外,还肩负着引导舆论的作用。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引导舆论已经沦为一碗碗食之无味的鸡汤,一场场明显为了“避雷”而强行出演的正能量了呢?
如果一个人心怀良善,且对人生有向上的思考和评判,那他用心写出来的东西,会兼具内容和正向舆论引导。这是何夕可创作的追求,是她希望能达到的与观众的共鸣。
所以她一直在找“真正从心底涌上来的故事”。
而此刻,她正在写“真正从心底涌上来的故事”。
开心、满足。
何夕可住在一个老式小区的居民楼里,离闹市区较远。何夕可与江江好考虑多方面因素后,觉得房租便宜,也相对低调,没那么好找,所以选择了这里。
没有电梯,好在楼层也不高,只是她不爱运动,爬楼梯便成了她回家之路的最大挑战,她总是长叹一口气,每次都得愁眉苦脸,五步一歇。
好心情让爬楼也变得轻松无比,她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步两层,很快抵达终点。虽然有些气喘,但她到家门口时,甚至还在轻哼小曲。
直到她掏出钥匙开门,小曲戛然而止。
有人来过了。
甚至,那人可能还在屋里。
何夕可不可遏制地浑身颤抖起来。她分明记得自己出门时,门锁两道保险都锁上了,如今却一道都没有,她只将钥匙向左转了半圈,门锁传来很轻的“嘎达”一声,已经被打开了。
有人来过了。
用钥匙开的门。
甚至,那人可能还在屋里。
备用钥匙只有一份,在房东那里。
有人取得了房东的信任,进入了房内。
“吱嘎……”
“吱嘎……”
屋内的老式地板,传来走动的声音。
“吱嘎……”
“吱嘎……”
由远及近,何夕可胆战心惊。
终于,在感觉到那个人呼之欲出的气息时,她“砰”一声将门关上了,死死拉住了门把手。
门内的响动暂时停止了。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何夕可的身体抖如筛糠,却还是拉着门把手不放,她把自己挂在门把手上,试图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阻挡与那个人重聚。
“还不回家吗?”半晌,门内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沉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纪。
何夕可几乎在一瞬间弹跳起来,凄厉呐喊着仓皇逃去。
过了许久,陈志凡都没有开门,他打量着这间充满了何夕可气息的小屋,深沉地叹了口气。
距离不远的街区,周一正开车赶回来。何夕可被喜悦冲昏了头,行李箱都不要了,整个扔在他车里。而他竟然也没及时发现,直到车都快上高架了,才惊觉刚才何夕可离开时的背影太过单调。
肯定是被她的没头脑感染了。周一自嘲地笑笑,掉头回去。其他倒也无所谓,但何夕可脚伤的药也在箱子里。
驶入住宅区附近,行人变多,车流明显慢了下来。周一对着后视镜把口罩墨镜都向上推了一推,确保自己遮得严实。
然后他就在镜中看见那个与自己分别不到一刻钟的身影,失了神志般在街道仓皇逃窜,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周三。
大力的环抱袭来,一双有力的手截住了何夕可的逃亡,她受惊大喊,发疯般地敲打拦截之人的胸膛。
周一一把扯下墨镜:“何夕可,是我呀!”
何夕可只看了他一眼,像没认出来似的用力推开他,继续向前奔去。
周一拔腿狂追,没几步又把人重新拉回怀里:“何夕可!你的脚还要不要?!”
何夕可仍在奋力挣扎,周一使了把蛮力,一下把人抱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里,死死搂住,直到感觉到怀中之人力竭般放软了身子,才稍稍放松手臂。
“何夕可,是我呀,我是周一。”轻抚着何夕可的头发,周一轻轻说道。
何夕可只是抽泣着,没有说话。
“别怕、别怕,我是周一。”周一继续安抚着。
“周一……”何夕可终于认出他来,遏制不住,嚎啕大哭,听起来无比委屈。
“好了,好了,没事了。”周一把她抱得更紧,却看到巷弄尽头的街对面,一道不怀好意的白光一闪而过,他警惕地戴上墨镜,迅速带何夕可离开了这里。
周一带何夕可回到了自己的一间公寓,在一所高档小区住宅楼的顶层。过了很久,何夕可才渐渐平复下来。
周一给她递了一杯热饮,试探着问:“要找江江好过来吗?”
“不、不要!不能去江江好那里!”刚刚平复的何夕可又激动起来。
“好、好、好,不找、不去。”周一赶紧安抚,又听她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能去江江好那里,也不能回家,哪里都不能去……”
何夕可痛苦地低下了头。
“你要不要……住我这里?”
何夕可抬头看向周一,神色惊讶。
周一连忙解释:“不是说和我住一起,就是你自己住这里。我在你隔壁,这层两户都是我的。”
何夕可眼光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
周一坐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手举起来,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看起来像在躲谁。如果江江好那去不了,我这里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这座小区门禁森严,轻易不会放陌生人进入,而且我签了协议,你绝对不会被人监控。”
何夕可看了看这个虽然不大,却很高档的公寓,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似乎有被打动,但随即又露出愁苦的表情。
周一当她对自己仍有顾虑,便说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密码锁的指纹抹了,只有你自己能进来。但你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我还是留一个指纹比较保险。”
……
“你房租贵吗?”何夕可憋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
周一简直哭笑不得,又听何夕可挺抱歉地说:“希望你不要收得太贵,我真的没有很多钱。虽然可以问江江好借,但借太多也不太好。”
说罢挺期待地看着周一:“能给个友情价吗?”
看着那双无比真诚的眼睛,周一想骂也骂不出来了,笑了一声温柔答道:“放心,没有你想象的贵。绝对不会让你付不起。”
何夕可真心地舒了一口气,紧跟着就问:“那是多少钱一个月?”说罢就打开手机查看自己的余额。
周一真的无奈了,拿过她的手机放回茶几:“先不想这么复杂的事好不好?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向你保证,住一两天你绝对不会破产。”
“那……好吧。”何夕可终于暂时不纠结房租的事了。
周一便带着她在家里转了一圈,教了她电器的使用方法。小区比较前沿,配备了全物联网智能家居,在社会上普及率还没有很高,但周一惊讶地发现何夕可竟然并不陌生,比起她糟糕的家务水平,操作这些她可谓驾轻就熟。
再想想她空荡荡的钱包,周一对她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交待完毕,见何夕可的情绪稳定多了,周一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在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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