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久不言语。
君珏一瞬也不停盯着她，眼神漠然。
阮薇给不出答案，把头埋下去，埋得很低很低，恨不能埋进地里。
君珏收回视线，转身去做正事。
留给她的查探时间不多，士兵们死后，那些战斗机甲如果没能及时被联邦系统回收，便会自动触发自毁程序，避免关于联邦的机甲信息被不怀好意之人盗走。
及时是指24小时内，君珏尝试联系联邦，根本联系不上，像是联邦屏蔽掉了g30星球的信号。
昨天刚醒来时君珏就试过，那时也不行，她当时认为是大量机甲跟随主人力量衰竭，导致磁场混乱。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她只能靠自己找原因。
留给她的时间还有不到4小时。
君珏回头看了眼还待在原地的阮薇，事有轻重缓急，权衡过后，便投入搜查。
-
阮薇等了许久，没等到漂亮姐姐的宣判。
本以为漂亮姐姐会直接严肃告知不许继续跟着她，但漂亮姐姐什么也没说。
这是不是意味着漂亮姐姐还允许她跟着？
阮薇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她从自己的偏僻小星球逃出来，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宇宙浩瀚，星际广袤，她却不知何处能容身，所以才会想跟着这位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似乎又在找寻什么东西，如果她帮漂亮姐姐找到东西的话，漂亮姐姐应该会减少一些对她的防备吧？
如是想，阮薇立刻站起身，浑身都充满干劲。
她有一半吸血鬼血统，在视力上比人类强许多，眼睛自带扫描仪功能，但因为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找到一些看起来可疑的物品。
找到一样，她就会跑向漂亮姐姐。
于是，君珏的搜寻被频频捣乱，耳中不时传来阮薇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阮薇包围。
“漂亮姐姐，你看这个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那这个呢？”
“还有这个，这个是吗？”
阮薇第三次捧着一把外鞘镶嵌宝石的精致军刀时，君珏不堪其扰地按了按眉心，却在看到那熟悉的蓝色宝石时怔住。
这种宝石不该出现在这。
“在哪里找到的？”君珏一把抓住阮薇胳膊，急切问道。
“在那边，漂亮姐姐你跟我来。”
许是感受到她的急迫，阮薇跑了起来，在前方带路。
君珏快步跟上。
“就是这里。”
她们在一处身首分离的机甲边停下。
机甲里尸体已经发臭，阮薇被熏得后退几步，君珏没管她，蹲下身，细细查探，像是什么也没有闻到，动手搜寻。
搜寻过程中，君珏的手染上了一抹黑色的焦油，是从机甲里舱流出的。
随之而来的便是火焰的味道。
君珏觉知危险，本能后退，顺便拉了阮薇一把。
阮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她拉着转身跑，阮薇腿不如她长，跑得吃力，但君珏顾不上那么多，危险不会因为人跑得慢就推迟发生。
“嘭！”
巨大的爆炸声忽然在身后响起，猛烈的热浪袭来。
军人的职责与本能促使君珏将阮薇扑倒，自己挡在她身上。
热浪滚滚，君珏感觉自己后颈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灼掉一层皮。
新星历时代的科技已经十分发达，军装有抗高温的作用，在极寒条件下也能御寒，但没被覆盖的地方免不了伤害。
火光中，后颈剧烈疼痛让君珏闷哼出声，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的后颈血淋淋，那属于顶级alpha的腺体大概也会毁灭。
身后爆炸声仍旧不停，君珏在剧痛中笑出声。
阮薇早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搞懵了，这会儿听见她掺杂了痛苦的笑声才忍不住关切道：“漂亮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回应间，君珏用手心护住了阮薇后颈。
后颈那处冰凉的软绵被温热手心护住，阮薇身体一僵，不再动弹，如一具尸体安静趴在地上。
贴贴，漂亮姐姐竟然主动跟她贴贴了！
身体贴一下没什么，但是腺体……
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跟她说过：“薇薇，你要永远记住，腺体不能让别人乱碰。”
这场爆炸持续许久，君珏听声音辨别，得知一架机甲爆炸完又会触发另一架机甲爆炸。
终于，爆炸和火光都停息，君珏站起身，脖颈处火辣辣。
“可以起来了。”
阮薇便从地上撑起身来，第一时间关心君珏，“漂亮姐姐，你还好吗？”
君珏看着阮薇沾满尘土，灰扑扑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会在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疼痛与弱点，即使她现在疼得脸色苍白，快要晕厥。
当机立断从机甲项链拿出应急医药箱，准备给自己治疗后颈。
腺体还能不能医治好，她无所谓，跟人类欲望相关的东西抛掉丢掉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实力，战斗力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打开医疗箱，用医用棉擦拭伤口的第一步她就受阻。
“我来帮你吧，漂亮姐姐。”阮薇眼睛红红，关切道。
君珏看她一眼，垂下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阮薇便大着胆子自己上手了。
擦拭干净伤口，消毒，最后上药时却没有合适的药，阮薇仗着自己在背后，漂亮姐姐看不到，咬破舌尖，滴了一滴自己的鲜血进去。
起初，君珏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但痛感消散得太快，她不得不生疑。
“怎么回事？”
在她的威压与逼问之下，阮薇终于嗫喏着开口。
“漂亮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治愈能力，但是不能常用，你不能告诉别人。”
君珏听完掀了掀眼帘，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些年来，联邦媒体就报道了不少关于联邦公民有超自然能力的事，预言、悬浮、心灵感应、控电、自燃等。
宇宙浩瀚，即便科技先进，也还有许多人类解释不了的奇事。
亲身体会过两次，君珏觉得阮薇说的有一定可信度，但也没有全信，在弄清阮薇身份前，她会将这份怀疑一直保持下去。
“这就是你被抓以及拼命逃跑的原因？”
阮薇重重点头。
君珏没再多问，将医药箱放回机甲仓库。站起身，望着这片被烧焦，几乎什么都不剩的土地，露出一丝悲悯神情。
都是风一吹就散的灰烬，机甲大多为银色，化为灰烬后，是一片银灰色，在风中漂浮。
找线索已经无望，君珏无声叹息。
袖子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漂亮姐姐。”
她垂眸，并将袖子从阮薇沾满灰的手中抽出，“什么事？”
阮薇没有说话，只是在她面前转过身，将后背交由她。
“漂亮姐姐，你知道后颈凸出这块腺体是用来干什么的吗？”她手指自己腺体问。
这是君珏第一次有意识地去看一个人的腺体。
阮薇的腺体像一块奶白的玉，上面镀了层暖光，十分清透柔软的模样。
恍惚看完，君珏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
背过身去。
阮薇没等到答案，便转回身去，发现漂亮姐姐不知为什么背对着她。
难道漂亮姐姐也不知道原因吗？
“漂亮姐姐，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我……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拿了一些东西。”
君珏转身，目光冷冷地看向阮薇。
阮薇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藏进随身空间小口袋的东西拿出来。
君珏一件件看过去，军服，军靴，几瓶矿泉水。
都是从那些死去的士兵身上拿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君珏抬眼，瞧见阮薇眼神怯怯，像犯了错的小兵怕挨骂。
她这时才真正注意到阮薇的衣着多残破，只是她之前下意识觉得阮薇身份不简单，忽视了这一点。
她将阮薇搜罗来的军服，军靴收走。
阮薇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漂亮姐姐还给她留了水，军服不是谁都可以乱穿她理解。
君珏将属于死去士兵的军服、军靴单独放进机甲舱内的一个储物间，又在自己的衣物中挑出一件军绿色斗篷。
这是她去年荣获军功，执政官奖励中的一件，因为过于精致和毛茸茸，她一次也未穿。
“把这个穿上。”君珏将一件带有兜帽的军绿色斗篷递给阮薇，又取出一双日常下雨穿的雨靴，递过去。
阮薇此时紧抱着没被收走的两瓶水，惊喜地睁大双眼。
“这些都给我的吗？漂亮姐姐。”
君珏点头，然后就见阮薇欢欢喜喜地将斗篷和雨靴拿走，先是穿雨靴。
“好像大了一点。”阮薇喃喃自语，高兴地踢踏两步。
随后穿军绿色斗篷，袖子没穿进去，只戴上帽子，斗篷对她来说过长了，礼服一样坠在地上。
阮薇用手将斗篷提起，不忍心这么漂亮温暖的斗篷沾灰。
穿上斗篷后有一些热，但并不影响她喜欢这件斗篷。
君珏看着阮薇这么高兴，十分费解。
一双雨靴和一件斗篷而已，长度都不合适，看起来还有些别扭。
君珏从机甲舱内取出一把常用军刀，在阮薇身边蹲下。
仰头说：“松手。”
阮薇乖乖松手，一副好奇模样垂眸看着，想看她要做什么。
君珏接住垂落下来的斗篷，她第一次用军刀做这种事，用之前，她拿纸巾将刀面擦拭了一遍，然后“哗”一刀下去，绿色斗篷便短了20公分，原本平整的边缘变成了不规则花边。
君珏手里还拿着斗篷的碎布边，对自己这项陌生的技术并不看好，只说：“将就着穿。”
思索片刻，又将剩下的碎布裁两段，起身递给阮薇，让她自己塞雨靴里。
阮薇接过照做，这下雨靴和斗篷都合适了。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阮薇开心地转了一圈，“谢谢漂亮姐姐，雨靴和斗篷我都很喜欢。”
欣喜地瞧着她的脸色，阮薇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尤其是斗篷，漂亮姐姐这么一裁，更好看了。”
“没必要对我拍马屁。”君珏知道自己的技术几斤几两。
“我说的是真话！”阮薇急切解释，“我好多年没有这么漂亮的衣服了。”
漂亮？
君珏微微眯一下眼睛，宽大的斗篷遮盖下，露出阮薇一张染了灰尘的脸。
确实漂亮，是灰尘也挡不住的好看。
移开视线，她没有跟阮薇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走。”
回联邦，要去找最近的星舰通航处，如果她没猜错，军队开来的战舰此刻也已经爆炸损毁。
她迈步向前，阮薇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回转身，君珏淡淡看着阮薇，“不走？”
阮薇终于反应过来。
漂亮姐姐这是真的愿意带她一起走了！
连忙追上前去。
军绿色斗篷在风中扬起，同灰绿色联邦军装比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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