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生他死了!",胡亥清晨醒来听闻此事,便不顾衣冠不齐地向徐生房里跑去。
“徐生,为什么会死……”,胡亥披散着发跪坐在床边,仔细看着徐生如同安睡一般地面容,声音微颤。
“大夫说是,寿终正寝。”,赵安也跟着跪坐在旁,“听闻陛下也会派医者来看望。公子……节哀。”
“我不信!若是寿终正寝是喜丧,我敲锣打鼓都来不及。可是当今古稀,耄耋老人数不胜数,他才花甲之年,还说好……要同我一起过腊祭的,为什么……”,胡亥说着,便哽咽起来,眼眶微红,噤了声。只轻轻碰上徐生那冰冷而粗糙的手,缓缓握住。
赵安垂眸,心中艰涩,有口难言。徐生对自己多有照拂,可是……他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放到胡亥背上轻抚着。
“我没事,我才不会为这个老宦人哭。”,胡亥轻咳几声,吸着鼻子,微挪身子任他的手滑落,“既然他扔下我享乐去了,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们,帮他处理好后事,一切按最高规格来。但……不许进他房间。等我先……更衣参加皇兄的婚宴……”,胡亥的发丝随着他埋头,垂落在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正当他准备将胡亥扶起时,胡亥却自己缓缓站起。
惨白的脸庞,只有眼眶带着血色,胡亥静静地往回走,三步一回首,没有看向他一眼。
侍者侍女们战战兢兢地跟在胡亥身后,他们都知道徐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未见过此等景况,害怕胡亥将怨怼与悲伤都撒在自己身上。
赵安叹口气跟上,轻声嘱咐:“你们只管打水,其他我来吧……”看着坐在铜镜前的胡亥,拿起梳子,轻轻握起一缕发丝。
“别碰我。”,胡亥忽的咬牙切齿说,铜镜中映出的那双瑞凤眼愤怒而又悲戚,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栗着。
"公子……",赵安将手中发丝放下,声音尽量平和开口道,“在下……”
胡亥伸出一只手试着将他推开,刚刚开始用力,却攥着他的衣角不再动作。他俯身将胡亥的手紧紧握住,强硬地把他搂紧怀中。
那只冰凉而因握弓布满薄茧的手,在他的触碰下颤抖得更加剧烈,半晌,才缓缓放松,任他握着,靠在他胸前。胡亥低垂着头,青丝将他的脸全然遮掩,在他怀里看不见情绪。
赵安就这样抱着他,屋内一时静谧……他艰难地腾出手替胡亥做好梳洗准备,等到衣冠整齐,胡亥却仍好似木偶,不愿动弹,亦不愿松手。
胡亥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冷,离开了从小在身旁庇护着自己的徐生,一时不明白该要如何面对这宫中种种。
“我……不想去了。”,他只想躲避。
“好。”,赵安将手握得更紧些,“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胡亥终于抬起头望向他,脸上似乎带着泪痕,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微微摇头起身,“走吧。”
车马早已备好,两人沉默着在辚辚声中到了扶苏府上。府上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好不热闹。两人到时,已迟到了些许,门口站着许多黔首前来围观祝贺,赵安只得牵着人手让侍者开路,两人从中间挤过。
“烦死了……”胡亥瘪着嘴在他身后喃喃着,“又脏又臭。”
“什么?”
“没什么!”
“嗯,别担心,马上就好了。”,四周拥挤不堪,他宽慰着,伸手将胡亥护在怀中,穿过人群而不被冲撞。
“亥儿,你们终于来了……”,扶苏一袭玄黑礼服,朱红如赤龙般盘旋其上,昳丽如溪涧明月,同夏焉一起缓缓上前迎接。
“恭贺皇兄新婚。”,胡亥扯着他腰间玉环,板着脸开口。
他随即替胡亥浅笑作揖,将贺礼递上,“祝公子与令正琴瑟和鸣。”
“多谢,两位就坐。”,扶苏笑得温和,虚扶着赵安的背,迎着两人进去,“其他人都到了。”
两人将鞋脱在殿外,往里看去,俨然半朝文武官员全都坐在席中。坐在主位之人满面荣光,精神矍铄,不时捋着美须与其他人侃侃而谈。此人大概就是作为泰山的李斯,席中还有蒙氏兄弟,王绾,王贲等人,自然赵高也在其中……
赵安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朝中之人,恨不得一个个看去,一一揣摩身份,却惦记着胡亥今日的心情,牵着人在席中坐下。
“亥儿,许久未见,长高不少,倒不知功课有没有长进。”,坐在一旁的贵公子笑着寒暄。
“二弟说的什么话,亥儿向来聪明机警,哪用你操心课业?”,一华服男子举着青铜爵轻笑道,“亥儿只管吃酒喝茶,莫理他。”
“哥,我这不是……”
还未坐定,便有人一唱一和地说起些冷嘲热讽的话。
“哼。”,胡亥一声冷哼将他们的话打断,“我课业好与不好与你们何干,多管闲事!还不如管管你们家那个人老珠黄的秦老太!”
此话一出,两人再如何沉稳,面上已显愠怒,其中的二弟更是想要破口大骂。
“想必这位便是久闻大名的将闾公子吧。”,赵安起身行礼,“承蒙公子关照,我家公子近日在课业上收获颇丰,只是今日来参加扶苏公子的婚姻,只想好好祝贺一番,听到课业难免心情不佳,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谅解。”
“谅解?什么样……”。“三弟,好了。”,将闾伸出手安抚着,收敛了怒色,垂眸淡淡道,“你先惹得亥儿不快,便不要再多话了。”
“多谢公子体谅……”,赵安微微欠身道谢。帮胡亥递给两人一个台阶下,也算避免三人撕破脸皮。
“谢什么谢。”,胡亥冷哼,翻着白眼向他看去,一掌用力落在背上,把他吓了一跳。
席中不少人应声望向此处,见是胡亥便将视线又移开来,胡亥却是丝毫不在意。
“怎么?”,此前胡亥还从未这么重地拍打过自己,他微微凑过身去,以为人有事要交代自己。
胡亥只是气没处使,闷闷不乐地开口:“你不是要和扶苏见面吗,何时?”
“等他们拦门的时候,我再去。”,他附耳轻声说着,“但你若不高兴,我便不去。”
胡亥被赵安呼出的热气热的耳尖一红,勉强扯着嘴角说:“你不必这样……来哄我开心。不过……”
“不过什么,你刚刚为何打我?”
“好啊,顾此言彼,还不就是想去!我想打就打了,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
“亥儿……”
他知道胡亥是因为徐生之事,有郁结在心,今日他能来婚宴已经勉强。他轻轻握住胡亥的手,轻唤他的名讳,讨他开心道:“来日,我让那两人匍匐于你脚下,任你责骂,何如?”
胡亥身子一怔,垂首嗫嚅:“大不敬……”
语气淡淡,不知喜怒。
自己应当要…先努力活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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