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咸阳城中的大道上,渐渐回暖的阳光笼罩着赵安,他支撑自己笑着,心事重重。他尽量让自己暂且不去思考杨岱与婉儿该何去何从,暂且放下对秀儿下落不明的担忧……
“从前我总是和徐生两个人在外晃荡,如今身边人成了你。”,胡亥微微侧着脸笑。
赵安垂眸浅笑,掩去自己眼中的情绪,道:“徐生大人待我甚是亲切,未曾想……”
胡亥看着他的长叹的模样收敛了笑,凝视着他半合的眼睑,启唇道:“但我想,他的推诚相见没有错。”
当他抬眸时,胡亥早已将那表情收起,望向远处那盘踞在山间的长城,装作释然地笑道:“我们今日去望夷宫吧,在那我们能看到胡人的地界。”
赵安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却明白,这几日胡亥不过是在用琐事将自己与徐生之死隔绝开来。他看着胡亥的背影浅笑道:“好,我们就去那吧。”一抹淡淡的复杂神色毫不掩饰地染上眼眸。
对于徐生的死,赵安从未犹豫。且不说若是徐生将马场之事与义父联系上,自己与义父都将惹上大麻烦,他也不会让人横亘在他与胡亥之间。在他所设的局中,他必须完全掌握胡亥的行动。而所有阻碍这个目的实现的人,只剩下你死我活。
阳光里,巍峨的咸阳宫将巨大的沉沉黑影压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他将手紧握成拳背在身后,抬头看着这城墙房檐,感慨道:“咸阳宫真是雄伟壮丽,如今倒是后悔自己没去成腊祭了。”
远远望去,室台榭廊蜿蜒曲折,环绕在这极尽奢华的宫殿四周。一层层宫阙矗立,在大殿门前逐渐升高,如凭虚凌烟之中。玄色朱色壁画则描摹在宫墙之上,庄严肃穆,似乎将光也悉数囚禁其中。
“后悔什么?日后进宫的机会多着呢。”,胡亥笑着,挥袖指向那宫殿,““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不止宫备七国,更是涵纳天下美人。父皇德兼三黄,功过五帝,只有这样的宫殿才与之相配。不过……我有时想,若是父皇只有母妃一人就好了。”
胡亥眼中的骄傲与激昂带着一缕忧愁。
“胡美人如今独享恩宠,宫中其他人不过向天下展示皇家威严罢了。”,他轻握着胡亥的手腕朝前方指去,打断他的愁绪,“望夷宫是不是到了?”
数十丈高的宫殿瞭望台坐落在山顶,宫殿前侍卫被坚执锐把守着。广阔无垠的草原尽显眼前,落日染着碧空,血红欲滴。
胡亥一下便雀跃起来,大声朝侍卫喊去:“喂,那小厮!为本公子牵匹马来!”
望夷宫的侍卫似乎都对胡亥很熟悉,听此边立马小跑着牵上一匹马身比胡亥还要高的骏马来。
“不是说好!”,赵安还未来得及阻止,胡亥便一跃而上,握着缰绳,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白马佩金羁,玄色衣角与墨色发丝在鲜红落日下随风纷飞,鲜衣怒马,背影清狂,仿佛一挥鞭便要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安!”,胡亥在前方回眸笑着大声唤着,猛地收紧缰绳迫使马儿嘶鸣着又调转朝他飞驰而来。
他只觉得这人肯定疯了,少有地呆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朝他望着。胡亥只是朗声笑着,“快,上马!”,俯在马背上向他伸出一只手,欲将他拉上马来。
这怎么可能?他吞着唾液。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愈来愈近的距离和胡亥坚定的眼神不容许他再犹豫。他找准机会紧紧握住那只伸向他的手……
一跃而起,翻身上马。
他借着胡亥的手,靠自己的跃起之力稳稳地坐上了马背。适才的惊险,却还占据着他的脑海,他贴着胡亥的后背,只听见自己的胸腔在隆隆作响。
“我只说不去狩猎,可没说不骑马。”,胡亥笑着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安儿,可要坐稳了。”
说着,双腿夹着马腹,让速度更快些。
他坐在胡亥身后,听着他畅快的笑声,也不禁跟着一起笑起来,马背上这样的心情澎湃,的确是会让人上瘾的。
“你说要我做万人之上,可我更喜欢这样的日子。”,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他隐约听见胡亥轻喘着说。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若自甘人下,就不会日日有这样的日子。一切,都要仰人鼻息,拾人牙慧……”,胡亥感受着他背后灼热的呼吸,笑着说,“所以,从今日开始,我决定同他们争一争!”
那些在背后置喙他的人,那些曾经排挤讽刺自己的兄长们,那些曾陷害自己母妃的后宫之人,他要,看着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胡亥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芒,他看着远方景色,大声道:“你看,那边就是母妃故乡!”
他牵制着缰绳,让马儿缓缓停下,换为踱步,夕阳照着长城外那片此刻仍然荒芜贫瘠的草原,其上没有一丝胡人的痕迹,却能让胡亥心底生出些绮丽的遐想。
他的母妃从前总是给他讲述那些草原上的故事,偶尔他觉得,城墙的另一侧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之地。
可此刻,当他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之后,他只感受到权力带来的热血沸腾。只要有了权力,他便可完全选择自己的生活,便可让这天下之人都听从自己的安排,就如父皇一般威仪天下。
“安儿,我这话,你觉得如何?“,他回头望向赵安清澈的眸子,瑰丽之景倒映其中。
“哈哈哈……”,赵安没有想过胡亥这么快就能下定决心,伸手握住胡亥手中的缰绳道,“那以后,便你教我骑射,我教你法令……如何?”
“我想听的是你夸赞我。”,胡亥笑着轻哼表达着不满。
“亥儿说的对,除却第一日进府时,我好像没说过夸赞之话了。”,赵安把放在胡亥腰上的手收紧,笑道,“亥儿与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初见时便是熠熠生辉的,勇武刚健,冰雪可爱。是少年风流,亦是……”
“好了好了,别说了!”,胡亥一把夺过缰绳,只觉得面红耳赤,害羞得很,“我们再跑几圈……”
他的下巴贴在胡亥耳侧,见证怀中人耳廓慢慢由白润变得绯红,低声浅笑着。
胡亥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在草地上奔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担心赵安在马背上被颠簸得难受才不尽兴地停下。
“我们回去吧,回去……我想为徐生收拾遗物。”,胡亥活动着手腕,将马儿还给侍从,回首笑着对赵安说,“你没觉得难受吧?”
赵安揉捏着自己的肩颈,笑道:“现在才问,不也已经晚了吗?不过别担心,我没有那么孱弱。”
“你看你,头发都乱成这样了,以后若是想要看你出丑,就带你来骑射好了。”,胡亥揶揄着,抬手捋出赵安的一缕乱发,“你回去便休息吧,我带刘毅收拾就好。”自从徐生死后,他从未觉得如此畅快,或许,正如母妃说的那样,自己应当学会放下。
两人沿原路走着,胡亥不时回望向在暮霭沉沉之中的望夷宫,仿佛望向目光所不能及之远处,偶然与赵安对视时的目光很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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