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此前让你探查候生石生之人的底细,可有结果?”
卫姜披散着头发斜靠在座椅之上,托腮看着赵安,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道:“查出来了。此前我还以为是什么不世出的怪才,没想到就是一帮江湖骗子而已。”
决意跟随赵安后,卫姜便向扶苏告辞,改了装束,如今换成一副书生模样隐居于市,在赵安有所请求时才外出走动。对于这样装扮的卫姜,胡亥对其的敌意也减了不少,只是两人性格不合,不时仍吵起架来。
“江湖骗子,骗到父皇头上?”,胡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长生不老之事着实荒诞不羁,他们如此大胆,难道就不怕父皇治罪吗?”
“一帮把首级挂在腰间的无赖之徒,他们怕什么?”,赵安皱眉思索着,“我只担心那些人被哪位秦公子捏住把柄,当做刀使。”
“应该不会,若是哪位公子找了他们,等到事发之时也是引火自焚。”,卫姜反驳道,“此前的卢生应当确实受人指示,但这些人大概就是一帮敛财之徒。”
“还是应当警惕些。陛下如此信奉这等鬼神之说,天下妖异之气四起,各种诡谲传说甚嚣尘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那就揭穿这几泼皮无赖的谎话就好了!到时父皇明白这些都不过揽人钱财的骗术,不就不会信了吗?”,胡亥有些难掩怒气地说道。在他心中,父皇是一代雄主,怎么能被这样的人用如此拙劣的谎言蒙在鼓中?
赵安笑着偏头望向他道:“那亥儿,打算如何揭穿他们的阴谋?”
安儿又要考察自己了……他本想着直接谏言不就好了,一时忆起昨日赵安向扶苏说的,沉吟片刻道:“不如,引荐卫姜为宗祝,让他去说?”
“出的什么主意……”,卫姜神色一怔,低声抱怨着。
赵安见他有些窘迫的模样,解围打趣道:“这确实不失为一种方法,只是代价有点高罢了。亥儿还有什么主意?”
“嗯……直接下毒,暗中谋杀,若他们自己都做不到不死之身,便也不能服众。”
“你可知那些江湖之术有多少解释的方法?退一万步,那是长生不老又不是金刚不坏……”,卫姜看着他丝毫不掩饰地大笑道。
“卫姜,我与安儿说话,与你有何关系啊。”,胡亥有些不悦地皱眉责备道。卫姜则是不以为意,晃晃头抿唇忍笑。
“直接暗杀,惩处了那些行骗之徒倒也不错,不过暗杀终究让人不齿,也无法威慑根绝,还不够好。亥儿还有什么计策?”,赵安安抚着胡亥继续询问,一边抬眸看着卫姜笑道,“否定一人计策简单,不过姜只通八卦不懂权谋还是别说风凉话了。”
“唉……你们两人情如弟兄,合起伙来欺负我罢。”,卫姜托腮撑在几案上看着胡亥沉思的模样申冤道,见无人理睬每隔一会儿便长叹一声。
“能不能适可而止!”,胡亥一掌拍在卫姜手肘处,让他无处支撑,自觉有些丢脸地抬眸看着赵安,嗫嚅道,“我想不到了……”
“我以为,逼其自行潜逃为上策。不知你们觉得如何?”,赵安轻拍胡亥后背道。见卫姜捂着手叫痛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感同身受,不禁浅笑出声。
“令其潜逃,便是让其自认无法复命,为躲罪责而逃。所商谈之人戴罪潜逃,便不会将行事暴露于他人眼中,也不必亲自拆穿阴谋而折了陛下的面子。到时陛下见自己被骗,定然大怒,便也可借此震慑天下。”,他见胡亥有些费解便解释道,“亥儿以为呢?”
“的确是上策……”,胡亥微微点着头,忽而皱眉问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卢生之事我怎么好像未曾听说,是什么?”
“那卢生手中亡秦者胡的预言被赵安截下,你竟然不知?”,卫姜讶异道,却忽然感觉到赵安向他投来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失言,心虚地以袖掩嘴。
“亡秦者胡,是什么意思?”,胡亥盯着赵安追问。他本来就因为卫姜在一旁的言论而有些恼火,如今又见两人有事背着自己,更是生气,下意识便向赵安质问着。
“卫姜,你可以先离开吗?”,赵安皱眉轻叹,不悦地对卫姜说道。卫姜这么多年,怎么都没把这性子改了,他以为这事本来可以一直瞒着胡亥的……
卢生之事,已经过去几年。那时卢生拿着写有“亡秦者胡”的布帛欲要上奏始皇,幸得其在熊宜铺中被所安插的眼线发觉,才让他有机会在面见始皇之前截下。事发匆忙,再加上图书上所写文字格外敏感,思来想去便没有告诉胡亥。他只怕,藏锋之事胡亥已经处处忍让,遭人贬低,若听此胡言乱语之后又对自己心生怀疑,那该如何是好……
待到房内只有两人,他才轻声解释:“那是别人胡诌之语,已经解决便不必记挂在心。”
“安儿觉得,话中所指是我,对吗?”,胡亥双手紧握,犹豫开口道。
“从未。天下兴亡怎可能只系于一人,如此未免太过偏颇。此胡可指胡人,亦可指其他,亥儿莫要胡思乱想。”
“我哪里胡思乱想?我只是怪你事事都瞒着我!卫姜能知道,我却不能……我明明还有两三年便要及冠,如今你却还当我是襁褓中的幼儿。”,胡亥有些愠怒,一双眸子紧紧望向他,眉尖皱起道,“你何时才能记起我也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
“我何时忘记?”,他不解,怎么又能扯到这事上来,阖眸耐着性子浅笑道,“只是这事没什么必要说起,说了只坏了亥儿的心情,又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这般危险之事,你本来就应当告诉我,难道你让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一天却忽然被告知你被判死刑的消息才高兴吗?”,胡亥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愤而站起离席道,“既然你说不把我当小孩看,那侯生之事就交给我处理。”
“不行。”,他收了笑容,皱眉正色道,“你是秦公子,身份敏感怎么能做这种事?他人就算再如何惨死,你也不当出面。”
“赵子高论,我可不敢苟同!”,胡亥怒气冲冲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欲夺门而出。
他起身伸手试图将人留住,谁知胡亥甩袖道:“又是这套,你别碰我!”
“这次换了……从牵手换成十指相扣,好不好?”,他收回手,长叹道,“亥儿……此事没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此事已经过去几年,再加上确实担忧会影响你,所以才……”
“难道亥儿真要一个人回府,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在胡亥面前示弱,效果向来都立竿见影。
“你难道不会跟上来吗…两个男子十指相扣,你就不觉得别扭?”,胡亥沉默片刻,低头将手掌心向上从袖中微微探出一个指节,轻声道。
胡亥心里想着,几年之前…如果是这样,好像也没那么可恶吧…
“和亥儿十指相扣,有什么别扭的。”,他笑着伸手插入胡亥指缝握住,心里明白这样大抵就算是哄好了,“所以,亥儿原谅我了吧?”
胡亥的手有些湿润,微微发烫着,被他蹭过指腹时轻颤一瞬才缓缓回握……
“…暂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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