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收拾了一大堆,麦芽还看了看服装厂刚拉回来的那一车货。
款式是时兴的,她心动想买,对方摇摇头。
“这批货不散卖,准备加入一个星期后省城的展销会。”
省城的展销会,麦芽记下这件事,打算有空去省城瞧瞧。
拿了货后,天色不早了,俩人推拒苟思婷的热情邀饭,准备回城。
来的时候俩人就带了点礼品,摩托车坐俩人绰绰有余。
然而回去要带货,车头挂得满当当,后座塞得严严实实,苏丽娜跨上车子摇摇晃晃,一坠一坠的,根本不能骑行。
麦芽干脆下车帮苏丽娜扶着车走。
“村口有公交,到时候我坐公交带一部分货回去。”
苏丽娜点头:“好。”
俩人都没说把一部分货放弃的话。
做买卖辛苦,谁都不肯放弃一点机会。
走到半路,苏丽娜突然被叫住:“嫂子!丽娜姐!”
正寻思是谁,抬眼望去,一个精神的小伙子站在吉普旁朝她们拼命挥手。
“我果然没看错,丽娜姐好,咦,常山哥不在吗?”
喊住她们的小年轻垮下脸。
苏丽娜:“小李,你怎么会在这儿?”
转头向麦芽介绍:“麦芽,这是小李,你三哥同事。”
麦芽微微点头。
苏丽娜和小李拉话。
小李说他是下乡做任务的,谁知道半路车子坏了,正修着,远远瞧见红鸡公,又认出了苏丽娜的身形,以为乔常山和她们一起,招她们帮忙呢。
“嫂子你们有事儿先走吧。”
“有陆哥在呢。”
陆哥?
麦芽耳朵微翕。
下一刻,她看见陆学西从车底钻了出来。
俩人碰面,俱一愣。
麦芽没想到会在偏僻的乡下遇上陆学西。
他刚钻过车底,身上沾着浓烈的汽油味,俊朗的脸庞抹着点黑,形象着实不太好。
麦芽张了张嘴,犹豫着措辞,陆学西稍微看了她一眼,略过她向苏丽娜打了声招呼。
“嫂子。”
顿了顿,他朝麦芽微微点头。
苏丽娜也有些惊讶,寒暄一句后,陆学西又钻了回去,仿佛出来就是透个气儿。
麦芽轻呼了口气。
她在河堤的哭诉太尴尬了,此时瞧见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说话。
陆学西这么做,缓解了她的尴尬。
若是俩人熟练地招呼,她还怕苏丽娜要问她们怎么熟悉。
想起自己的又锤又打,她真的说不出口。
正出神,胳膊忽然被撞了撞。
“麦芽,想什么呢?快跑。”
“要下雨了。”
天边不知何时飘了几朵乌云。
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她们的货可是服装呢!
麦芽神色微凛,推着车子往大马路上跑。
前脚刚踏入路亭,后脚大雨哗啦啦落了下来。
苏丽娜惊呼:“好险!”
麦芽也跑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直到天色黯淡,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
麦芽和苏丽娜望着绵延不绝的天雨发愁。
雨不停,她们要怎么回去?
况且货淋了还好。
关键是下雨打滑不安全。
现在大部分路是土路,车子本就超重。
麦芽不放心苏丽娜说的冲出去。
“嫂子,咱们等等公交吧。”
要是等不到,她们就原路返回,去文具厂借宿一宿。
苏丽娜沉重点头。
远处传来微亮的灯光。
“滴滴”的喇叭声响起。
“丽娜姐!”
小李热心地走下来。
“我们车子修好了,晚上不安全,丽娜姐坐咱们的车回城吧。”
苏丽娜惊喜:“你们还没回去?”
“车子没修好就下雨了,等了会儿,陆哥说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又继续修,冒雨修好了。”
苏丽娜心疼地掏出帕子让小李擦擦脸和脖子:“麻烦你们了。”
吉普车没车斗,后备箱能塞货但是塞不了摩托车,红鸡公被绑在车顶上载回去。
麦芽和苏丽娜上了后座。
车窗隔绝了雨声喧哗,只剩小李叽叽喳喳的声音:“丽娜姐,你们带的什么东西呀?怎么跑乡下来了?”
“是货,我们下文具厂本来讨论别的事儿,没想到进了一堆衣服,姐跟你说,质量挺好,还便宜,下车后你们挑两件。”
“不成不成。”
“没事,你们载我们回来也麻烦了呀。”
俩人一问一答,把她们这次下乡的行程透了个底儿,甚至连麦芽卖设计,成为顾问的事儿说了。
小李瞪圆了眼珠子。
“麦芽妹妹真厉害。”
忽地,小李感到自己被踹了脚,力道不轻不重。
“诶,陆哥,你踹我干嘛?”
陆学西:“你吵到我了。”
小李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上车前陆哥特意嘱咐他要多和两位唠嗑,说什么减少不安感,缓和气氛,怎么现在又嫌弃了呢?
小李:“……”男人的心呐,海底针。
小李安静了下来,车上顿时清净许多,麦芽支着胳膊头挨着窗户,耳边只余点点雨声,淅淅沥沥。
一大早就赶到乡下,来往两个厂子,她早就累了。
此时听着空灵的自然之音,脑袋逐渐昏沉,渐渐睡了过去。
车子在雨雾中奔驰,到了乔家坡,苏丽娜焦急被淋了一路的摩托车,小李要喊麦芽起来。
陆学西说:“你去帮嫂子把车弄下来。”
小李二话不说离开。
后视镜上,麦芽睡得香甜。
她扎着的头发散了,一缕缕散落在白皙的脸上,露出一小片睡得红扑扑的面颊,让人不忍唤醒。
陆学西只看一眼,烫了般收回视线。
“到了。”
声线有点冷。
麦芽恍恍惚惚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蚊子,忒烦人。
她恼怒地挥了挥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灰扑扑的车顶。
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醒了?”
她抬眼望去,车厢不知什么时候,只有她和陆学西两个人。
“到了吗?”
“是。”
麦芽想到自己睡了一路,莫名脸红。
压着胳膊的那一片红扑扑面颊有些发烫地厉害。
她小声说:“谢谢。”
匆忙下车。
陆学西把几大袋货拎出来。
沉重的货压在地上,泛起一阵微尘。
陆学西看了眼从村口到乔家小院的距离:“我帮你们抗回去?”
苏丽娜推着红鸡公过来说:“不麻烦陆同志了,路不远,我们推着车慢慢走就行,而且家里人应该收到消息了。”
陆学西想起麦芽在家的几个哥哥,松开手,没硬要帮忙。
麦芽:“今天耽误你们了。”
陆学西:“没有。”
远处,苏丽娜在和小李说再见,麦芽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又说了声:“谢谢。”
陆学西挑眉。
“上次,还有这次……”
麦芽小声嘀咕。
陆学西扑哧一笑。
她红着脸,有点小心虚的模样,让他无端想起了家里的小猫儿,伸出手,大掌抚上头顶,又觉不好。
麦芽不是他的亲妹妹。
修长骨节屈起,握成拳头抵在唇边,扭过头说:“没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麦芽抬眼认真看他,盯了会儿瞧不出他是真忘假忘,兴许他又哄她,不过她也不想过多提起,太丢人,移过视线不纠结了。
挥挥手要走,陆学西突然回头:“忘了恭喜你。”
“什么?”
“顾问。”
麦芽的心里,细细密密漫出点儿愉悦的滋味。
这声恭喜,苏丽娜说过,小李说过,但是当它从陆学西的口中说出时,又透着点别样味道。
麦芽想,她和陆学西就遇见几次,然而几次遇见,都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医院的忐忑绝望,派出所的出轨风波,还有河堤边的崩溃痛苦。
麦芽不惧人生的惨淡,她不以这些经历为耻,但是她能以一个顾问,或者说是以一个稍微好点的状态和他相见。
这让麦芽有些高兴。
这无关风月,无关其他,不过是一个人,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另一个面前,说,看,我也有些好消息呢。
她不再是那个狼狈无助的人了。
她极力压住翘起的唇角,矜持地又道谢。
晚上八点的乔家坡,皎洁的月光洒在乡间小道上,繁星点点映在田野水池里,草丛里促织欢喜。
麦芽和苏丽娜没走多久,就被收到消息的乔家人寻过来了。
三个哥哥一人抗一袋货回去,乔母惊呼:“你们是去干嘛了?不会真当土匪去了吧?”
苏丽娜笑着再把乡下的文具厂和制衣厂说了一遍。
“娘,回来时下了雨,幸好遇上了小李和陆同志,不然今天回不来。”
“陆同志,是不是上次来咱家吃饭的那个?”乔母一脸惊喜。
苏丽娜笑了:“对,就是他,高高大大的,没想到他还会修车,真厉害。”
乔常山哼唧:“进部队什么不会?我也会。”
苏丽娜嗔了丈夫一眼。
“知道你厉害。”
乔母没好气地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正在听着顾琴和顾泽说话的麦芽,她微微垂着头,身姿端正,皮肤这段时间在家养了回来,水灵灵的,和顾琴和顾泽一起,看着不像母子,倒像姐弟。
乔母心中一酸,之前压住的心思又慢慢浮了上来。
“你们说我上次的提议怎么样?”
苏丽娜夫妻微愣。
过了会儿,乔常山总算在回忆了提出了他娘说的让他牙酸的建议,猛地摇头:“不行不行,娘,咱上次不是说好了不提吗?”
乔母:“我有这样说吗?”
乔常山想了想,好像是没,他娘问的时候,他拿陆学西出差没空混了过去,合着他娘这是还没死心呢。
乔常山打了个激灵:“娘,妹妹回家才多久,咱们急什么,家里也不缺她这一口吃的。”
乔母瞪他:“你懂个屁。”
要是可以,乔母也想养着女儿,但是……
她瞥过笑意盈盈的苏丽娜和黑了脸的二儿媳妇,还有麦芽倔强要搬出去,叹了口气。
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了。
“小陆长得好,工作体面,配你妹妹有什么不好。”
乔母很中意陆学西。
陆学西这样的状况,可比当初顾盛南好多了,最重要的是,陆学西眼神清明,气质正,一看就是个好小子。
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顾盛南这样的情况。
“赶明儿你把人家请过来好好谢谢。”乔母拍了板。
乔常山急的满头是汗。
苏丽娜嗔了丈夫一眼:“我也觉得挺好的,你有什么意见呀?”
意见?
陆学西一旦升级为妹妹的相亲对象,乔常山就对他哪哪都是意见。
好在现在只是他娘和媳妇儿的一边厢念头。
乔常山:“我觉得你们想的太美了,麦芽和陆学西也认识,你们咋不先问问麦芽。”
要知道,陆学西和顾盛南都不是一个类型的。
顾盛南斯文气质,戴着金丝眼镜活脱脱的小白脸。
陆学西呢,嗐,进部队的糙汉子。
乔常山笃定麦芽看不上。
果不其然,麦芽一听她娘说要把她和陆学西凑一对,胳膊上顿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娘,你瞎想什么呢。”
她和陆学西?
怎么可能!
倒不是看不上,只是麦芽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儿。
认识那么久,她连一丝念头都没起过。
想起初遇,他凶得跟个土匪似的。
对她来说,这就是个恐怖故事。
麦芽连连摆手:“不可能,何况我现在不想这些。”
“怎么不能想呢?你现在也才二十几岁。”
“你不会还想着顾盛南吧?”乔母狐疑。
麦芽吓得被口水呛住。
“咳咳咳。”
“娘你又瞎猜。”
她是想顾盛南,但是是想他不得好死!
为了防止乔母继续乱点鸳鸯谱,麦芽一把搂住俩孩子:“我先带他们回房了。”
远远走了,她还听见乔母沧桑的叹息声。
“你说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麦芽抿了抿唇。
犹记上辈子,亲妈也是这么热心地替她张罗,不过那会儿她气倔,觉得母亲是嫌弃她,看不起她,满心愤懑抗拒。
现在她不这么偏激,然而亲妈的这份好意。
麦芽暂时不想领。
回了屋,点上煤油灯,袖子突然被轻轻扯了下。
是睁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的顾泽。
麦芽侧首:“有什么事儿?”
顾泽:“妈妈,你是要相亲吗?”
小孩听见了。
麦芽:“没有的事儿。”
“你以后也会结婚吗?”
麦芽含糊回答:“说不准。”
顾泽呼吸急促。
他突然想到了爸爸。
姑姑说,爸爸有了新媳妇儿,他就好久没有见过爸爸了。
他和妹妹原想着跟着妈妈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方才在院里的场景让他意识到,妈妈也会结婚。
爸爸从前说的话一字一句浮上心头。
顾泽心慌慌,揪着麦芽袖子的手改成攥紧。
“可是你和姥姥不是那么说的呀?”
麦芽沉默了。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发。
她许久没有和他这么亲昵过。
顾泽感受着妈妈身上柔和的气息,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小泽,人生还很长,妈妈不能做出保证。”
顾泽不懂,执拗地看着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就像你小时候喜欢喝牛奶,但是现在不爱喝,以后长大兴许又喜欢上了。”
顾泽固执摇头:“我长大了也不会喜欢。”
麦芽笑着没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上辈子,麦芽想专心抚养孩子,没考虑过私事儿。
结婚相亲与否,孩子们一个字眼都没听见过。
麦芽把她们保护地好好的。
然而这辈子,她不想这样。
她想,她虽然做了她们的妈妈,但是她也还是一个女人。
而女人,有婚姻自由的权利。
也许她会像上辈子一样一辈子都不再婚,这份承诺她依然不想给。
对她来说,忠于己心是自由,迫于承诺是束缚。
人生的路口那么多,没有人的想法是一如既往的,她又何必给自己加上一份枷锁。
顾泽失落地垂下脑袋。
顾琴不懂哥哥的失落,她现在的小脑袋还不明白这些,她高兴地和妈妈说今天爸爸来了的事儿。
“妈妈,爸爸有在找你哦。”
顾琴已经忘记了爸爸妈妈的不愉快了。
她甚至想,周末能不能全家再去一次游乐场。
麦芽平静地表示知道。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顾盛南这个时候来找她打得什么主意。
法院寄来的传票还躺在抽屉里呢。
不过没关系,顾盛南来就来,她自有法子对付他。
第二天一大早,麦芽拉开院门,就瞧见顾盛南斜靠在他的黑色桑塔纳上,姿势风、骚地朝她挥了挥金丝眼镜。
这要原来,麦芽能气得抡起扫帚赶人。
但是这回麦芽存心想和他趁这次机会彻底撇清关系,没动手,只冲他翻了个白眼。
顾盛南一瘸一拐,晃了晃手里的拐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麦芽瞥了眼问:“会一直瘸着吗?”
顾盛南以为麦芽关心他,脸色好了点:“不会。”
麦芽语气凉飕飕:“可惜了。”
顾盛南脸瞬间乌漆麻黑。
林晓洁本来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出现在乔家人面前,听说麦芽大哥二哥可凶悍,真会打人。
林晓洁害怕,是坐在车里的,然而她忍不住了。
“顾哥,我上回没说错吧,你还想着人家,维护她,人家压根不觉得自己错了,咱们别和她废话了。”
“麦芽,实话实说,你最近收到法院传票了吧。”
“好歹咱们相识一场,闹上法院多难看,我们呢,来这是和你好好协商的,你也不想闹大了,周围人对你们家指指点点吧。”
林晓洁字字发自肺腑,自认是为麦芽着想。
麦芽却听着不太舒服:“做错的人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林晓洁一噎。
在麦芽这,因为林晓洁的小三身份,她是没有底气出现的。
林晓洁和她谈这个,是自取其辱。
顾盛南看林晓洁哑巴了,轻轻咳嗽了声,把话拉到他这儿来:“麦芽,今天和晓洁没关系,主要是谈谈我们俩。”
麦芽撩起眼皮:“我们都离婚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顾盛南的脸色快维持不住了,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麦芽,你不要装傻了。”
“法院传票你不是看了么?”
“那二十万,不是我不给你,只是我现在有难处。”
原先顾盛南心里,麦芽和他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分她二十万,他心甘情愿。
不过这一切的心意,在顾盛南得知麦芽极有可能二婚后就变了。
他分妻子财产是一回事儿,麦芽拿他的钱养野男人又是另一回事儿。
要之前,顾盛南压根不担心麦芽会相亲,再婚。
但是最近麦芽行事风格大变,又是离婚又是打扮又是找工作,顾盛南有些摸不准她了。
当然,在顾盛南心里,麦芽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尽管她毫不留情砸伤了他,毁了他近半月的工作,但是他毕竟曾经真切地喜欢过她,麦芽是他的初恋,初婚。
顾盛南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他语气轻松:“只要你保证不再结婚相亲,好好抚养孩子,我就撤掉诉讼。”
林晓洁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是说好的要钱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顾盛南无视林晓洁拼命的挤眉弄眼,大度道:“以后过了这个坎儿,钱我再给你,并且保证,不少于二十万。”
他没撒谎,顾盛南有极大的把握能拿下年底的项目,只要项目顺利开工结款,他不止能回馈麦芽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甚至一百万他都能给!
只要麦芽不再婚!
麦芽:“……”
这人怕不是还在做梦!
麦芽本来想啐他一口,再干脆利落打发俩人。
但是瞅着他们一个愤愤不平,眼珠子快瞪出来,一个自鸣得意,她想和他们玩玩。
“你说的好听又脆响,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顾盛南看着院子,农家起的早,这会儿顾琴和顾泽已经睡醒了,正在里头洗漱,两个小家伙乖巧地排排站在一起任姥姥洗脸,白毛巾擦过后小脸红彤彤,顾盛南心头一软,指着俩孩子说:“凭我还是他们的爸爸。”
他知道说服麦芽很难。
麦芽对他有偏见。
但是林晓洁说的对。
顾琴和顾泽是麦芽的死穴。
“麦芽,你知道的,无论我怎么折腾,也不会祸害孩子。”
你已经祸害好几回了。
麦芽心里冷笑,一点也不想看他装慈父。
顾盛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为了钱,孩子又算什么。
麦芽突然失去了继续和他们周旋的兴致。
她懒洋洋道:“顾盛南,我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但是我告诉你们,没门。”
“要打官司,咱们就干脆利落,痛痛快快地打!我二话不说奉陪。”
顾盛南挂不住脸:“你……”
“盛哥,人都跟咱翻脸了,咱也翻呗。”林晓洁不甘寂寞,阴阳怪气插嘴。
“你闭嘴。”
顾盛南彻底黑脸。
林晓洁不服。
当她看不出他的心思,不就还和麦芽有旧情,想哄着人家呗。
可他也不想想,他都能翻脸无情离婚立马起诉,麦芽被他坑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会是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林晓洁迫不及待道:“麦芽,打官司可没那么简单,你不就是咨询了下律师,听人说了两句就以为自己懂了,你觉得你要打官司你也不亏,你还能要盛哥一半财产,能分得更多是不?
但是你不了解。
这打官司呐,尤其是离婚分割财产的官司,内里门门道道多的能坑的你有苦说不出。你要是打官司,我保证,法院不会判你能多分一分钱!”
“甚至你这二十万,还得倒回来给我们。”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还打算争抚养权。你知道,你当初之所以能轻易带他们走,就是因为顾哥不争,他不屑和你争,但是你这次是真惹恼他了。”
“你不想人财两空,就得听我的。”
林晓洁觉得麦芽一定会答应。
不为什么。
在她眼里,麦芽不懂这些。
她在这之前,连周市都没出去过,林晓洁觉得,麦芽这辈子最胆大的事儿,就是和顾盛南离婚,还敢找律师签协议。
但是也就这样了。
林晓洁认为,麦芽之所以找律师,兴许是看了广告,或者是以前随顾盛南做生意时听闻的,她其实什么都不太懂。
她再敢,她再会,她也只能在规则里玩。
而当林晓洁明确地说,摊开地讲他们不准备讲规矩的时候,麦芽就得傻眼了。
“麦芽,你知道顾哥的能耐,前段时间,咱们刚和法院的郭主任吃过饭,你懂这些吗?”
顾盛南讶异地看了林晓洁一眼。
想了想,没插手。
原先他念着旧情谊,还想哄哄麦芽,回过神后,他就知道不可能了,麦芽没那么好糊弄,他让出场地由着林晓洁发挥。
关于吃饭的事儿,自然是真的,但是也就吃一顿饭的关系,还是他们之前在饭店里恰巧遇见的。
生意人,处处交朋友,结善缘。
尤其是当官的,他们背景错综复杂,枝连并茂,谁知道哪根葫芦藤上和谁一块结的果,又和哪个主任做的兄弟。
林晓洁这话,不算撒谎,还是能拿来压压什么都不懂的麦芽的。
不料麦芽仿佛没听懂似的,浑不在意,甚至开始赶人:“你说的这些,我听见了,如果你们是来说这些的,就走吧。”
顾盛南就看着,随着麦芽的话音落下,院门背后的几个前大舅哥扭过了脸,正面对着他们,大有不听话就过来的架势。
顾盛南不禁后退了一步,但他不想这么算了,他说:“麦芽,你别后悔。”
麦芽勾起嘲讽的嘴角:“这话反送回你。”
“我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打着转移财产的主意是不?”
顾盛南和林晓洁心头一悚,麦芽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想法?
顾盛南勉强扬起一个笑:“麦芽,你说笑了。”
“哼,但愿吧。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财产,不是那么好转移的。”
“你最近在接触年底西城区那边的工程项目吧。”
顾盛南心头一凛。
西城,正是他最近费心接触的项目,年底拍卖土地,现在整个周市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出一根手指头,麦芽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他神色严肃:“你想说什么?”
麦芽斜睨他。
“不用试探什么,我只想说,你敢转移财产,账户空空,也没关系,大不了死磕你,转回的时候起诉。只是我是一个闲人,账户什么时候冻结也没关系,只是某个大老板不知能不能赶得上年底的项目了。”
顾盛南彻底变了脸色。
不得不说,麦芽戳中了他的死穴。
他听到的消息,明年初,郭嘉将首次以公开拍卖的方式转让国有土地权,顾盛南初始听闻就热血沸腾,在港城尝过了房地产第一桶金的他如何不能看出其中的巨大机遇,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一次机会!
顾盛南深深地望了麦芽一眼,扯住还分不清状况的林晓洁:“我们走。”
乔家人瞅着他俩兴冲冲来,灰溜溜地离开。
乔常山:“这孙子有这么好说话?”
顾盛南的确好说话。
或者说,在钱财面前,就算让他跪着他也能跪。
在后续的庭审里,顾盛南没听林晓洁的撺掇,转移财产,全程老老实实,甚至还多分了十万给麦芽。
顾盛南不知道麦芽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是这样的麦芽无疑让他感到陌生和危险。
十万块既是赔偿,也是封口费。
顾盛南怕麦芽把消息卖的满天飞。
麦芽自然不会说出去的。她能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上辈子,顾盛南发家后,大家觉得她捡了芝麻丢西瓜,在麦芽面前特意说的。
顾盛南拍下了城西的地儿建了一栋栋商品房,盖的全市第一个高端小区,靠着它经营的人脉和财富后来赚的盆满锅满,一跃成为本市首富。
这些消息,都是她上辈子知道的,麦芽唬住顾盛南可以,但是说出去,经不起别人查,麦芽不想惹麻烦。
重生的事儿,她瞒得紧紧的。
连家人都不告诉。
十万块,麦芽爽快要了,回头就连同原来二十万中的一半一起捐给了省城的博物馆。
顾盛南的钱大多是靠走私贩卖古董古玩得来的,麦芽嫌弃。
捐给博物馆也算是物尽其用。
顾盛南有一点说的对,麦芽骨子里就有一点清高。
她不屑他的钱。
不过即使捐了出去,麦芽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活。
她捐了二十万,手头还有十万,何况她和文具厂的关系挺好,在制衣厂拿的货被卖出去,转手赚了大几千,麦芽觉得,她没必要死攥着这笔钱。
把钱捐出去,一来能看顾盛南和林晓洁气急眼,二来能彻底和他们划分界限,三来能图个安心。
麦芽觉得挺好。
何况,顾琴和顾泽要跟顾盛南一起,麦芽不能养孩子了,自然少了许多花销。
顾盛南来的前一晚,顾泽执拗地要答案,麦芽没给。后来,兄妹俩一直缠着她,不同意她以后结婚,要她写保证书,麦芽的心就彻底寒了。
庭审台上,兄妹俩出现,是主动要跟顾盛南走的。
得不到麦芽的承诺,要不了妈妈全部的无私的爱的兄妹俩,选择了有钱爸爸。
麦芽不是看不出顾大姐在其中的撺掇,但是她心凉了,寒了,无所谓了。
她上辈子掏心掏肺一辈子,落得什么下场?
是冲动,是埋怨,是□□裸地背叛没良心!
这辈子,她不想了。
以后该尽的义务,麦芽会尽,但是多的,像上辈子一样呕心沥血尽可能让他们更加优秀疼宠,没有了。
乔家小院里,两个孩子的衣裳玩具几乎全被带走,往常嘻哈的院子没有从前热闹,小宝和金哥儿偶尔问弟弟妹妹,乔家人瞄着麦芽不敢出声。
他们都知道麦芽以前和两个小家伙的关系,说是视而如命也不为过,就算后来没那么亲热了,但也毕竟是母子。
两个孩子走了,麦芽一定难受着呢。
乔母不舍地说:“要不,过两天再走?”
外孙们走了,女儿也要搬出去,乔母的心,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麦芽摇头。
她其实先前就搬过一次,后来因为文具厂,卖衣裳,打官司,一直住在家里,这回,她要趁着兄妹俩离开的机会,正式搬进月儿湾。
乔母眼眶一红。
她的女儿,又一次要离开她的怀抱了。
麦芽抱着瘦弱的母亲,扬起甜笑:“娘,你别担心,我会隔三差五回来的。”
乔母恨恨锤了两下女儿的肩膀,到底没有说什么再挽留的话。
麦芽说到做到。
她现在没什么事儿做,住进了月儿湾两天后,想着上回和苏丽娜一起去制衣厂拿货时听到的展销会,寻思快结束了,得过去看看,便想问问苏丽娜去不去,她又回了趟家。
不过抬脚进院门,她就被热情地拉了进去,堂屋里坐了位略微陌生的客人。
三嫂说:“你还记得吗?娘说这是常玉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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