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弘坤又翻了个身，再看时间，快4点了，她大概又要一夜无眠了。
小时候她很喜欢和江瀚洲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充满快乐，跟着他就能融进同龄人的圈子，还能分享他的零食、玩具。她尤其记得在镇中心小学上学的日子，江瀚洲会分她鸡蛋吃。高二那年再遇到江瀚洲她真的很欢喜，那时她觉得自己离约定中的生活已经很近了，只要高考完就没有什么还能束缚他们。却不想高考之后他们的牵绊就消散了。
从年级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她果然还是留在了重点班，江棹舟转到了隔壁班，隔壁班也是重点班，但整体情况和原来的班比还是稍微差了一点点。江棹舟也搬回了姑姑家，很快又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中午再没给她讲过功课，即便迎面走来也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跟不认识一样。
大家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奇怪，但至少不会再让她听到那些议论，也许因为江棹舟突然发飙给人开瓢震喝住了所有人，即便还是不怀好意，旁观者们还是得仔细自己的皮。
她也因为没有了江棹舟的补习而愈见吃力，掉到90名之后还在继续下滑，在排名200名左右的时候她转入文科班，终于还是没把握住江棹舟留给她的机会。她有些怨江棹舟不再管她的功课，但她也没资格怨人家，以前给她补习不是本份，那是人家念了小时候的情分。而且江棹舟做的没错，他们不再产生交集就能渐渐平息传言。江棹舟打人之后舆论从她这边淡化了，她应该感谢江棹舟那些无言的照顾。
到高三的时候事情的风波终于平息，或许因为备考繁忙也没人还有功夫理会这些事情。她和江棹舟都形单影只，连体育课的球类活动都找不到人搭伴。这种沉闷苦涩的生活令她难以忍受，只能把所有寄托都放在江瀚洲身上。
而江瀚洲开始准备留学事宜，找她的次数少了，每次见面都变得弥足珍贵，她就靠着江瀚洲慰藉心灵。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前三天，不知什么原因，“小粉片”的不良反应以前都在24小时之内，这次到了她上考场脑袋还是隐隐作痛。可想这影响了她的发挥，她比平时低了30分，虽然过了一本线也仅仅只过了一点点。
原先她想学法律，因为成绩不够理想，加上江瀚洲去意国留学，她的志愿全报了意语，结果被调剂到了葡语专业，录取她的还是一个非省会城市的末位211。
更雪上加霜的是高考完她和江瀚洲仅匆匆见了一面，那就是这次重逢前见的最后一面。后来她甚至忘了那次他们是在哪里见的，以及说了什么，她只记得江瀚洲非常匆忙。那天很热，江瀚洲给她的最后的东西是一瓶矿泉水。那次看着江瀚洲转身之后，再见已是8年之后。
而他们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大一即将结束的期末周，自那之后江瀚洲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了，没有给她留下新的。她知道，他不想和她保持关系了。
那时和她关系最好的舍友也失恋了，她不动声色，没有告诉任何人江瀚洲的事，她甚至一直宣称自己单身，或许她早就想到了他们的结局，也或许他们从来就不是她以为的关系。
陪舍友出去撒疯，两个人在游乐园玩遍了刺激项目，最后两人坐在鬼屋旁边的小摊子上大口撸串，舍友已经过了以泪洗面的日子，剩下的只有豪放和满口脏话，满满都是对于前任全家的问候。这时虞弘坤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和江瀚洲的事。
舍友瞪大了眼睛，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渣男！”
“他不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很好。”虞弘坤极力反对，她下意识不敢继续直视舍友的眼睛，那时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不想直视那个答案。
舍友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挣扎，继续评论着：“你吃了那么多次药，还不渣呀？你不会以为对你没有任何影响吧？明明也能考虑别的方法吧！这就是不想负责，把什么都扔给你！你高考都被影响了，你还觉得不是他害的吗？”
“他……反正他挺好的。”
虞弘坤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舍友解释，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者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
她只是一直认定一件事，就是如果没有江瀚洲她就熬不过那个黯淡苦涩的高中，是江瀚洲的出现拯救了她，所以她才能撑下去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给那段关系下定论，那到底是甜蜜还是不幸？
她一直坚信那是甜蜜，即便她确实吃了亏，她也相信那时甜蜜的负担。
如今她又见到他了，即便只是天天都能看到他，她也觉得足够幸运。
再次翻身，5点了，外面偶尔出现了汽车的声音。
现在她不是小女孩了，不是几件礼物就觉得对方爱重自己的年纪了。她也经历过其他亲密关系，有体贴的，也有尊重女性的，那些亲密关系再妥帖她也觉得过于温吞，没有人能给她激情，没有人像面对江瀚洲时让她有付出的冲动，也没有人让她想无时不刻都在一起。
即便那段经历其实是不幸。
但那份不幸她愿意承受，即便江瀚洲把什么都丢给她，然后只用礼物来打发她。
她认了。
此时有了睡意，在短暂的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背影穿过了篮球场，也闪过了敞开的灰色衬衣中纯色的t恤，头发一如既往的短，然后他起身跟其他同事消失在晃动的人影里……
虞弘坤睡着了，她没记住自己无意识中想到的不是江瀚洲，而是江棹舟。
当闹钟惊醒她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昨天看到江棹舟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见到江瀚洲没有让她想到这么多往事，江棹舟却可以。
她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想起江棹舟满手是血，握着碎砖用很硬的语气对老师说：“如果再有人造谣，你们开除我都可以，下次我真的会把他们的嘴全部撕烂。”
虞弘坤从坐起来，肩膀不禁抖了抖，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也对江棹舟动过情？她很快否认了，她是感激江棹舟的，但她对他的冲动只有那一次，只有那次她想拥抱站在身边的江棹舟。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唉……”
说到底她其实欠了江棹舟的，她又很想从江瀚洲那里汲取满足感。再次遇到他们，怕是一场还债和讨债的过程吧。她对着盥洗池上的镜子苦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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