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青水郡终于久违的有些乌云蔽日,天上的雨水欲落未落,竟稍稍带了几分凉意。
商神佑一大早便出了门,莲佛惜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想到潋珠前几日来信提到了青水郡特有的竹扇,便想着上街为她寻一把漂亮的扇子带回去,作为她双眼复明的贺礼。
因为想自己独自逛逛,莲佛惜便不似往常那般以石夫人的身份带着两个商神佑找的两个临时的丫鬟出门,而是自己随意穿了件浅紫色的广袖百褶裙,一身简单打扮独自出了门。
青水郡被山水环绕,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最出名的就是当地的一处竹海,青竹参天,竹叶汇成一片碧海绵延千里,故而当地的竹编器物很是普遍并流通于其他州县。
莲佛惜两人现下住的宅院就在街道中心,但她人生地不熟,便一开口向一位大娘打听:
“大娘,请问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卖竹扇吗?”
那头发花白的大娘见她这样问,一脸诧异道:“哟,姑娘,这个季节哪儿能还有买扇子的呀!”说着指指自己摊子上热气腾腾的包子,殷勤道:“不如啊,买我这热乎乎的鲜肉包子。最适合这种阴冷天儿。”
包子很香,莲佛惜能闻到,但她面露难色,想了想,说,“那给我包十个包子吧。”
“好勒!你稍等啊!”
莲佛惜接过包子将钱拿给那大娘后,又问道:“大娘,我知道现在不是卖竹扇的时候,但我真的有急用,还是劳烦您你帮我指个去处吧。”
因莲佛惜买了她包子,那大娘也爽快道:“行,咱们青水郡最有名的竹编匠薛怀就在这条街的右转角开了家铺子,什么竹器应有尽有,你可以去那儿找。”
莲佛惜点点头,“好,谢谢您!”
“不谢,不过啊,那薛竹匠近来似乎更钟意编竹灯笼,你要的扇子不一定有哦。”
“多谢。”
莲佛惜拿起包子告辞,直到那大娘瞧不见才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了路边几个结伴的乞丐后往那家铺子去了。
按那位大娘所说的,莲佛惜很快就找到那家专卖竹器的铺子。
很奇怪,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店铺,却能位处一个街心的繁华地段。不过等莲佛惜进门后她便明白了个中玄机。
店面虽小,进了屋子却能发现别有洞天,里面有好几间屋子,分别摆放着一些竹编的生活器皿或是一些工艺品。
莲佛惜还瞧见了那大娘口中的灯笼,形状普通,没事么特别的。但蒙在灯笼外表的似乎不是油纸,颜色惨白,质地光滑,看上去似乎是皮制的。
屋子门口的尽头是楼梯口,顺着楼梯便能上二楼,墙面还挂着竹编的风筝,燕子、美人、蜈蚣、凤凰、各式各样,也挺别致。
店里的掌柜不在,未见到那编制竹器的薛怀,莲佛惜经由店里的伙计带领上了二楼。
“夫人,瞧着您面生,这是您第一次光临本店吧”
“听说你们家编制的竹器样多精美,我想要把竹扇。”莲佛惜没回答他,反问道:“都是你编的?”
伙计笑道:“夫人你误会了,这些都是我家掌柜编的,我只负责替他贩卖。”接着又抬手引她往里走,“您要扇子啊?楼上多的是,不过冬天都快到了,您买扇子恐怕无用武之地了。”
“这你不必管。”莲佛惜迈步上楼梯,“这些都是你家掌柜一个人编的?”
“没,以前都是请了几个匠人一起编的,可后来老板娘去世后,掌柜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遣散了匠人,自己很少出门,日夜躲在屋子里走火入魔地编灯笼。”
“你家掌柜倒还挺痴情。”
因为见莲佛惜穿的衣裳衣料不便宜,觉得她必定出手阔绰,店里小二为她展示出来的扇子都制作的十分贵重华丽,扇面或是画着花鸟,或是题有名人诗词。
可惜莲佛惜都未看上,反倒是选中一把搁在角落还未打磨过的毛扇子。
“这把多少钱?”
“啊?”小二也未想到这么多漂亮的扇子,她偏偏选中这一把素净的毛坯扇子稍稍错愕,但还是笑着答道:“嗐,夫人,这扇子是个半成品,您要是真喜欢,你买了别的扇子,这把扇子就送您。”
商神佑答应的黄金还没给,莲佛惜没多少钱,她来也是因为商神佑承诺包吃住。
虽然商神佑有借着石公子的身份给了她零花,但她不想用,毕竟不是自己的,不能动!更何况是给潋珠的礼物,那就更不行了。
莲佛惜拿起那扇子展开来打量了一下后想了想,说:“那我要这把扇子,不要你送,我买就好。”说着从腰包拿出一贯铜钱丢给他后转身下了楼。
那小二捧着那贯铜钱,疑惑后不满地自言自语道:“什么人呐?这么扣,就这么一贯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但那扇子本就是个残次品,能卖出去也是赚到了。
莲佛惜拿着扇子下了楼走到门口发现天上正在下雨,大地被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此时的长街上已没了行人。
莲佛惜伸手去探了探,雨珠重重地砸到她白皙的掌心后四分五裂。雨水下得很大且繁密,走不了太远,肯定会被淋湿的。
烦人,现在又要花钱买把伞了,唉,要不算了吧,淋雨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莲佛惜刚准备迈步走到雨中,头顶忽然就有一把伞探了过来。
“夫人,雨下的太大,淋湿了着凉可不好。你若是不嫌弃,便将这伞拿去用吧。”
莲佛惜的目光顺着伞看过去,先是瞧见一双皮肤白嫩纤细修长的手,然后瞧见那伞的主人。
嗯,面熟。
那人见莲佛惜盯着他一言不发,便笑道:“前几日在忘仙楼,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夫人可还记得?”
哦,想起来了,那个她撞到的人。
“哦,好巧。”莲佛惜有些敷衍地说道。
“非也。”男人温文尔雅地笑着摇摇头,“并非巧合,是我有意要等夫人。”他光明磊落的说完,又自我介绍道:“在下海商易,敢问夫人芳名?”
海商易?海商易!对了,是他。
难怪莲佛惜总觉得他面熟了,一别数十年,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他也有三十来岁了吧,相比从前,他更添沉稳了,鬓边竟也有了些许白发,想来是因为需要做生意,常常思虑的缘故。不过总归瑕不掩瑜,还是通身的矜贵气派。
“等我做什么?我们认识吗?”莲佛惜还是没告诉他名字,只是反问他。
“夫人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海商易答的坦然。
“哦?像又如何呢?”莲佛惜装作不解的模样。
“所以在下斗胆猜测,夫人你会不会就是我的那位故人呢?”
“这世上人这么多,总会有生的相似的,像不代表是,阁下可能是认错了。”
“是么?”海商易胸有成竹道:“可我看人一向很准,从不失手。”
“失陪。”
莲佛惜不想同他多做纠缠,抬脚要走,怎料海商易身边的护卫一个替身上前将她挡住。莲佛惜眉心一拧,顿了顿还是忍住没有出手,冷冷道:“我瞧着阁下也不像是蛮横粗鲁之辈,可阁下身边的护卫这般行事,不免有失体统吧?”
海商易低头笑着朝那护卫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说:“抱歉,傅荆行事莽撞,我代他向夫人赔罪!”说完又抬头看向她笑道:“不过夫人若是肯告诉我您的姓名,我便不再打扰。”
“若是我偏不呢?”莲佛惜态度强硬。
两人都沉默了,屋外,雨刷的一下飞落的更迅疾了,真是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雨。
“夫人何必……”
海商易还想不依不饶的让莲佛惜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这时,门外长街,一辆马车在二人谈话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屋檐外停了下来。
屋檐下的三人齐齐抬眼去看。
车帘掀开,是商神佑。
他的神色并不好,莲佛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没和他打声招呼乱跑,所以他不高兴,但这种偷偷摸摸做事情被撞破后的心虚又是怎么回事?
莲佛惜抬眼看他,心虚的挪开眼睛看阶前雨珠砸出的水花。
只见穿着蓑衣的马夫忙拿着伞小跑过来,说:“老爷见夫人您一人出了门,担心的不得了,到处找您呢!请夫人上马车吧。”
莲佛惜一听马夫称呼商神佑老爷,一下子没绷住,笑了一下,全然未发现一旁的海商易眼中的异样。
“好。”
莲佛惜忍笑,全然不搭理身后的海商易,头也不回的走到马夫为她撑开的雨伞下,丢下海商易主仆二人下了台阶。
海商易的目光几乎贴在正走上马车的莲佛惜的背影上,身旁的傅荆还打算上前阻拦,结果被海商易抬手示意他退了回去。
随后,海商易的目光正好撞上车上正揭来帘子,默默打量自己的商神佑。
商神佑的目光带着警惕和敌意,在和海商易目光相碰的一瞬间,商神佑面露反感地抬手放下了手中的帘子。
海商易隔着粗密的雨丝看着渐渐驶离消失在拐角的马车若有所思。
“是她了,我不会认错的。”海商易有些出神的喃喃自语着,露出惊喜的神情,接着又唤了声:“傅荆。”
“在。”
“派底下的人去打探一下,不只是那位夫人,还有马车上的男人。务必要打探的清清楚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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