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莲佛惜三人因为这个突发事件,齐齐从莲佛惜的房间转移到了正屋,潋珠面色凝重地端坐在桌旁,冷声质问素荷,手中只差一块惊堂木。
素荷在潋珠和莲佛惜二人面前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绞手指。
“你说话啊!事到如此,你难道还要替那个男人隐瞒?!”
素荷一听便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地上了,皱着张小脸道:“小姐,我错了!”
“谁让你下跪了!”潋珠忙上去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回去。
“都是我的错,跟他没有关系,我有孕的事情他根本不知情!”
素荷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眼底红红的,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不知情?不知情就可以撇的一干二净了?!”潋珠有些愤愤不平。
莲佛惜摸出帕子走到素荷身边替她拭泪后,将帕子塞到她手里。又见潋珠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也暗暗跟着揪心。
再想到自己也有事瞒她,心虚地插话道:“你好好问,又不是审犯人,你别吓到她。”
“你别管!我吓她,她吓我才对!”潋珠说着说着,也冒出了哭腔,“她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了孩子,我能不急嘛!”
莲佛惜见潋珠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又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肩膀,柔声哄道:“这不是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嘛,解决掉不就好了,你急什么?”
潋珠抬眼看她,愣了愣,觉得言之有理,便又对素荷问道:“你说,那个男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
素荷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光彩,又羞又恼,低着头任由泪珠一颗接一颗的砸到手背上。
莲佛惜无奈地抿抿嘴,稍稍往潋珠的肩膀使了点劲,朝她抬抬下巴示意。
潋珠抬头看她,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叹口气后,缓缓起身走到素荷身边蹲下。
“别哭了。”素荷捏着手里的帕子替她拭泪,“我不该凶你的,可我是关心则乱,你告诉我和莲儿好不好?”
素荷眨眨眼睛,似乎平静下来了,扭脸看她,但只是咬着嘴唇不开口。
潋珠继续说道:“我和莲儿一向是视你为至亲,你如今陷入这样的困境,我们想帮你,你明不明白?!”
素荷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我一时任性给你们添了麻烦不说,还败坏了你们的名声。”素荷说着说着,泪珠又落了下来。
莲佛惜一听,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素荷,你喜欢他么?”
莲佛惜冷不丁的开口,扭脸看向她。
“喜欢。”素荷吸吸鼻子,眨巴着眼睛看她。
“他呢?喜欢你么?”
“喜欢的。”素荷认真且郑重的点头道。
“那不就结了?既然是你们两相情愿的结果,那就不应该说它是一个错误。”莲佛惜松了口气,“和我们说说吧,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素荷抬头各自看看莲佛惜和潋珠一眼,潋珠回看她,眼神流露出急切和鼓舞。
“他叫何昌荣,是城南李家裁缝铺的一个小裁缝。”
“他会娶你么?”潋珠关切地看她,发问道。
素荷沉默着摇摇头。
“不会?!”潋珠见他一摇头,又激动起来。
“不是!”素荷连忙否认,“是我不知道。”
“那他知不知道你身怀有孕的事呢?”莲佛惜紧跟着问道。
“不知道。”素荷仍旧是个摇头。
莲佛惜和潋珠对视一眼后,齐齐叹气。
“好了,话说清楚了就好,这事我会去解决,你们两个不要哭了,更不能再因此生气,彼此生出嫌隙!”莲佛惜分别向二人看一眼。
“莲姐姐,昌荣他……”
“我明白,不会为难他,只是商量些事情,你别担心,现下最主要是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莲佛惜柔声解释道。
素荷信赖莲佛惜,姑且放下心里的担忧,静默地点点头。
次日,莲佛惜便早早出门去了城南的近街,按照素荷说的位置,来到一处裁缝铺前。
她抬头一看,门外屋檐下挂着的细长招牌,漆黑的匾额上漆着铜色的李家裁缝铺几个大字。
莲佛惜确认好位置之后,抬脚踱步走进去,紧接着一个正在整理布料的伙计迎面上前招呼她。
“小夫人,你想买点什么?”
因为莲佛惜面相瞧着年轻,但绾着发,故而那伙计称呼她为小夫人。
“我找人,有事情。”莲佛惜边打量着店铺里周遭的环境边说道。
“哦,您一定得找何小裁缝的吧!”
莲佛惜一听,立刻转身看他,忙问道:“你认识他?”
“认识!都在一个铺子里共事,怎会不认识。”
莲佛惜瞧瞧屋子里,问道:“他人不在?”
伙计恍然大悟道:“您一定是点名儿要他给你做衣裳呢吧?不过他这几天不在。”
莲佛惜心里稍微慌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去哪儿了?还回来么?”
“回啊,不过是前几日,有个浮梁的商人请何小裁缝去为他的妻妾们制作衣衫。”
“浮梁?”
“正是,说来奇怪,他向来是视将钱财视若无物,如今竟也愿为了钱财折腰,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没日没夜的忙,天天挖空了心攒银子。”
“是嘛。”莲佛惜笑着应和着,随后挑了一块品质上佳的红绸子,“劳驾,将这匹布给我裁七尺吧。”
“诶,好,您稍等!”伙计忙将那匹被选中的布拿到一旁去量剪。
莲佛惜默默地打量四周,心里慢慢盘算着。
“你可真有眼光。”伙计边说边低头量布,“何小裁缝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的手艺是咱们黔城里数一数二的!”
莲佛惜故意做出不相信的模样,笑道:“我怎么未听说过,恐怕是王婆卖瓜吧。”
“哎哟,您这话说的。”那伙计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咱们何小裁缝手底下做出的衣裳就没有一个买家提过一句不满!不过啊,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就是因为铺子的老板是他的师父,故而王小裁缝才有所顾忌,不出风头。”
“你是说何昌荣的师父在打压他,让他出不了头?”
伙计一听莲佛惜这话,奇怪地笑了笑,摆手道:“嗐,也就争名夺利那档子事儿,外人看着他们二人关系融洽,实际上是势如水火,都是为了生意!”
莲佛惜瞥了眼那八卦的伙计,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又问道:“你又如何能知道这些?”
“我来这铺子里也有好些年了,哪儿能不清楚这些。”那伙计拍拍胸脯,“保证比真金还真!”
走路不能走一条,听话依然也不能只听一人之言。
莲佛惜虽然觉得此人同何昌荣共事,有一定了解,却也存着怀疑,并未全信。
看样子,还需要在周遭多转转,多方打听才行。
后来,莲佛惜才在何昌荣家附近的邻居和常找他做衣裳的客人们的评价里了解到何昌荣这个人,再结合素荷说的一个信息。
大概意思就是个相貌清秀,老实本分的手艺人,今年十八岁,家里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已经嫁人,婆家就在城中朱雀街的一处酒家。
为人处世还行,主要是性情温柔,待人诚恳,街坊邻里对他的评价还不错。
打听了一天,莲佛惜在黄昏时打道回府,再作打算。
潋珠最是关心莲佛惜此行的结果,奈何几乎一无所获,而莲佛惜和她们谈话过后,发现连素荷也不清楚何昌荣去浮梁的事情。
这就有些让人担忧了,难道是他偷跑。
莲佛惜觉得也不好瞒着她,便告诉了素荷,素荷一听,心里就着急,一着急就忍不住想哭。好在莲佛惜和潋珠两人齐齐宽慰她,哄住了。
次日,莲佛惜便从素荷那拿到了何昌荣送到素荷的定情信物,以素荷的名义,花了些银子打点人快马加鞭地写了封信送去浮梁。
信被送走后,素荷就开始了天天看着窗外,或是时不时在院子里溜达着张望,期盼着何昌荣的出现。
莲佛惜和潋珠未多说什么,但都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尤其是莲佛惜,她很清楚那种心情,素荷现下的等待与焦灼,并不比她和娘亲当年等到父亲身影出现的盼望少。
可惜父亲失约了,这一分开,她们之间便隔开了十几年的岁月,从某些方面来说,这间接让母亲丧了命。
“莲姐姐,你说,昌荣他会来么?”
“会的。”
素荷不止一次的向她发问,莲佛惜也不止一次地回复她肯定的答案。
可何昌荣真的会来么?莲佛惜不敢确定,素荷也在第三天的到来,渐渐失去了信心。
当天夜里,素荷等到了她的答案。
何昌荣赶到种桃小院时,素荷正守在窗边静静地绣花,那花样还是何昌荣教她的。
素荷一听到院子外有动静,立刻像阵风似的飞奔出门,她跑出房门时,何昌荣正轻轻推开院门,站在门口。
他整个人风尘仆仆,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但脸上仍然带着柔和的笑,笑眼温柔地望着她。
万千思绪,千言万语不可说,却在她们彼此对视的一瞬间,通通都明了了。
素荷缓缓咧开嘴角,努力地笑,眼眶却红了,接着拎起裙摆朝何昌荣飞奔而去,翻飞的衣袂让她就像飞鸟舒展开翅膀,将自己托付给一缕扶摇。
何昌荣忙快步迎过去,稳稳地接住她,将她抱举起来。
两人彼此紧紧相拥时,何昌荣在素荷的耳边喃喃道:“慢点,小心摔着!”
素荷说不出话,只是落泪。
“抱歉,让你久等了。”何昌荣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抚道。
素荷红着眼眶,咬着嘴唇摇头,收紧拥抱他的双臂。
身后正挽着彼此,静静观望这一切的莲佛惜和潋珠二人对视一眼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素荷的婚期最终定在了七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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