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宁这才恍然,今日是乞巧节。
大瑶习俗,乞巧节夜城中花灯开,花街河流水送灯许愿。
季景澜唤人早早准备好了马车,两人早早用过晚膳,携着碧荷三人来到闹市。
人声鼎沸,灯火如昼。
紫玉喜欢热闹,和云星打打闹闹跑到别处看灯,走时还不忘将碧荷带上。
碧荷懂眼色,顺带叫走了周守卫。
沈岁宁没有逛过花灯街市,对一切新鲜事物感到好奇,东逛逛西瞧瞧,最终央着季景澜买了一盏兔子灯。
当日在金泉镇,当地拜月节也热闹非凡,王素意邀她上街,她委婉拒绝了。
没觉得有多少意思。
如今身边陪着自己的是季景澜,又觉得不管在哪里,总会很欢喜。
两人随着人潮逛到河边,河岸上有不少放灯的少男少女,季景澜看了眼一旁卖花灯的小摊贩,问:“放一盏灯?”
沈岁宁笑着点头,执灯站在桥头等季景澜去买。
人群熙攘,花灯灼灼,沈岁宁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季景澜。
他弯下腰与商贩沟通,修长的指尖从花灯中挑选了一朵,商贩不知说了什么,季景澜摇了摇头。昏黄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眼,沈岁宁看见他在笑。
她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以为换嫁质子,是一条绝路。
谁知这个人,却给了她一条生路。
季景澜捧着花灯,越过人群,向她走来。
两人并肩跨过石阶,沈岁宁将手中的兔子灯递给季景澜,从他手上拿过花灯,轻轻地稳稳地放在河面上。
河面灯火点点,他们的花灯随着水流与众多花灯汇聚,徐徐清风将大家的心愿送往远方。
“不许愿吗?”季景澜问。
沈岁宁双手合十,眼眸微微阖着,睫羽轻轻颤动,墨黑的长发柔柔地披在肩头,精致的下颌在青丝下若隐若现,莹白的面颊映上水光。
点点烛火盛开的河心,画舫随波逐流,乐声丝缕萦绕,她一袭嫩绿长裙,恬静清和,心无旁骛。
季景澜心底一片宁静。
许完愿,沈岁宁直起身,拍了拍裙摆,“走吧。”
“许了什么愿。”季景澜牵着她往回走。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能说。”沈岁宁摇头,不论他如何威逼利诱,一个字不吐露。
季景澜将兔子花灯交还给她,“知道刚刚那个老板说了什么吗?”
沈岁宁也好奇花灯老板说了什么,惹得季景澜笑,正欲问,便见周守卫行色匆匆朝他们奔来。
“公子,可还好。”周守卫喘着粗气问道。
季景澜正色道:“发生了何事?”
“碧荷与紫玉二位姑娘出事了。”周守卫面上赤红,手臂受了伤,伤口正渗着鲜红的血。
沈岁宁目光停留在他的伤口上,蓦然一惊,“怎么回事?”
“是荣国公府的人,他们劫走了碧荷、紫玉两位姑娘。”周守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呈交给沈岁宁,羞愧低头道:“这是他们留给夫人的,来人直袭二位姑娘,下官寡不敌众,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
沈岁宁面色凝重,接过信拆开,心越慌手越乱,信封差点从手上滑落。
季景澜见状,伸手将信拿过来,拆开展平,再递给她。
苏谌坐不住了。
沈岁宁一目十行看过信,沉下心冷静道:“不怪你,对方有备而来,是我不愿护卫随从,皇上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
沈岁宁体谅人,不论是下人还是生人,她都能心平气和替人着想。今日是他失职,没有坚定立场,多带护卫出行,才遭此难。又听她这般说,周守卫越发汗颜。
“你的伤……”
“并无大碍。”
沈岁宁与季景澜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此地不是会话之地,彼此没有多言。
“云星呢。”季景澜问。
“下官让他来通知公子,我刚才过来一路上并未见着他身影。”
周守卫话音刚落,便见云星推搡着人群,急忙忙跑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脸颊上还沾了几滴血。
“可有受伤?”季景澜蹙眉,眸中带着淡淡冷意问道。
“这不是我的血。”云星摇头,擦了脸上的血,故作淡定道:“他们的目的是碧荷和紫玉,周守卫让我来寻公子,对方紧咬我不放,太难缠了,跑了几条街才将他们甩掉。”
周守卫在此,云星聪明地没把有人出手救他之事说出来。
几人回到季府,季景澜请了大夫给周守卫包扎,周守卫一边承着情一边内心挣扎,此事该如何向皇上汇报。
二人回房,云星又将此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才告诉他们,被人所救之事。
救他之人是季景澜的属下,季景澜不会将此事告诉云星,淡淡道:“你做得对,未在周守卫面前提及,他人问起,便照街上的说辞回。”
说完,便让人回屋休息。
云星平日和季景澜关系亲密,隐约感觉得到主子有秘密,但主仆有别,他谨守本分,忐忑离开。
回府路上,沈岁宁已将荣国公的书信给季景澜看,苏谌劫持碧荷二人,是想换扣回她手中的人。
苏谌暗中调查她。
想换回苏唐。
当初季景澜绑走苏唐,后将苏唐交给她,她利用苏唐身上的玉佩从苏良口中套出顾川之死与先帝萧寄禺有关后,便将苏唐关押在一处私人庄园,由季景澜的人看守,连她都不知具体地点。
苏谌要苏唐,必是知晓他还活着,却没有找到他。
苏谌一时半刻不会伤到碧荷与紫玉,想到此,沈岁宁悄悄松了口气。
“苏唐已是苏家弃子,苏谌为何要换他而不换他那些人证物证。”沈岁宁疑惑。
“大概是想给苏良留个后。”季景澜猜测,安慰她道:“我已派人去查她们下落,苏谌狗急跳墙,必是苏唐身上有什么更为重要的秘密。”
留后。
沈岁宁自然不信季景澜说的鬼话,苏谌连自己兄弟都能下狠手的人,岂会这般好心给他留个后代。若真如他所言,苏唐身上有更让苏谌害怕的秘密,那苏唐她便不能轻易交给他了。
“明日我要见苏唐一面。”
章华宫。
魏太后一把将手中的盒子砸在地上,“哐当”一声,盒子四分五裂,里头装着的东西乍然撒落一地。
那是前些天送给沈岁宁的茶叶。
赵嬷嬷当日装的两盒,今日萧淡晚送回来一盒。
还有一盒,留着当证物还是以此警告自己?!
魏太后仰头闭眼,双手紧紧抓在桌沿边上,指尖泛白,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萧淡晚这是要和她撕破脸了。
赵嬷嬷将撒在地上的茶叶装好,低眉道:“娘娘,既然大长公主不领您的情,我们何必事事让着她。”
“让她不是怕她,哀家现在还需要她。”魏太后重重吸气,气急败坏道:“若不是祁儿……”
“太后,荣国公昨夜抓了沈三小姐的丫鬟,我们何不帮荣国公一把,送她一程。这世上没了沈三小姐,皇上便没了牵挂,伤心一段时日,天下也就太平了。”赵嬷嬷顿了顿,又说:“大长公主要护着沈三小姐,必然会和皇上产生嫌隙,只要她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大长公主不还是萧氏的公主,皇上的姑姑么。”
“不行。”魏太后斩钉截铁拒绝。
太后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准备放过沈岁宁?
那为何又要送茶叶给她?
赵嬷嬷不解。
“荣国公是先太子党,王氏虽已覆灭。”魏太后目露阴鸷,“你别忘了,先太子还有个遗腹子在这世上。”
先太子造反被杀,先皇却放过了当时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将其贬为庶人,后生下一男婴,从此隐姓埋名。
庶人也是皇室血脉,也姓萧。
她若是帮荣国公对付沈岁宁,无异于授人以柄。
魏太后绝不可能这么做。
“那个孩子,如今已是平民,不足为惧。”
“你懂什么!”魏太后怒斥,“你以为苏谌是什么好东西,他时时刻刻都在想抓皇上把柄,那个孩子即便是戴罪之身,苏谌若动了心思……”魏太后长叹,“世事难料。”
“是。”赵嬷嬷颔首。
“沈三找上苏谌,是为顾川之死的真相,哀家苦心积虑破坏她与沈天华的关系,谁知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回去质问沈天华。”魏太后拿过矮桌上的珠子,指尖摩挲,思考了片刻,继续说:“她被绑架,哀家派出这么多人,也未能杀了她,你说她是福大还是命大。她平安归来,皇上和皇后也圆了房,哀家也想放过她算了。”魏太后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珠子丢回桌上,“可她即便嫁了人,也能让皇上失去分寸,此等狐媚,哀家万万不能留。”
还有那些活着的,假装荣国公府的杀手,必须立刻解决。
她还不能与荣国公明着为敌。
“太后是想……”赵嬷嬷揣摩着太后心思,眼眸一转,试探道:“太后,何不假借他人之手呢。”
魏太后蹙眉,“哀家说了,不与荣国公合作。沈三一刀砍了荣国公左膀右臂,弄死了苏良一脉,她以为此事做得隐蔽,没人知晓。呵——不过是皇上迫不及待想除掉苏谌,睁只眼闭只眼顺势而为罢了。如今苏谌要杀沈三,哀家按兵不动,等他俩斗个鱼死网破。”
魏太后似想到什么,素手一抬,意味深长道:“不,还不够,公主想保护自己的孩子,那必须得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是别人的孩子呢。”说完,望向赵嬷嬷,“你说,皇后若是知道,自己才是丞相与大长公主的千金,会高兴吗。她刚失去了孩子,给她这份厚礼,会喜悦至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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