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人中邪?
沈岁宁夹菜的动作一顿,抬首看向对面坐着的季景澜,眼神似乎在问他,知不知道这事?
这病来得过于蹊跷,沈岁宁游荷宴上看到荣国公夫人时,她明明气色红润,身体好得很。
怎么苏唐一回去,就病了。
季景澜咽下口中的菜,又喝了口汤,“荣国公夫人确实病了,不过病得稀奇,不像是病了,倒像是中毒了。”
中毒?
荣国公守卫森严,谁能给她下毒,为何给她下毒。
“谁给她下毒,这么古怪。”沈岁宁停顿的手恢复夹菜的动作,一边吃一边问。
季景澜摇头,“不过这事,不是苏唐做的。”须臾后,他又说:“昨天你睡得早,我没给你说,荣国公找回来的儿子,并不是苏唐。”
沈岁宁遽然震惊。
半晌后,又听季景澜道:“苏唐被放在偏院,回来的人与他年岁相同,他的身份确实如坊间传闻那样,是苏谌早年在外的私生子。”
苏谌这般动作,甚至不惜与沈岁宁撕破脸,公然劫走她的侍女就为换回被她关押的苏唐,前脚将苏唐换回去,后脚就弄回了个私生子,紧接着国公夫人疑似中毒,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
“苏家男丁稀少,苏谌这一辈还有兄弟几个,到了苏唐这一辈,荣国公府只有个庶子,国公夫人只生了个已经死了的苏娉,没有儿子一直是她的心病。”沈岁宁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她生苏娉的时候,坏了身子,再不能受孕,她无法给荣国公生一个嫡子来继承荣国公的爵位。府里的庶子年岁越来越大,她感到了危机,此时苏谌送了她一个儿子,也就保住了她日后的荣华富贵,按理说她该高兴才对。”
关于荣国公夫人的事,沈岁宁也是陪萧淡晚时,听湘泉几人说的。世家贵妇,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传遍整个交际圈,想不知道都难。
沈岁宁对荣国公夫人本没有什么想法,无奈她总是自己撞上来找她麻烦,先是邀她参加游荷宴,在宴会上下她颜面;后又将沈宛宁小产真相挑唆般告知萧淡晚,怒得萧淡晚第二日便入宫大闹辰元殿,甚至气到晕厥。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沈岁宁对荣国公夫人的印象,便不那么好了。
甚至说得上,讨厌。
沈岁宁含了口茶漱了漱口,吐出茶水,又含了片丁香,一楼大堂说书声越来越洪亮,场面越来越热闹,声音透过人群,从一楼传向二楼,一字一句进入他们的耳中。
话音就像惊雷,“啪”一声炸在脑海中,裂成了千丝万缕。
沈岁宁骤然面无血色。
沈子陵遇到伏杀,下落不明。
他失踪了。
沈岁宁马不停蹄赶到丞相府,她要找沈天华,他的父亲。
沈子陵三番五次外出办差,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但今年局势混乱,西边扶华老皇帝已是残喘之际,大瑶新帝萧渊祈刚登基,政局未稳;北方圣京国内皇帝连个亲生儿子都没在身前,各国近年明争似无,暗斗不息。
沈子陵今年外出频繁,沈岁宁敏锐嗅到动荡的气息。
可沈天华外出巡察还未回都,大瑶酒楼里疯传的事沈岁宁不相信其余人会不知道。
果然,萧淡晚言辞闪烁,有事瞒她。
“我今日在酒楼,已经听说了大哥遇险的事情,娘你无需瞒我。”沈岁宁垂眸,对萧淡晚瞒着她的行为不知该气恼还是心疼。
萧淡晚宠她,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哪怕心底害怕担心得不行,还是将此事瞒下来,不让女儿知道。
为人父母,任何时候都要站在儿女身前挡一切风雨。
萧淡晚怎么能不急,府里只有她一个主事的人,接到消息后,她来不及担心,也来不及惊慌,府里没人,她要比平日更沉着更冷静。
他的儿子遭到敌国埋伏,死生不知,下落不明。
她第一时间,派出府上的近卫,乔装前往扶华寻人。接着又书信一封,差人快马加鞭送给丞相,请他速速归都。最后,将此事传报给皇帝,此事萧渊祈必须知晓。
沈家人在为他卖命,于公于私,他需要有安排。
甚至,该对皇后好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方感到心惊肉跳,血气翻涌。
可她不能倒。
她进了祠堂,跪在沈家列祖列宗前,祈求他们在天有灵,保佑沈家唯一的子嗣,平安归来。
此刻,小女儿来问了,她想隐瞒,因为她不敢指望沈岁宁。
不是这个女儿不好,而是她不能指望她,不能让她冒险。
她知晓这个孩子的脾性,知道此事,必想亲自去寻,可她已外嫁,沈家的事,不该她来管。
她这般想,理所当然想将人蒙骗过去。
可沈岁宁何其果决,她既已经听到了消息,便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待她讲出实情,萧淡晚又突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
这几日,她撑得太累了。
派出去的人,没有回信。皇帝亲自来安抚,加派了人去寻找。
他的丈夫,还未归。
儿子,没有一点消息。
阴云笼盖着她,沈岁宁问出来这一刻,仿佛日光破开了云层,洒进来的金光带着轻松的气息。
萧淡晚一下子,卸了重担。
眼泪,顷刻间涌出眼眶,这是这几日,萧淡晚第一次哭,她喑哑着声音,眸中担忧尽显。
萧淡晚将她知道的,一字不落告诉他们。
沈子陵乔装至扶华,返程途中,被扶华军队围困在两国边境处,双方对峙了三日,沈子陵的人全员覆没,他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沈子陵去扶华作甚?为何会惊动扶华的人?围杀他的又是谁?
一个又一个疑问徘徊在沈岁宁脑海里。
季景澜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冷静地安抚地说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两国边境水路纵横,大哥有可能落入河中顺流而下,被沿途百姓所救。”
沈岁宁颔首,应和道:“景澜说得对,我这就让人沿着边境水路两岸寻找。”她见萧淡晚忧心忡忡的模样,想必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便起身扶起萧淡晚,对湘泉说道:“扶夫人回屋休息,煮上粥等夫人醒来吃。”
待湘泉扶着萧淡晚离开,沈岁宁坐回椅上,唤了周素进屋。
周素近日也乱,丞相爷未归,夫人又病着,大公子突然失了音讯,不知所踪。
好在他跟着沈天华几十年,经历过大风大浪,心下再六神无主,面上也不会表露一分。
府上这几日一律不许谈及大公子,不可作悲伤哀思状,更不能闻见哭声,所有人在夫人面前,不能有一点差池,必须与平日里相差无几,谁要是让夫人触景伤怀,直接撵出府。
“小姐,姑爷。”周素微微低头,阖府上下无心玩笑,此时这位丞相府的老人无比凝重又严肃。
“周叔。”沈岁宁开口,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我们府上能调遣的人,还有多少?”
周素默了少倾,答道:“基本都派出去了,府上现下只剩普通护卫。”
沈岁宁不说话,她转动着茶盖,随即手一压,茶盖碰撞茶杯,发出“嘭”的一声。
“我知道父亲还有一支风影。”沈岁宁保持气定神闲,不等周素作反应,当即决定道:“这支云影,连夫人都不知道,除了我爹,我大哥,能动用他们的人,只有周叔一个。现下我大哥深陷险境,必须要动用这些人。”
周素反对,“风影非绝境不出,没有丞相的命令,谁也用不得他们。大公子和我,也只有参与权,没有决策权。”
风影是沈天华秘密训练的一支队伍,是沈天华最锋利的刀刃,这支队伍能力超过暗卫。
可沈天华从未用过他们。
周素不知三小姐为何知晓风影的存在,圣京公子在场,他不能将风影过多暴露在人前。
沈岁宁听完,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沉默地看着周素。
她的目光,冷静,沉稳,夹杂些许不可置信。
周素是看着他们兄妹长大的,如果说父亲沈天华是丞相府的天,让他们依赖信任,那周素便是丞相府的大树,让他们倚靠放松。
他总是笑眯眯的,对待三个小主子,总会有用不完的耐心。
沈天华罚他们,他总是偷偷买好吃的好玩的安慰他们。周素看似是丞相府的仆人,他们早就将他当成了家人。
他们叫他周素,周叔。
可这一刻,沈岁宁巍然不动的内心,动摇了片刻。
“大公子生死未卜,他是丞相府唯一的血脉,也是丞相府日后的尊荣。如果我爹在这里,第一时间就会动用他们,轮不到我再来向你开口。”沈岁宁字字昂扬,铿锵有力,“周叔,今日风影不动,明日烦请您替岁宁收尸。”
说完,沈岁宁猛然拿起眼前的茶盏砸在地上,茶杯四分五裂,瓷片轻轻晃动。
外头烈日当空,厅内鸦雀无声。
周素被茶盏碎地的声音震住,又似乎被沈岁宁说的话威胁住,他一时情绪难掩,顿时红了眼。
短短一瞬后,他便恭敬行礼,沉声道:“风影听从小姐安排。”
季景澜听完全场,并未发言,只在沈岁宁出言威胁周素时,皱紧了眉。
待周素离开,季景澜也未开口,只一言不发盯着人瞧,瞧得人背脊发毛。
良久,季景澜轻叹,让人坐好,取了新的杯子斟了茶递给她,等她接过喝完后,淡淡说道:“这几日你在这边照顾岳母,你大哥,我去找。”
沈岁宁一怔,下一瞬又听到对方咬牙切齿道:“再说什么收尸的话,我就做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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