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
在孟鲸说完那句话之后, 2号玩家如释重负，他连犹豫也没犹豫，登时就要往来时路跑。
有人愿意替他挡着, 他为什么不跑？
可他没想到的是，孟鲸假意与自己讲话时, 左手接过剔骨刀, 右手早已举着那支骨矛等在了身后。
他一转身，借助前倾的惯性, 她用力将锋利矛尖刺进了他的身体。
她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一扬手拔出骨矛, 紧接着一脚将他踹向前方怪物。
鲜血随着她的动作于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在墙上溅出殷红的痕迹。
2号玩家定格在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踉踉跄跄倒退数步，然后在即将摔倒的前一刻, 被怪物伸出钳子, 直接夹爆了脑袋。
他残余的身体像块破布一样栽倒在地, 眼看着怪物的注意力集中在他那里，还想把他的人皮也撕下来，孟鲸掂了掂手里的剔骨刀, 蓦然间用臂力带动腕力, 将其掷向怪物。
锻造后的剔骨刀，在空中旋转如同暗色光轮，瞬间从怪物的头顶横掠过去，将怪物那两只左摇右摆奇特的眼睛，齐根削掉。
怪物尖利的咆哮声几乎响彻全楼，它没了眼睛看不见路，开始愤怒砸击周围的墙壁, 墙壁上逐渐出现细碎裂纹，墙灰簌簌而落。
它一边砸，头顶一边冒出焦臭的黑烟，仿佛添加了干柴在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它最终融化成像沥青似的黑乎乎的物质，凝结在了走廊地板上。
而从这滩沥青里浮现出的绿色光雾，也由此没入了孟鲸的腕表。
孟鲸瞥了一眼腕表，确定地图已经到位，这才慢条斯理走上前去，捡起自己的刀。
路过2号玩家的尸体时，她甚至看都没看他，只随意而冷漠地说了一句。
“不用谢。”
他最后的价值，是以身做饵，让她兵不血刃杀掉这只怪物，算可以了，总比悄无声息死了要强得多。
实力不够的玩家，在游戏里终归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既然迟早都有这么一天，被她利用也没什么不好。
——就算是当垫脚石，成全你总比成全别人要好。
唔，也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这句话。
说过这句话的呆子，本身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尽管正常人很少会产生这种想法，更何况说得还那么爽快坦诚、不假思索。
孟鲸神色平静未变，却是不易察觉地摇了一下头。
那呆子还活着吗？
＊
翟子渊当然还活着，他抡着那根由电棍演变而来的狼牙棒，见亡灵就砍，见怪物就跑，见玩家能救就救——不过最后也没救成，该死的还是死了。
总之他一路运气还算不错，没赶上和怪物正面硬刚，期间还发现了孟鲸留下的记号，小鱼和对勾与叉的搭配很容易辨认，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又惊又喜。
这绝对是鲸鲸留下来提示他的，她义薄云天，没有选择自己通关，依然想要带他一起走！
感动，他永远是鲸鲸最忠诚的队友，誓死守护鲸鲸！
但是这种喜悦，只来得及持续半个小时左右，在他无意间发现了前方楼梯口的一具尸体时，戛然而止。
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像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迟疑靠近。
那是一具女孩子的尸体，纯黑的长发，上半身的身形和孟鲸实在太相似了。
为什么要说上半身呢？因为对方被利器腰斩了，腰部以下的两条腿不知所踪，就只剩下了这惨烈的半截身子。
他伸出手去，把趴着的尸体翻了个面，见尸体像被某种液体腐蚀过，已经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可尸体所穿的狱服，依旧能从浸透的血液里，辨认出那个金属的数字标记：9
9号犯人。
孟鲸就是9号犯人。
在极度高压的紧张环境下，人通常会短暂失去理智的分析能力，尤其这似乎还证据确凿。
心口像烧灼着一团火，翟子渊的双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无比压抑的窒息感，眼泪登时就淌了满脸。
他剧烈咳嗽，咳嗽过后头脑一片空白，汹涌而至的是力气被抽空般的绝望。
他什么也说不出，甚至也不想通关了，只是搂着那半截尸体，嚎啕大哭。
……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直到有人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猝不及防，差点踹得他撞上墙，他有点发懵，茫然回头，结果正迎上孟鲸那双光影淡漠的漂亮眼睛。
两人对视，孟鲸无语问他：“你哭什么呢？”
“……鲸鲸！”狂喜之后是难以形容的委屈，翟子渊想也没想，完全出于本能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太好了你没死，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孟鲸瞥向墙角的尸体，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这小子哭的是自己。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他拍了回去：“有病，原来你不仅盼我死，还盼我死无全尸？”
“没有没有！”翟子渊解释，“那尸体穿的狱服，标记的明明是数字9啊！”
她看了眼自己的号码，走到尸体跟前俯下身去，沉默半晌，面无表情起身。
“你不知道狱服上的金属标记是活动的吗？”她说，“这个松了，不是9，应该是6”
“……？？”
翟子渊眼眶通红，脸上泪痕未干，站在那弱小可怜无助，而且痴呆。
孟鲸单手拎着衣领，将他拽离了楼梯口。
“如果脑子不需要，回去找个机会，我替你抽走卖废品算了。”
孟鲸得到了迷宫地图，又找到了翟子渊，自此路线就变得非常清晰，只需要根据地图指引，前往逃生门的位置就可以了。
这一路上，尸横遍地，到处都是亡灵的残骸，以及玩家们七零八落的尸体，死状均凄惨无比，很难有谁落着全尸。
途中两人又正面遭遇了一只怪物，这怪物和之前那只脑壳里生触须的好像是双胞胎，只不过是青面獠牙和红面獠牙的区别。
翟子渊为了给孟鲸争取攻击时间，主动当诱饵去吸引对方注意力，幸好他那一刻还算聪明，利用狼牙棒分散了怪物触须的识别范围，从而避免了那些触须全都缠在自己身上。
也幸好孟鲸的行动力够强，就在触须缠住狼牙棒，将狼牙棒甩向高空的瞬间，她手里的骨矛已经掷出。
骨矛破风而去，像一支投掷到位的标枪，在半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而后笔直扎进怪物掀开的脑壳——也可以理解成为那些触须的老巢。
怪物松开力道，在她视线内软成了一滩烂泥，而翟子渊敏捷归敏捷，刚才终究是有几根触须没躲过去，细密钩刺划烂衣料，掠过他裸露在外的颈部肌肤，鲜血很快就从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渗出，染红了他的狱服。
他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伤口其实不深，只是因为太疼了，他得暂缓一下。
他能感觉到孟鲸快步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她像是叹了口气，语调低沉地说了一句。
“真没想到……”
他本以为她要说诸如“真没想到你这么勇敢，竟愿意冒险迎敌”，或者是“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已经能和我配合得这么默契了”之类的。
结果她说的却是——
“真没想到，杀掉第二只怪物，地图提示会变得更详细。”
“……”
他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但真的不愧是鲸鲸，任何时刻都能保持足够的理智与冷静，始终将通关条件放在第一位。
孟鲸掀他衣服，草草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他暂时死不了，冷声吩咐。
“起来吧，要歇着也等回神明之城再歇着。”
“哦哦。”……
随着杀掉怪物的次数增加，第二次地图就进化得更加详细，上面标注出了不同岔路亡灵与幸存玩家的分布数，还用红色高亮提示剩余怪物的位置。
凭着这样具体的信息，可以有效避开危险地带，加上此刻两人距离逃生门的位置已经不远了，通关只是时间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翟子渊在途中的某面墙上，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图案，似乎是像孟鲸一样故意留下的记号。
他恍然大悟：“鲸鲸，这是颜小姐画给咱们看的。”
那图案画的是一对尖角加上一颗心，孟鲸没太看明白，有点纳闷。
“你怎么知道是颜薇画的？”
“是颜小姐演的最火的那部网剧，《恶魔少爷轻轻爱》啊！”
“……”
ok，真是太ok了，不是资深剧迷绝对考虑不到这一层。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图案分布的轨迹，结合地图一起看，能判断出颜薇的行进路线也是正确的，当前正飞速靠近逃生门的、代表玩家的绿色光点，很可能就是颜薇。
“很好，颜小姐这次百分百能通关了。”
其实对于孟鲸而言，素昧平生的玩家，通不通关，生或死，都和她没什么太大关系。
但对方依靠自身实力勇闯关卡，她也并不吝啬给予恭喜和祝愿。
强者永远会赢得她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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