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八年三月二十日,在畅春园里的太后终于等到了久未谋面的儿子!
尽管她明白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务,才会让他待在南苑如此之久,当看到他清减的身型时,太后还是没能忍住的落下泪来。
她亲近的拉着皇帝的手坐在炕上细细的聊了半日,问东问西,但唯独没有问勤儿的事。
安勤则是被明亮单独直接送回了慈宁宫。
“哎呦!我的勤儿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太监木鱼在廊子意外的遇着了她,热泪盈眶、喜极而泣,也记不起是从正月的哪一天开始,这大佛堂的姑娘就突然消失了!
从未有人过起问,也无人再提起,他估摸着她只怕已是遭遇不测,还暗自伤心了些日子。万万没有想到呀,如今她竟是全须全尾的又回来了!
“确实走得有些久了,”具体去哪儿安勤当然是不能说的。
在这人情冷漠的宫里,居然还有人会关心自己?!她眼眶一热,赶紧摸了摸手里的布包袱,想找出点什么送给这个难得的朋友,却只摸到了那块玉环。
唉!真是穷得叮当作响。
“谢谢你呀,小木鱼,这寿康宫和慈宁宫,可还好?”她就随口问起了这两个月的情况。
“嗨,那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太后娘娘,出了正月十五就往畅春园住去了,如今两个宫里的奴才们都歇下了,养足精神等太后娘娘六月再回宫里来了。”这春花浪漫的春季,是宫人们最松快的季节了,因为皇帝和太后都出了宫,紫禁城里除了东西六宫之外,其他宫里的人基本是处于休春假的状态。
一回屋,安勤安置好物品便往大佛堂去了,虽然她不在,但太监朋友们都把一切打理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她点燃三柱香跪在佛前,虔诚的三叩首。心中并无他求,只一心想要感恩:此次佛祖保佑皇帝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究竟是自己破坏了历史的平衡?
还是自己实现了历史的平衡?
安勤不得而知,佛祖也不会循循善诱的告诉她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皇帝在圆明园与养心殿间不停奔波往返,忙晕了头。
观音保在兵部盘查兵器时,确实发现库房内少了二十柄琉球腰刀,在兵器领用的记载簿上关于琉球腰刀的出库记录,却是几十年来一片空白,无据可查。
线索被生生中断,他只好调转方向,继续追查藏匿在郑家庄里的那些可疑跟踪者。
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刺客都没有抓到,宫内形式不明。安全起见,皇帝无奈之下,尽量减少了待在紫禁城的时间,他便靠着德禄每两日跑一趟慈宁宫,给她送些水果点心,传递一些自己的关怀与想念。
皇帝心里琢磨着,待忙完夏至大祭祀后,要找机会好好跟她谈一谈,这么总待在大佛堂不合适,或者先跟他去圆明园也是可行。
他抽空写了封短信,要德禄带了进去。
安勤收到信时,意外又忐忑。
他怎么能用这种直白的书信方式与自己联系呢?万一被人发现了,就是个大麻烦。
她面不改色的将那只浅黄色的小信封藏到床褥下头,直到天色渐暗时,才锁上房门,靠在窗旁偷偷的看了起来。
这封面正中间只有一个字:“勤”。
切开封口来,里面是一张粉红色的信笺纸,散发出淡淡的花香来,上面写了六行诗句:
“丽日轻风喜朗晴,麦田吐稙待秋成。
南苑一别已多日,吾思勤儿无人知。
日盼夜盼时时盼,可否相聚在圆明。”
他是指的,圆明园吗?
她以前怎么没有想过,其实可以去离宫别院找份活的?那就再也不用在这红墙里拘着了!寄情于山水之间,真是上上之策。
想到此处,她有些跃跃欲试,在昏暗的暮色中偷偷笑了起来。
但,还没有快乐一分钟。
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特别不快乐的事情来:从南苑回来已近两月了,月信却是迟迟未到。
这几日睡意渐浓,安勤经常醒来时已到了晚膳时分,她也只当作是春眠不觉晓,并未担心过怀孕的可能,两次的就中奖率不太可能吧?不然这世上,就不会有一群人人天天去祈福求子了。
直到有一天清晨,她被涌上喉头的呕吐感惊醒,火速跑到木桶边吐到浑身虚脱时,她才得到了正确答案!
原本,她还幻想着能去离宫过几天逍遥的好日子,但接下来每天的晨吐已将她完美击垮。
以前怀小果子时,安勤没有任何妊娠反应,生活起居一切如常,吃好睡好。
可这一次,她不仅要承受身体上剧烈的折磨,更要承受心理上全军覆没!
这个小生命的忽然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等待出宫,设法回去。如果有了孩子,她如何能做得到?她又如何能抛得下这血肉的牵绊?
意外得到了一个小生命,她却将失去对未来的选择权利。
才过了几日,德禄满脸堆笑、喜不自禁的出现在慈宁宫,跟中了□□似的,嘴角差不多都挂到耳朵上去了。
今天他把点心盒交给安勤后,并不急着走,反倒神神秘秘的问道:“勤儿姑娘,你也得了赏钱吗?”
赏钱?
哪来的赏钱?皇上的吗?
“得,看你这模样就没有啦!告诉你吧,是纯妃娘娘有孕,已经足三月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喜出望外!都说,这三年里头,纯妃娘娘是头一个喜得龙种的娘娘!这东西六宫、养心殿、乾清宫所有的人都得了大赏呢,你们大佛堂莫非没有的?”德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但见安勤面无喜色,表情木讷,便不好再多说:“你也甭急,只等太后娘娘一回宫,这寿康宫和慈宁宫的人,也定是不会少得。”
“嗯,确实是大喜事,皇上就是多子多福的好命,”安勤嘴角抽动,勉强的挤出个笑脸。
她觉得脚下发软,转身进屋靠在门上,短短几分钟,眼泪已无声的淌了一脸。
泪水滑到她的嘴角时,她离奇的尝到了酸、苦、辣、咸四种滋味,而唯独没有甜味。
说酸,她怎么会忘了他那六宫佳丽如云,让他随手可采?
道苦,她的孩子不过只是个意外罢了,这世间竟无人期!
言辣,已三个月?那正月初八,他刚下了纯妃的床,就带她出去逛庙会?
太咸,她真同情自己这颗愚昧的真心,傻得不想去辜负他的“深情厚意”!
辗转反侧,安勤夜半无眠。
她翻身起来,找出前几日的那封信,偷偷燃起烛火烧成了灰烬,那簇黑暗中的小火苗,就像她的心一般曾经欢呼雀跃,最终不过成了灰扑扑的一地残渣。
出宫,必须出宫去。
她已无法再忍受如此任人摆布、受人愚弄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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