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的最后一天,顾溪远从楼上摔了下来。
闻家上下鸡飞狗跳,全都在为跌倒的小少爷奔忙,闻寒柏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私人医生会诊,顾溪远下楼的时候穿的是睡袍,除了左脚崴伤以外,手肘膝盖以及背部都有多处擦伤,雪白的皮肉上伤口看着格外狰狞。
顾溪远安静的窝在闻寒柏的怀里,攥着衣领的手微微颤抖着,像猫儿一样浑圆的眼眸含着点潮湿的水光,疼出来的。
他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不爱吃饭营养跟不上,再加上前段时间心气郁结,整个人抱在怀里颠一下都是轻飘飘的。
闻寒柏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视线却从来没离开过顾溪远。
这种伤口对于闻寒柏来说不算什么,早年闻家最混乱的时候,都是他亲自下场镇压的,他的后背到现在都有一处去不掉的刀疤。
那刀疤只是伤在他身体上,顾溪远受的伤能直接戳到他心眼里。
闻寒柏宁愿去承受十倍乃至百倍的疼痛,都不愿意看到顾溪远在他怀里疼到脸色发白。
周围没人敢出声,闻家特聘的私人医生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哪一句不对惹怒了闻寒柏。
顾溪远猫崽一样窝在男人怀里,他的皮肤白,娇养的细嫩,薄薄的一层汗覆在上面,像是雪上撒了露珠。
他举着手让医生上药,疼得小声呼气:“明天还要上课……”
闻寒柏低头安抚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嘶哑道:“别去了,养好身体先。”
顾溪远脸上有几分焦急的神色:“那怎么行,我答应了周尚锦回去之后参与小组活动的。”
“不急这一时。”闻寒柏的态度出奇的强硬。
顾溪远抬眼看见他冰冷的脸色,下一秒眼眶就泛起了红,扭开脸不愿意看他。
闻寒柏轻拍着少年的背,手上是安抚的动作,态度却不容质疑。
他习惯作为一个掌控者,庇护着身处他的羽翼之下的少年。
当顾溪远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是最有权利作出决定的人。
向学校请了假,顾溪远又重新蜗居回了他的房间。
闻寒柏几乎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家里陪着他,和他上次旅游摔伤腿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在他的伤口飞快愈合的时候,闻寒柏眼中的血丝也越来越多,肉眼可见的疲惫下去。
顾溪远这回摔的没上回重,在床上静养了一段时间,已经能自由走动了,只是偶尔会有些疼痛感。
这点疼痛在顾溪远的承受范围之内,对比起他这次的真正目的,哪怕更加剧烈的疼痛,顾溪远也可以忍受。
借着腿疼需要照顾的名义,顾溪远几乎成了闻寒柏的挂件。
以往他不能常去的书房,现在只要闻寒柏在里面办公,就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顾溪远以前只顾吃喝玩乐,跟书本有关的东西,他是一点也不感兴趣。
现在他沉下心来观察了许多天,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毕竟闻寒柏是对他毫不设防的。
顾溪远已经在脑海里规划好了路线和步骤,就只差一个恰好的时机,能让他稍微的在先生的书房里翻找一下。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间书房里或许能找到他要的东西。
指甲被锉刀轻轻的磨着,那一点不平整的边缘,也变得圆润,指尖透着粉,一双手漂亮的像是艺术品。
顾溪远乖乖的坐在闻寒柏的怀里,抬着纤细的脖颈,微微眯起了眼,他们体型差较大,闻寒柏轻松的就能将他圈住。
顾溪远伸着手任凭摆弄,修好之后连眼皮都懒得撩一下,直接把手伸到侧面去摸闻寒柏兜里的手机。
急哄哄的极其没有耐性。
闻寒柏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摸,沉声说道:“今天已经玩了两个小时了。”
“哪有这样的!”顾溪远惊呼,“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坏了眼睛,你怎么能不让我看手机?”
“好好养身体。”闻寒柏轻轻捉住他的手,指腹摩蹭了一下,狼一般狭长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他的声音沙哑而有磁性,停在耳边像是一场浪漫的独奏:“溪远听话,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沉稳硬朗的长相,下巴上却有一些新冒头,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
而顾溪远却被他照料的好好的,干净体面,除了没完全养好的腿脚之外,全身上下挑不出任何一点毛病。
他的情感匮乏到可怕的地步,却将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掷的投在了顾溪远身上。
顾溪远又不是一块木头,怎么会感觉不到?
这段时间的精心照顾,更像是他之前离开造成的阴影。
顾溪远能感觉到闻寒柏压抑许久的爱意,也切实的为这份心意而感到动容。
他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现在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感情不要产生缝隙。
顾溪远愣愣的看着他,胸口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有一刻想要不管不顾的质问,想要闻寒柏把一切都翻出来给他说明白。
可顾溪远知道这样是没用的。他的先生擅长于玩弄人心,他说的所有话即是事实又不是事实。
他不想因为爱而妥协。
落地窗的透光性很好,下午四五点左右,有着夕阳落下的暖黄,照在人身上,手脚都是暖洋洋的。
书房本来不应该做成跟卧室一样的落地窗,安全系数不够高,也不适合独处。
可闻寒柏发现他喜欢呆在这间房打瞌睡之后还是把格局重新改了。
如果他不在这间房,那么厚重的窗帘就会呈现完全封闭的状态。
只有顾溪远在,这里才会充斥着阳光。
阳光洒在手背上,边缘模糊了纸的痕迹。
握着纸的手是僵硬的,宽大的书桌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大部分的文件,在顾溪远面前的那一小滩却是凌乱的。
如果不是极力克制着,顾溪远恐怕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滑落在地。
顾溪远用力攥着书桌的边角,一点一点的,卸力一般的坐在了椅子上。
胸闷气短的感觉挥之不去,他大口的用力呼吸着,吸进去的空气冰凉的,让他有一种由内深处的恐慌感。
脸上冰凉的,湿润的,是不由自主流下的泪水,顾溪远有些迷茫的伸手去碰,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一场没醒来的噩梦,他被困在泥潭里,却无法出声。
袖口被泪水打湿,挂在腕上,潮湿沉重。
顾溪远在下定决心之前想了很多很多,他给闻寒柏找出了各种开脱的借口,也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一切在他过来之前都是未定的,顾溪远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暗示,可现实却没眷顾他。
闻寒柏执意要瞒着他送走徐昱一家人,这件事本就蹊跷,如果这能用占有欲来掩饰。
那么他今天发现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一击。
或许是觉得这些东西有纪念价值,或许从未想过顾溪远会发现这一切,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性格里掌控欲的一面。
闻寒柏并没有把这些东西销毁掉。
他谨慎的将这些藏在顾溪远永远不会去翻找的暗柜里面,在上面压了重重的机要文件,还有成打的价值连城的收藏品。
却将这几份文件,藏在更深处,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或许以前也是担忧过的,但时至今日,闻寒柏都出于各种原因没有转移这几份文件。
领养协议,死亡通知书,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成打的机票……
打印出来的纸质上面,还有模糊着不甚清晰的黑白人像。
顾溪远用手指一点点描绘着那不足指头大小的人脸,那亲亲热热靠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女人腰上挎着的黑色皮包,男人藏在背后,夹着烟头的手。
那场火灾烧干净了他的家,焚烧掉了他的过往。
他崭新而懵懂的被接手,一切却是一场藏在底下的阴谋。
黑发的青年微弯着腰,带着白手套的手指纤长,带动着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玉米浓汤。
加了牛奶熬煮,闻上去更加的甜香可口。
他的小少爷最近喜欢喝这个,每天下午都要喝上满满的一碗。
等汤稍微放凉,到了适合入口的程度,李哲才将其盛好放入托盘中。
客厅和游戏室不见人影,卧室的门半开着,床上凌乱的丢着许多衣服。
浴室里倒是有水流的声音,从磨砂的纹理处隐约透着光。
李哲悄无声息地将托盘摆放好,退出了房门,体贴的将门带上。
浴室里水流不断,花洒放在浴缸里开着开关,冲击在浴缸的瓷砖上,发出类似于洒落地面的声音。
拉私客的大巴还有十几分钟才到,零散的站着几个旅客,都是大包小包,抱着的小孩哭的鼻涕眼泪一脸,用手一抹就是黑黑的一道印子。
顾溪远在便利店买了一份三明治,捏在手里冰凉的,他的行囊对比起周围的人来说太过于简单,只是普通的一个黑色双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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