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身后环着她:“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马上功夫。”说着高扬马鞭,继而狠狠落下,尘土飞扬间,霸气开口:“陛下!宋大人!方淮不才,先走一步了!”
方淮的声音夹杂着烈风的呼啸,在苏念菡耳边猎猎而过。
飞驰的速度,快到她看不清两旁的树干,紧张又害怕,却忍不住的兴奋。
“好玩吗?”方淮的气息吹散在耳边,带着绵绵的温热。
“恩!”苏念菡重重地点头,她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
感觉到环着自己身子的臂弯逐渐收紧,?马鞭在飞驰中逐渐停止抽打,速度逐渐慢下去。
忽然,马鞭又一次扬起,拉到最高处,方淮大喊:“还有更好玩的!”
马鞭重重抽下,受惊的马儿仰天高啸,前蹄抬起,背上的二人悬于半空。
苏念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发白。
“别怕,有我在。”方淮的话像是一记定心丸,安抚着怀里这个有些发抖的姑娘。
前蹄落下,带着比刚才更猛烈的速度,往前狂奔。
不远处有一处沟壑,方淮适时猛拉缰绳,带着烈马的呼啸,轻松飞跃而过。
四蹄均离地的刹那,苏念菡不再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些轻松,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轻松。
马跳得很高,有种一飞冲天的架势,方淮马技实在高超,从足米的半空落下,平稳流畅。没有停顿地继续向前飞驰。
“好不好玩!”方淮声音很大,传到山谷还有回响。
“恩。”苏念菡头发四处飞扬。
“大声告诉我!”方淮扯着嗓子喊:“苏念菡快不快乐!”
那一刻,身体和心灵好像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救赎。
短暂的停顿后,是带着尖叫和大笑的喊声:“苏念菡很快乐!”
笑做一团,气氛融洽到旁若无人。
“你娘会听到的。”方淮减弱速度,忽然吐出这么句话来:“她也会很快乐的。”
苏念菡顿时怔住,睫毛如蝶翼般颤抖的厉害,过了很久,她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你说什么?”声音很轻很虚,散在风中,像极了这些年她无枝可依的心。
“我说。”方淮像是卯足了力气,扯着嗓子大喊道:“方淮喜欢苏念菡!”
根本没有预料到他会说这个,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搞乱了。眉头皱紧,声音冷了下去。
“停下,让我下去。”很决绝。
“我不!”方淮耍赖皮。
苏念菡此刻情绪不稳定,直接伸手将缰绳狠狠扯住,马儿受了惊,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眼看着前面是一记陡坡,若是这样狂奔过去,恐怕会摔得不轻。
这种危难时刻,只能弃马了。
松了缰绳,抱紧怀里的姑娘,脚蹬猛然用力,腾空而起,离了马背,单脚揣在一旁的树干上,稳稳落地。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方淮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苏念菡。
她面无表情,好像刚才经历危险的不是她一样,冷冷甩开方淮的手臂,淡漠道:“我要回去了。”
“去哪儿?”方淮抓住她的胳膊。
“不用你管。”
“那我跟你回去。”她如此坚决,那方淮表现的很坚决。
“不用了。”
他一碰她,她就躲开,反反复复,就是不让他牵着走。如此陡峭的山路,若是不小心摔跤,该如何是好。
忍不住,只好求饶。
“念菡!”方淮语气很软:“你生我的气了吗?”
她没有回答,只蒙着头继续往前走。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的。”
“让我开心?”苏念菡终于停下脚步,转头冷笑:“就是调查我的曾经,然后揭开那段最疼痛的伤疤?”
“不是的。”方淮的头发乱七八糟贴在额角,神色焦急:“我只是,只是想全面的了解你。”
“我和你无亲无故,不必如此。”
抬步又要走。
“苏念菡,难道你要这样自我封闭的过一辈子?你觉得你对得起你娘吗?”
脚步顿住,耳边风声飒飒,她忽然觉得很冷,冷的好像回到十三岁的那个晚上。
她因为不小心划破镇上财主的衣裳,受罚睡在柴垛房里,几天几夜没有饭吃,只能听见门口母亲的哭喊。家丁看守着,母亲根本进不来。
那时父亲外出,去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家里男主人不再,自然是正房太太说了算。
凌佩卿自作主张,把苏念菡的娘送给那土财主,就当赔那身衣裳了。
很多天以后父亲回来,家里一片混乱。苏念菡从柴房里出来,才发现母亲不见了。
父亲带着她去土财主家寻找,才发现那里生了场大火,全家人无一幸免。
母亲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这些年,她也恨过父亲,恨过凌佩卿,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深知离了苏家她可能结局比母亲还凄惨,所以忍气吞声过了这么多年,尽量把母亲那时的遭遇,埋在心底,努力让痛意不那么明显。
现在方淮这样做,无非就是赤裸裸地嘲笑她,胆小鬼,没出息。
她讨厌他的自作主张。
“我知道我对不起我娘。”眼泪刚从眼眶滑落,便被风吹干:“谢谢方少爷的教育,念菡谨记在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淮往前踉跄走了半步:“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你有我保护你,你把你的害怕,胆怯,那些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我会帮你达成。”
苏念菡眼波微动,却没说一句话。
“或许,当年那把火没有将你娘烧死,或许我们还能一起找到她。”
方淮的话,像投进深水的石头,激起千层涟漪。
“你……你说什么?”
“我查过当年的事情,那场火灾以后,你们一家就搬离小镇,后来镇上出现了一个被毁容的老人家,火烧的脸,无家可归,四处乞讨。”
“真的吗?”苏念菡很激动。
“恩,只是那老者现在下落不明,不知离开小镇以后去了哪里。”
“也就是说……我娘……我娘她可能……没死?”
“恩。很有可能。”方淮走到苏念菡的面前,身后揽过她的腰肢:“我们一起找到她,好么。”
苏念菡没有挣扎,任由身子瘫软在方淮的怀中,脑海中是年少时母亲带着她到郊外放风筝的场景,心口塌陷下去,微微闭眼。
方淮垂眸,看着怀里那可怜的姑娘,眼底涌上一抹悲伤,无法可藏只能紧紧闭上双眼。他抱紧了她,只觉得稍有不慎就会失去了她。
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对的?为了父亲的心愿,他一步步给她设下如此圈套,可现如今回头看去。
这个圈套不仅套住了苏念菡,更套住了他自己。
有一种从前未曾体会过的情感由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他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不明缘由的痛感,都是源自心底的深爱。
欧阳漓驾着马,正巧赶到离他们不愿的地方。
管不得奔的那么快,原来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光天化日,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眉眼间浸着冷意,胸腔却烧得厉害,顿顿咳嗽起来。
咳嗽声惊动了这边两个主角,苏念菡抬脸看到欧阳漓那冷冰冰的眸子,下意识推开方淮。
“陛下……”她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方淮很自如。
欧阳漓脸色很差,骑着马慢吞吞走到他们两个之间,直接略过苏念菡,目光落在方淮身上。声音很冷。
“你这猎物,倒是特别。”
方淮微笑:“陛下谬赞了。”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情话说得毫不脸红。
“这不是猎物,这是宝物。”
欧阳漓眯起眼睛:“哦?”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方爱卿这话,不知给多少女子说过了?”
“仅念菡一个。”
一口一个念菡,叫的倒是亲切,欧阳漓掀目,终是盯在那面红耳赤的姑娘身上,
那对眼睛就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一下下剜着苏念菡的皮肉:“这么说,朕是要恭喜苏姑娘,喜得如意郎君了?”
“陛下……”苏念菡欲解释。
方淮忽张口打断:“今日若是臣所获猎物最多,恳请陛下,为我和念菡赐婚。”
赐婚二字出口,连苏念菡都惊了一惊,更不敢去看欧阳漓的表情。只垂着头,心虚地答着:“有我这么个拖油瓶,你不拿最后一名就不错了。”
说着偷瞥他的表情,那眼底染上的阴鹜,和凝结在唇角的冷意。顿时让她狠打了个激灵。
“那我可要好好把握时间了。”方淮抬眸,朝欧阳漓鞠躬行礼:“那臣先告退了,等晚上,给陛下带去一个惊喜。”
说罢,牵着苏念菡的手扬长而去。
欧阳漓像尊冰塑一样立于马上,身形修长挺拔,威严至极。
只是等目光里那两抹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忍不住弓着脊背咳嗽起来。
喉间偶有腥味,又被生吞回去。
有马蹄声响起,掀目看去,是宋辞带着小羽。
小羽年纪太小,宋辞不敢骑得太快,所以这才赶上欧阳漓。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宋辞下了马,又将小羽抱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上去:“把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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