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直接不收岂不是更方便？”
“大人体察民情，知道若是不收这银子，我一家四口定无法安心。可甚至我们赚钱不易，便立了字据。”
这样一来，这件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赵征宇脸色难看，鼠眼溜溜转了几圈，开口道：“一派胡言，若真是这样有功德的好事，苏哲方才为什么不说？！”
这个中道理顾翩义都瞧得出来，冷声解释，让他死个明白：“按照历法，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属于百姓贿赂官员，苏大人如此爱民，自然不会忍心他们因此受了连累，惹出性命之忧，所以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愿意说出实话了。”
就此，才是真的真相大白了。
屋外的百姓们也自发下跪，恳求陛下明察，一定还苏老爷一个公道。
如此受民众拥护的官员，品行自然不会差。
欧阳漓淡淡：“赵征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赵征宇自知势单力薄，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误会啊！陛下，真的是误会！您刚才看到了，是苏哲自己承认的，下官真的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啊。”
“误会？”知道有陛下撑腰，还有方大人保护，苏念璇底气十足：“你这玩笑开得未免有些大吧，竟惹得陛下微服私访不说，还让一品大员为你调查跑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一个不知情就像蒙混过关？你做梦，依我看，就该就地处死！”
敢在皇上面前这样放肆的，普天之下除了苏念菡，就是她这妹妹苏念璇了。
只是，待遇却不一样。
语毕，苏念璇插着腰，傲气满满。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好像觉察到气氛颇为微妙，她小心抬眸看去，高台上的男人，神色阴沉，眼里只有生不见底的黑。
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开始有冷汗流下。
陛下还没发话，她就先说出就地正法的处分，明摆着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手心冒汗，苏念菡却在此刻站了出来。
“妹妹是在说笑，在家里习惯了口无遮拦，求陛下原谅。”
欧阳漓微眯着眼。原本想打发给她点教训，既然苏念菡开口告饶了，他便不追究了。
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淡淡道：“今日之事，朕看出苏哲是个受民拥戴的好官，实在难得。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今后衙门的月俸增加一倍，御赐金牌。”
这么大的赏赐，让苏哲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衙役帮他解开手铐脚镣，才迟钝挪步到大堂中间，膝盖重重地砸下去。
“陛下英明，谢主隆恩！”
苏家姐妹，凌佩卿，也一并跟着苏哲叩拜天子，感恩戴德。
衙门里跪着苏家人，衙门外跪着黎明百姓。
如此大阵仗，此事必然会在金陵城造成轰动，陛下英明神武的形象，会更深入民心了。
顾翩义开口：“陛下，那赵征宇，如何处置呢？”
“交给苏爱卿处置。”
“是。”
欧阳漓缓步走下高台，亲自扶起苏哲，老爷子受宠若惊，晃悠着起身，激动的花白胡子都颤了颤。
“老身何德何能，受陛下如此恩典。”
“都平身吧。”
苏念璇就站在苏哲的身边，她此刻和皇上就隔着不过半米的距离。那么近的距离，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味，那是天子才有的魅力。
一对媚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挑眉，嘴角勾着诱人的弧度，卖力地想引起陛下的注目。
没想到，陛下真的抬眸了，而且目光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竟然……竟然还朝她走了过来！！
苏念璇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屏息凝视，想着一会儿该如何答话。
可是陛下却径直走从她面前走过，停在苏念菡的面前。
“这么多天不回司织坊，可是会被坊主责罚的。”
为什么，陛下会关注那个女人，而且，是她听错了吗？陛下的语气，好像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这是她身为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苏念璇在一旁咬牙切齿，嫉妒的快要疯掉。
不光是苏念璇一个人，听见皇上这温尔细语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永远面色清冷，威严沉稳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惊讶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羡慕。
除了一个人，方淮。
他走近，站在苏念菡的身边，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她的手，语调更是温柔宠溺，目光深深落在她的身上，开口：“可我听坊主说，你已经向他告离了。”
“告离？”欧阳漓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嗓音低沉，凛冽的眼神悄然滑过那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惊得苏念菡慌忙抽离，潜意识离方淮远了些。
就像刚才在衙门口和段靳保持距离一样。
方淮微微怔住，他颇为受伤地看向苏念菡，自己为了她的事情奔走这么多天，却连这点情谊都不留给自己么。
苏念菡低着头，进退两难，恨不得来个神仙把她带走。
可谁又能知她的为难呢，外人只看到皇上和一品大员为了她相互不满，无数嫉妒的目光带着不加隐藏的恨意，想刀一般齐刷刷朝她丢去，每一刀都恨不能狠狠地盯剜她几下。
“朝中要职，岂是说走就能走的？”欧阳漓俯身凑近她，性感的薄唇微微开启：“朕同意了么。”
她不停扣着手指，头低的很低，只盼他们能好心放过她，在这样的下去，光是苏念璇和她娘的目光，都够她死好几回了。
“朕在问你话。”
“我……”她含含糊糊，心虚加上害怕，声音也颤抖起来：“我能力不足，恐怕……恐怕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没等皇上开口，一旁的凌佩卿便忍不住将自家的女儿推了出去。
“陛下。”她眉眼带笑，恭恭敬敬地开口：“其实我苏家的二女儿更心灵手巧，刺绣制衣都是好手，她姐姐好多手法都是从念璇这学来的，既然念菡无法胜任，民妇倒是觉得可以让念璇代替姐姐进宫去。”
凌佩卿抓住一切机会，想让女儿在陛下面前留下好印象。毕竟在她心里，念璇可比那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优秀多了，陛下连她这样的女人都能记住，更何况是如此出众的念璇呢。
她自信满满，想着若是女儿进了宫，飞黄腾达，那她也再不用因为银子的事情和这个一毛不拔的清官苏老头吵架了。
欧阳漓只寥寥扫她一眼：“你？”
苏念璇红着脸：“民女苏念璇，给陛下请安。”
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娇弱，那么……惹人怜爱。
和那个平时在院子指着苏念菡脸骂骂咧咧的泼妇，简直判若两人。
得到陛下的回应，这凌佩卿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儿，又赶忙补充道：“陛下您看，从小人们都是念璇长得更水灵可爱，长大后必然容貌出众，您看，是不是比她姐姐有气质的多呢。”
连苏哲都听不下去了，好歹是一家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低大女儿，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冷声呵斥道：“佩卿！”
她却不开心了：“怎么了老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呀。”
她可不能让苏念菡钻了这个空子，当初听说她参加绣女，本以为凭她根本不会出头，谁知道她运气竟然这么好？现在陛下就在这里，他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念璇那么出众，哪还轮的上那个庶出的女儿？
她的好运气，也该到头了！
“朕怎么觉得，念菡姑娘气质更出众呢。”
说话的时候，欧阳漓微眯起深邃的双眸，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不仅陛下发话，方淮也紧跟其后补了一句：“念菡不止气质出众，性格也善良可爱。”
他还特别的，咬重了念菡两个字。
天底下最优秀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潇洒不羁，俊朗邪魅的第一公子。一个是权倾天下，冷漠孤傲的天之骄子。虽然水火不容，明争暗斗。
可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汇聚在同一个女人的身上。
同样深邃，同样深沉，同样能引起多数人的嫉恨。
苏念菡脸色通红，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被他们今天这一闹。往后真不知该怎么做人。
可是比她更不敢见人的，是一旁的苏念璇，她脸色一阵青白，死死咬着嘴唇，极力控制那羞辱的眼泪流出。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被羞辱至此，以后怕少不了闲言碎语了。
余光看着自己的母亲，带着满满的责怪，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非要出头，自己怎会这么丢人？
真是被人笑掉大牙了。
“我这就回宫，给坊主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
苏念菡知道躲不过去，乖乖回皇宫去，好过在这里面受千人眼光。
方淮开口：“我送你回去。”
她下意识看欧阳漓的表情，那快黑沉碳的脸和慑人的眸子，让她心颤。
只能对不起方淮了。
心虚地开口：“我跟着陛下的马车后面回去就好了。”
语毕，用余光偷瞥旁边那张脸，好像没那么黑了，咦，眼里那副得逞的快意，是她看错了吗？！
皇上你这么幼稚，对得起外面那些崇拜你的百姓吗？！
方淮看出她的为难，便也不做过多挣扎，只说：“我会送老爷和夫人回去，你不用担心了。”
千言万语，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方淮。
“谢谢你。”
除了这三个字，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拿什么回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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