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佩卿被气得脸色发紫。苏哲实在听不下去，从屋子里走出来：“念璇还在休息，你们就先别吵了。”
他径直走向苏念菡，这才看见她脸上的红印子。
刚才隔着一定距离，所以没看清楚，现在看见了，大约也想明白可能是误会念涵了。
他垂眸：“你也别和念璇太计较，送走你和陛下那天，段靳提出，要和念璇断了一切往来。”
苏念菡微怔，回神想来却也是人之常情，他未过门的娘子，在皇帝面前搔首弄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别说他的面子挂不住，就是整个段家，今后都会因此蒙羞。
这下好了，没留住皇上，还放跑了段靳。苏念璇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
怪不得会变成这样。
小羽听了这个消息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他一直觉得段靳哥哥一表人才，又饱读诗书，和婶婶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实在太浪费了。
现在好了，他终于跳出泥潭了。忍不住，竟然小声偷笑起来。
这一笑，着实刺激到了凌佩卿，她原本就一肚子怨气，现在更是不得不发出来。
“你……！”张口就很想骂他，但立马又吞了回去，凶巴巴道：“笑什么！”
“为段靳哥哥开心嘛。”
凌佩卿眼底冰寒，看样子就要忍无可忍：“开心什么？”
小羽古灵精怪不在理会她。
而是眉毛一扬，摇着苏念菡的胳膊天真无邪道：“我们去看看方淮叔叔好不好，小羽不想待在这里了，感觉味道怪怪的。”
说着还忍不住捂了口鼻。
苏念菡揉揉小羽的脑袋，宠溺地道了声“好呀。”
小羽张开双臂，笑的很灿烂很甜蜜：“那我要娘亲抱我！”
俯身，把儿子抱在怀里。
这一幕幕，让一旁的凌佩卿和苏哲夫妇，看的实在羡慕不已。她们何尝不想儿孙绕膝。尤其是苏哲，同他一般大的一些老友，孙子都能上学堂读书了，可是他……
虽然小羽不是他带大的，但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他看着小羽，面容慈祥。
“让外公亲一下再走，好不好？”
末了，苏哲忍不住道。
凌佩卿一怔，苏念菡一怔，连小羽都怔住了。这样的苏哲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回神，苏念菡还是要征求小羽的意见。等他点了点头，才抱着他过去。
手臂拦着外公的脖子，软软肉肉的嘴唇“吧唧”一口亲在苏哲的额头上。
鼻梁上。
左边脸颊。
右边脸颊。
几乎把整张脸亲了个遍。
然后挺起身子，缩回他娘的怀里，眼睛笑成一弯明月，朗声道：“外公，够了吗？”
苏哲开心的快合不拢嘴，连连开口道：“够了够了，外公很知足了。”
原来有儿孙在身边的感觉这么好。他的小手小嘴都带着特有的温度，身上也是孩子专属的奶香味道。他忽然有些不舍得小羽离开。
他想，他可能真的老了吧。
原以为一家人能在这一个吻的和睦中道别，偏偏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凌佩卿又插了一嘴。
“你要去找方淮？”她问。
苏念菡出于礼貌，冷冰冰回了个“是”。
“我要你去给方淮说，让他用权力压制段靳，逼他一定要娶了念璇！”
凌佩卿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开这个口。
她看见那天段靳和他们摊牌时候的神情了。冷得更块永远捂不热的冰山一样，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可她的宝贝女儿哭着喊着就是非嫁段靳不可。
否则凌佩卿怎会拉下这张老脸，和苏念菡说这个？只是她用惯了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这种语气开口，任谁都会觉得可笑。
苏念菡理都没理，径直往门口走去。
“苏念菡！”凌佩卿急急想要追上去。刚迈出半步，就被苏哲制止。
“好端端你说这个干什么？”他觉得凌佩卿这事做的不可理喻：“逼着段靳娶念璇，即便真的在一起，他们能幸福吗？”
“那我能怎么办，你又不是没看见念璇这几天的样子，茶不思饭不想，在这样下去……”
他们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完全出了苏府，就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苏念菡抱着小羽，笑着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外公吗，而且刚才我看你明明不是情愿想亲他的。怎么改变主意了？”
小羽缩在她的怀里，小手勾着她的头发，软糯地说着：“因为太傅交过我，我们不能因为对方犯了错误，就可以随便惩罚他。那样的话，我们就和那个犯错误的人没什么区别了。所以外公虽然刚才做的不对，但毕竟是我外公啊，亲他一下，是应该的嘛。”
看自己的儿子这么懂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重重地在儿子额头落下一个吻，笑着开口：“今天你这么乖，娘亲为了奖励你，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点心！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羽开心的手舞足蹈：“那娘亲会带上方淮叔叔吗？”
苏念菡想，逃避总归不是办法，他又不是欧阳漓，不会一生气就做些出格的事情，有什么不敢去找他的。
“嗯。”
“那我可要帮笨蛋念涵好好把关了！”
他们和方淮是在路上碰到的，还没走到方家，就有一辆马车停在自己身边。
车帘被掀开，方淮很兴奋地从里面跳出来。
“可算看见你了。”他笑，白牙灿灿：“等你出一趟宫还真不容易，去司织坊也寻不到你的下落。”
眼神落在小羽身上，指尖点了点他肉嘟嘟的脸颊，温柔道：“小羽公子你好，在下方淮，很高兴认识你。”
苏念菡被这个家伙的假正经逗乐，恹恹拍开他伸过来的手，骂道：“一见面就这么贫。”
小羽也缩在她怀里偷偷的笑。
“当着孩子的面，你适当给我留点面子。”方淮偷偷提醒道，转而又问：“你这是打算干啥去？”
“想去方府找你的。”
一听这话，方淮粗眉一扬，墨澈的眸子闪着兴奋：“找我干嘛？是不是多日深宫独处寂寞难耐，迫不及待想找夫君我抒发一下情感呀。”
苏念菡毫不留情便朝他大腿踢了一脚，瞪他：“自己刚说有孩子在，现在有乱七八糟说这些有的没的。”
方淮痛的咧嘴，伸手把马车帘子撩开，礼貌微笑，先把他们母女送上马车。
小羽心里一直记着自己是帮娘亲来把关的。看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相处还是很和谐的，而且很逗趣。但他总觉得这中间少了什么重要的部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缺少的部分是什么。
上了马车，四处看看，倒是挺宽敞华贵的。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他捏捏小羽的小肚子：“小羽应该饿了吧，想吃什么？！叔叔请客！把金陵城包下来都没问题！”
听到他这样说，小羽反倒是有些不屑了。
金陵城本来就是我父皇的，用你包？
但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这样说。他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苏念菡。
“我娘说带我去吃点心。”
苏念菡接话：“嗯，我打算带他去西街那家店的，想着叫上你，你帮了苏家那么大忙，我却连一顿饭都没请你吃过。”
方淮凑近，英俊的脸庞带着邪魅而又有点玩世不恭的微笑：“怎么，那么大的人情，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
小羽挺了挺身子，小手默不作声就把他给推开，一副套路看多了早就见怪不怪的淡定表情，冷静道：“可别说什么让人以身相许来补偿的话啊。”
方淮一愣。
通常第一次接触小羽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个表情。都不相信一个四岁小孩嘴里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苏念菡早就见怪不怪了，他那小脑瓜发育的速度，根本和自己不是一个阶级的……
方淮受挫的表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眼睛一亮，刚要张口，又被小羽打断。
“还有像什么，‘既然一次还不起，那就一辈子慢慢还’，这样的话也很老套了。”说完还嫌弃地咂了咂嘴。
方淮张着的嘴巴就那样顿在那里，脸颊稍有抽动，连着两句话都被这个小家伙给猜中了。他真的不是一个成年人披着小孩子的皮囊吗？
方淮很受挫地尬在那里，自以为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他，甘拜下风在一个四岁的小男孩面前。
苏念菡颇为同情地看着方淮，却也没办法帮她。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心。”
末了，小羽还神色淡然地提醒他这么句话。
方淮彻底被击败了。他揉揉他的小脑袋瓜，颇为不甘地开口：“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天天学追小妹妹的法子么？”
对于他这个说法，小羽嗤之以鼻：“我才没有那么无聊，这都是我很小的时候，听邻村那个到处讨老婆，却连村子里唯一的寡妇都追不到手的单身汉说的。”
听他这样解释，方淮更受伤了。
一个连寡妇都追不到手的单身汉，竟然和他用的是一样的法子？
微挑眉，带着狐疑：“你方叔叔我，以前可是用这法子让不少姑娘对我死心塌地。”
苏念菡都听不下去了，清清咳嗽两声提醒。
方淮赶紧补了一句：“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故意把“很久”二字尾音拖得很长。
“可能是看脸。”
良久，小羽揣着手，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来。
一语道破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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