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嗓音却清凉如水:“她在宫中苦苦争斗许久,却还是没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惨死后宫。”
听到这里,大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欧阳漓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问出声:“你是如何知道的?”
就连他们西戎族的人,也只是在淮欢前辈死后,才得知了这个消息的。
苏念菡心里紧张,生怕欧阳漓一不小心就要说穿自己的身份了,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意外地听见欧阳漓开口。
冷静又淡然:“哦,只是偶然认识几位西戎的朋友,他们讲给我听的。”
听到这里,大娘不免有些感叹:“是啊,淮欢这样的女中豪杰,她的故事值得每个西戎族人尊重。只是……”她昂头:“我不知道那个告诉你这一切故事的西戎人是谁,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您把这个故事藏在心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吗?”
没有问缘由,欧阳漓早已了然。
“可以。”他淡淡回答道。
这件事情捅出去,方淮和方持渊早就没命活了。
只是,在欧阳漓眉眼平静地说完这一切的时候,苏念菡在一旁早就呆若木鸡。
她脸色发白,就那样木愣愣地看着欧阳漓,良久等到大娘示意他们离开,要把卧房们关上了,她才被欧阳漓牵着手慢吞吞走出去。
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闷得难受。
院子里的风凉凉的,欧阳漓一直都没有说话,苏念菡亦是如此。她不知道如何问,而他也暂时不想现在就回答,因为故事太长,因为他肚子饿了。
晚饭苏念菡吃的还是很心不在焉,大娘看出她有心事,问了好几次她都只是说没什么,只是那牌位上的“淮欢”二字久久留在她的心里。还有欧阳漓的那番话,既然他早就知道淮欢是方淮的母亲,知道当年的萧妃娘娘是方淮的生母他们都是西戎族人,为什么,为什么要留着方淮到现在,为什么明明抓住了可以将他诛九族的证据,却迟迟不用。
她忽然觉得欧阳漓心里的秘密太多,深沉的让她根本捉摸不透。
入夜,苏念菡一个人呆在院子里面,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她的心也跟着月色一起浮沉。
忽然,身后一暖,身上被宽大的披风盖着,上面还有余留下的体温。回身,是欧阳漓。
朦胧的月色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身子周围泛起一圈莹莹的白色,他眉色柔柔地落在她的身上,轻声问了句:“在想什么?”
苏念菡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方家全面斩除,为什么他要隐忍方家做歹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一再隐忍最后将自己都弄到这样的下场,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将他视为仇人的人心软。
满满的问题堵在喉咙,顿了半响,到最后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淡淡回答道:“没什么。”
欧阳漓绕过苏念菡,走到她对面的圆桌旁坐着,上面摆放着沏好的茶水,他倒了两杯,拿一杯放在自己的对面,开口:“坐下。”
苏念菡慢吞吞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给你讲个故事。”
欧阳漓墨色的双眸闪着波澜,像是提起了很久之前的老故事,不由得让人心里沉静,如这幽深辽阔的黑夜一般,只想静静地接纳这个古老的故事。
说来古老,却也不古老。因为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欧阳漓的身边,那年他还小,那年,淮欢第一年化名萧欢进宫,受到皇帝宠爱,每天活在仇恨之中,发誓要为了族人报仇。
欧阳漓形容起当时萧淑妃的状态,只用了寥寥两个字,简单却让领悟到那其中的心酸。
“哀戚。”
她过得很不好,即便老皇帝再如何宠爱她,她终究只是个山野来的妇人,模样出众些,脑袋好用些,却不能当做被那些身价显赫的妃子欺负的挡箭牌。她一个人挣扎在后宫中,要想办法将方持渊带进宫来,要防止自己的身份泄露,要一直让老皇帝对自己保持新鲜感,她只是一个女人,几乎快要被榨干所有的女人。
皇宫与她而言,大概就是一个吸血的恶魔,一点一点榨干她所有的血肉。
欧阳漓说,在进宫的第三年,萧淑妃怀孕了,那时候方持渊还处于上升期,没有那么稳固的地位,一点点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只为了证明他的实力。
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承受这一切,在那个皇宫,越是陷得深,就越不能自拔,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心,也越来越强。
只是,萧淑妃的孩子生下来还没满月,就被后宫的娘娘盯上了。
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不靠谱的法师,说这孩子的出生是凶兆,若是留着他将来必然会给朝廷带来巨大的灾难,必须施以祸刑,用他祭天,才能平复老天的怒火,才能将这一切灾难防患于未然。
听到这里,苏念菡身子一颤,后脊背发冷,欧阳漓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温暖着她。就这样,将她带进了这个故事里面,好像回到了那年一样。
萧淑妃去找老皇帝,求他绕过小皇子一命的时候,老皇帝欧阳厉正准备和安贵妃去骑马。
安贵人,是欧阳漓的养母。
这一天,已经是小皇子的大限之日,只是朝堂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生命,因为他们都认定他就是灾害,谁接近谁就会倒霉。
御花园内,那两个身影刚悠闲着走出来?,等候多时的萧淑妃便迎了上去,红着眼眶,险些就忘了叩拜。
因此还被安贵人好一顿教训。
“臣妾参加皇上,参见安姐姐。”
最近因为受到孩子的影响,淮欢看上去气色很差,脸色惨白着,唇瓣发灰,头发没有经过精心梳理,平常后宫的妃子能见到皇上,通常都是提前好几个时辰起来梳妆打扮,却从未有她这样不注意形象的,见到他,皇上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了。
况且这些天也着实收到了那些传闻的影响,说什么他的小皇子是惹怒了上天的魔鬼,留在世上会惹来的大祸,原本就不怎么舒服,又看到这样的萧淑妃,更是不耐烦极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皱眉,眼神却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陛下!”淮欢颤抖着叫出声,身子摇摇晃晃便跪在他的面前,“砰砰砰”连续磕了几个响头,顾不上他早就不悦的神色,哭腔浓重地开口哀求道:“陛下求求您,救救小皇子吧,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他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啊。”
老皇帝神色淡漠,眉心紧着抽搐半分,想来毕竟是亲骨肉,要说没感觉,那是自然不可能的。
可他是皇帝,要对这个朝廷负责百姓负责对天下负责,他不得不这么做。
日照一点点升起,再过两个时辰,她的孩子就要被绑在城东头的城门上活活烧死了。
虽然知道求皇上开恩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决心要试一试。
但老皇帝向来对做下的决定不留一点儿情面,这一次也自然不例外。不仅没能求得一副圣旨,让她好去救自己的孩子,反而惹得老皇帝原本出去骑马郊游的心思都没有了。
今天原本是约好和几位将军还有安贵妃一起去骑马的日子,在几个月前就定下的,老皇帝已经忍耐不去想小皇子被处死的事情,却被忽然闯来的萧淑妃扰乱了心思。
他眉心皱的很深,一对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继而拂袖,绕过转身而去。
“陛下!”
安贵妃被这一幕闹得也很不开心,她看着皇上不知为何要往回去的方向走,忍不住就开口:“您去哪儿?我们不是说好和各位将军骑马打猎的吗?”
皇上头也不回,只冷冷丢下一句:“告诉他们,今日的活动取消了!”
说话间那满满的怒意让安贵妃委屈却不敢多言,只将这一肚子的火气都怪在了萧淑妃的头上,还不容易能和皇上出去共行,自己不知道为了这个日子准备里多久,现在竟然被这个粗鄙女子给毁了,她恶狠狠地瞪过去,只看到跪在地上那个女人,仿佛没了半个魂魄,身子飘飘摇摇可怜极了。
但她可没有闲心来同情她,宫里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同情向来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走过去,居高临下。
“陛下都走了,你还在那里看什么?”
语气里满满的嘲讽和鄙夷。
风掠长空,淮欢在皇上决绝的背影和安贵妃嘲讽的语气里,心里完全凉了。她身子晃了晃,站起身来,连告退都忘记说,转身便朝着宫外走去。
安贵妃却没那么容易放她走,坏了自己的好事不说,很早之前两人便有些瓜葛,现如今,更没有那么可能放她走了。
安贵妃踏着一双漂亮的马靴,扮相显然是为一会儿要去马场做的准备,她的秀发迎风飞扬,说不出的靓丽。
张口,声音明亮:“萧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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