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安是他的乳名,若要算起来,恐怕只有当初娘亲还没过世的时候,她这样叫过自己。
话一出,她只是出于潜意思的叫他,却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似笑非笑地扣住她的手腕,不甘心地问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淮欢涨红着一张脸,不敢抬头,声音微小若蚊虫嗡鸣:“友安。”
满院的花草昂然,夕阳漫天,他在飒飒风中笑的眉目如画。
“早知道我就送你十只小狐狸,这样就能听你喊我十遍乳名了。”
她抬首,四目相对,许久,两个人都绷不住齐齐地笑了。
“我虽然心疼你,却没办法给你最想要的,我自然知道你有所属,也明白所属为谁,我拦你也不碍你,只盼哪日难过想哭时你能想起我,不顾形象地让我抱着你大哭一番,然后哭哭啼啼扯着我的袖子拜托我帮你去算账,这便是我能给你,最大的疼惜了。”
这世上,同淮欢亲近的人不少,但切切实实如此了解她的,却只有李友安一人。他能给予的疼惜,恰恰是淮欢当下最需要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一见如故,她才会那样无条件地信赖于她。
从那以后,许多事情便是自然而然的了。他常常来看她,偶尔带着狐狸喜欢的玩具吃食,反而是淮欢比欢欢还要高兴些。李友安常看着院子里这一大一小在夕阳下狂奔,在树下跳舞,他们一起开怀大笑,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那一段时光。
直到远从边塞打仗归来的安俊林,安陵的哥哥回金陵,淮欢收到一份请柬,她才急匆匆托人叫来李友安,问她自己究竟该不该去。
他们男人的聚会,叫她后宫一个娘娘去赴宴,虽然信上说是因为自己是她妹妹在后宫唯一的好友,为了感谢她的照顾所以叫她前去赴宴,但仔细想想便知,他一定设下一个巨大的圈套给自己跳。
李友安还是久处不变的淡定,蹲下身子掏了点小肉条给欢欢吃,又起身,眸里便已多了分复杂:“你怕吗?”
其实淮欢心里是害怕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着急地叫他回来,但不知为什么,在看见他这个眼神以后,又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我不怕,你想让我赴宴吗?”
李友安嘴角微扬,眸中那抹不明深意的厚重越发深沉:“对,你不仅要赴宴,还要备一份大礼给他们。”
淮欢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心中却隐隐有了些把握。
李友安伸手将淮欢一缕碎发别在耳边,轻声道:“斗了这么多年,也该收尾了,万事俱备,我只欠一把东风,这安家的大哥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说妙不妙?”
宴会的当天,比淮欢想的还要热闹,宾客满堂都是来恭贺安俊林打了胜仗回归的。
可能是故意的,安俊林没有请李友安,淮欢在茫茫人海中居然看见了方淮,他清瘦了不少,眼窝深陷脸颊,苍老的厉害。
更让淮欢吃惊的是,她竟然在这上座中看见了春风得意的安陵。她什么时候从冷宫里放出来的?
打听才知道,皇上为了奖赏安俊林打了胜仗回归,龙颜大悦说可满足他任何一个愿望,他便求皇上将自己的妹妹从冷宫里放出来。于是便在这里看见了安陵。
哥哥得到赏赐,陛下对自己的态度又大有改观,许是不想去计较之前那些闹剧,所以皇上对安陵的宠爱并未减退多少,这让她更是春风得意,目中无人起来。
“今日陛下还找我说,这后宫佳丽虽多,可子嗣却太少,优秀的更是没几个了,想来还是我的康儿有出息,能文能武还礼貌善良。”她在上座笑的花枝乱颤:“想来,恐怕立太子之事……”
她不敢说得太明显,毕竟离开皇宫这是个极敏感的话题,她画风一转,忽然讽刺地笑起来:“不像某些人,进宫多年好不容易怀上一胎,还是个鬼胎,生出来的孩子恐怕连阎王爷都懒得收呢!”
这指桑骂槐的肖胜利,就差没有指名道姓了,安陵气焰嚣张,满座却没有人敢同她一起笑,只有方淮将端起来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是本宫的话惹你不开心了?”安陵皱眉,眼神嫌恶地看向方淮,她同样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都是没名没分的野人,若不是皇上慈悲,他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穷书生,怎么会做到如今这个位置?!
方淮只是生气她这样说淮欢,昂头,眉眼冷冽:“在下不敢不开心,只是想好意提醒娘娘,言多必失。”
“我说什么,还轮不上你个小小的五品官员说话,我哥哥请你来是看得起你,别蹬鼻子上脸!”
安陵还是那样嚣张跋扈,淮欢没有抬头,只静静若无其事地吃着桌上的糕点。
“行了,我们先欣赏节目吧。”
安俊林毕竟是战场上的汉子,对于这种偷偷摸摸指桑骂槐讽刺人家的行为,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他也觉得厌烦,摆摆手,叫来了歌姬表演。
宴会中,觥筹交错,歌舞曼妙,方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淮欢的身上瞥,他喝了很多酒,微醺的醉意里更是挪不开一点眼光。
但淮欢却一直心不在焉,手中的糕点拿了又放下,茶杯端了又停住。直到她的贴身侍女为她拿来披风,在帮她盖好披风的同时,在她掌心悄然画了一个圈。
圆圈代表成功,看样子李友安成功了。
既然事情已成,她便不用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接着不漏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后,淮欢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拿帕子抹了抹嘴,起身告辞。
安陵只觉得她恐怕是被自己羞辱的实在待不下去了,不由得扬声笑了笑:“怎么妹妹这就要走了?我还有事情想找你商量呢!”
她不等淮欢开口,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朗声道:“我那懂事的孩儿,今日才找我来说,说那淑妃娘娘甚是可怜,好不容易产下一子却偏偏是那样的祸害,他怜悯你,说要不然,认你做干娘,以来是我们姐妹情深,二来在宫里,也好过你膝下无子的寂寥啊。”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的都敛了笑意,齐齐望向萧淑妃。
这一耳光打的未免太重了,听见的人都忍不住为她痛了几分。
淮欢可以不在意她说自己,她如何羞辱自己都好,但是拿她的孩子说事,还将她的孩子说成是个祸害,她却万万忍耐不了。捏紧拳头,多想转过头对着她好好骂一通,但想起李友安的嘱托,又生生把那口气吞了回去。
淮欢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安陵见此,却不依不饶。
“这淑妃妹妹你别着急走啊,是耳朵聋了吗?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淮欢的背影一顿,满场的气氛霎时就要降到冰点,方淮已经忍不住起身打算为淮欢讨一个公道了,却不料忽然一抹雪白的身影惊掠过堂前,直接朝着安陵扑过去。
只听见安陵一阵尖叫,把那东西拼命甩开,飞向空中一团毛茸茸的,竟然是只雪白的小狐狸。
“欢欢!”淮欢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已经有一双手凌空伸出,稳稳地借住了那团雪白。
淮欢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眉眼含笑的李友安。
那安陵还惊叫着,他却已经旁若无人般将小狐狸递像她的怀中,在众目睽睽下柔声细语。
“你说你今日赴宴,便差人将欢欢寄养在我那里,可是这小家伙念叨着自己的主人闹腾的不行,我实在管不了它,只好带着它来找你了。”
他话音未落,正安抚安陵的安俊林脸色难看至极,这样不速之客到来家里,只觉得好兴致都被他扰了。
满场的宾客这才如梦初醒般,一个个急急忙忙起身:“见过李督公!”
李友安将那小狐狸安顿在淮欢的怀里,含笑回首,一一扫过全场,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安陵的身上,他不顾她的怒目而视,还不待她先开口刁难,便已经率先开了口。
悠悠然道:“方才小狐狸寻主人心切,还望娘娘海涵。”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安陵看见狐狸或者猫这一类毛茸茸的宠物,便打心眼里厌恶。
“欢欢你莫要闹了,方才谁叫你那样冲动,二话不说就闯了出去,碰到那样的脏东西,不过没事,让你主子回去带你好好洗个澡,就不难受了。”
李友安目中无人,只认真望着淮欢怀里的狐狸,温柔的很。
慢条斯理的话中,满场噤若寒蝉,安陵“腾”一下站了起来,气昏了头:“李友安你骂谁呢?!”
李友安继续旁若无人地逗弄着小狐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谁要是往上凑就是骂谁呢。”
安陵性子泼辣,她随身都携带者一条皮鞭,若是看谁不顺眼直接便抽上去,如今被李友安这指着鼻子一通的讽刺,如何能忍耐的了?抽出长鞭便冲了出去。
满堂惊呼声中,鞭风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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