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菡被欧阳漓揽在怀里,她听着他的心跳声,问出了口。
“那后来,淮欢阿姨的孩子顺利生出来了吗?”
故事是在欧阳漓沉重的叹息声中继续下去的。
秋去冬来,淮欢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日子一晃而过,外面便从满目的金黄变成了皑皑的白雪。
朝堂上的事情淮欢参与的越来越少,她只是想先安静地把孩子生下来,这也是李友安的意思。这段时间,李友安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很久都见不到他的面,即便有时候借口说想见见小狐狸,叫他过来想着顺便问一下现在朝廷的情况,他也总有事说走不开身。
后来经人打听才知道,李督公现在遭遇危机,方家现在因为有皇帝的有意扶持,正迅速地成长着,朝堂上的各路官员见此也都大概明白了将来的格局,一边倒地站在方持渊的那头。
李友安觉得有些棘手,那些暗地里的党派之争也终于在一步一步推向明面里,他时常辗转反侧,愁眉不展,想着应对的政策。
年关将至,淮欢想去普陀寺烧香祈福,为她还没出世的孩子,也为朝堂上的李友安,还有方淮祈福平安。其实她多么希望,方淮能和李友安和平相处,只要他们两个人联手,欧阳厉再如何厉害,恐怕都不会再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了。
但淮欢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不可能联手,一是那李友安虽然城府极深,但毕竟是汉人,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情感做出背叛大汉的事情,二来,她同样明白,只要自己在这里一天,他们就一天不会化敌为友。
她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具有威胁的存在吧。
手里的求签筒晃了几下,一根细长的竹签被摔了出来,她捡起竹签,看见:“危机”二字,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抽出的下下签上写的什么危机,便看见佛像下赫然出现的一双黑色长靴。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方持渊。
他好像刚从训练场回来的样子,一袭铠甲还来不及换下,满身风尘仆仆,见到淮欢却舒眉迎上,笑意难掩。
“好巧,你出一趟宫不容易,竟然让我遇见你。”听人家说,这段时间,方持渊曾主动向皇上请命,要带兵去打仗,结果大获全胜,让皇上龙颜大悦,特别封赏他做护国大将军,风光的不得了。
再见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有点温吞的他,好像一夕之间变成威武霸气的男子汉了,身躯凛凛,骁勇无谓
门从外面被关上,他手下的人守在外头,淮欢的贴身婢女还没来得及进来,也被一并锁在了门外,诺大的佛堂里霎时只剩下了她和方持渊两个人。
淮欢回头看了看头,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方持渊,她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安,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想起他对皇帝的憎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这种巧合我不想要。”淮欢开口:“不知道将军此举何意?”
方持渊上前一步:“别再退了,再退可真的要撞门了。”
他摊摊手,笑的无奈又苦涩:“你同我就不要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了,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些日子就许久不在宫里,我日日担心着你,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你,想来,顺便问一问你,那日在将军府上的宴会上,你做了些什么手脚?”
他话一出,淮欢脸色变了变,抬头间很快恢复常态。
方持渊叹息一声,目光深沉落在她的身上:“希望你是为了我们,而不是旁人。”
听到这里,淮欢心里漏了一拍。
但还是开口:“当然是为了我们。”
淮欢脸上的变化,方持渊瞧得分明,脸上的笑容更加苦苦色,他望着她很久,终是叹息着开口:“你变了,欢儿。”
“你以前从来不会撒谎的。”
风拍窗棂,佛堂里香烟缭绕,淮欢定定站在原地看着方持渊,终是笑了,眉眼似染冰霜。
“我从来没有变过。”她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你也是一样。”
从来没变过,自私,永远不考虑别人的想法,爱钻牛角尖。
话中有话,包含讽刺,方持渊却面不改色,只是又上前了一步:“你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地骂我。”他抬手,想帮她收拾一下飘散下来的碎发,但却被她躲开了。
“旁人看到了不好。”
她这样解释。
方持渊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开口:“我很快就要成功了,等我成功杀了老皇帝,我就带你走。”
淮欢抬眸,眼神惊讶:“你太天真了。”
他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虽然都是皇帝给他的,但不代表汉人皇帝真的相信他没有提防着他。
“没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呼啸,扰的人心神不宁。
“你知道督公府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已经让皇上产生警惕,除掉李友安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系列大事情,我不想他牵连到你。”
“什么大事情?”淮欢心里紧绷着,直接脱口而出:“皇上要去李友安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对李友安的关心,让方持渊心里很难受,但这些年他学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字“忍”。时常安慰自己,等将来平定了一切,带着他心爱的女人回家,一切就都回好了。
“皇上的手段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不懂,他辅佐一个新势力,必定要压垮一个老势力,李友安现在已经逐渐脱离皇帝的掌控,皇上自然,留不得他了。”
淮欢因为紧张,睫毛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但还是努力故作镇定:“可是,李友……”比较人家是朝廷命官,想来在别人面前还是不应该直呼他的名字,便忙改了口:“李督公他在朝堂没有拉帮结派,况且又是阉人,势力再大,也是皇帝收益不是吗……”
想不到方持渊竟然冷笑一声,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在宫里这么多年,你怎么反倒更笨了呢?”他话里没有责骂的意思,而是懒懒的无奈:“李友安不是阉人,当年他可是金陵最有名的李家的长子,只是家道中落,父亲托人将他送进宫里,虽然表面上说是宦官,但其实他早就托人掩盖了事实,保全了自己男儿的身子。”
听到这里,淮欢表情骤然僵住,过了很久,才堪堪开口:“那,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吗?”
方持渊挑眉,用一种近乎胜利者的姿态开口:“我都知道了,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吗?”
至此,淮欢的心终是彻底沉了下去。
不说其他,光是欺君这一个罪名就足够诛九族了,但皇上到现在都迟迟没有动手下旨,说明,他应该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想到这里,淮欢身子不稳,脚底虚浮着,趔趄一下,幸而被方持渊扶住。
“怎么,李友安是不是男儿身,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他同样话里有话。
“我只是……”淮欢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天子发怒,我怕牵连到你。”
“呵呵。”
这个谎,撒的连方持渊自己都不相信。他一步步后退,挺拔俊秀的模样一如往昔,可这副样子,却让淮欢觉得陌生的可怕。
还没等她开口,他倒是先说出来了。
“欢儿,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会回来的,等事情都解决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了,你还会变回去的。”
淮欢不懂,为什么方持渊所有地方都在逐渐变得成熟,他武功越来越高强,在朝廷也混的如鱼得水,也越来越让皇帝喜欢,可就是为什么,他对于自己的事情,永远都那么天真呢?
外面大雪飘飞,窗缝中有冷风吹进来,惹得怀了孕的淮欢有些冷,打了个喷嚏,还咳嗽了两声。
“天气很冷。”
方持渊忙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早些回宫去吧。”
淮欢只是点了点头,却又不动声色地把披风脱下来还给他:“旁人看到了不好。”
还是这个千篇一律的借口,方持渊都听烦了。
“马上就要除夕夜了。”
淮欢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我们有多久没有过过除夕了?”方持渊柔声道,看着那个打算离开的背影,喉咙忽然用上一股哽咽:“淮儿他,很想娘亲。”
说到这里,淮欢再也忍不住,悄悄落了泪。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的小方淮。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便听身后的方持渊先开了口。
“今年的除夕夜,我希望是我们一家人一起过。”
淮欢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看见他忽然走在她的身前,打开门,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猎猎的寒风,让她不受一点冷风吹。
平安将她送上了马车。
一路上风雪交加,下山的路很陡峭,像是淮欢这一路走来一样的坎坷,马车摇摇晃晃个不停,淮欢在里面坐着,心也跟着颤抖到不行,不知道是因为这阴晴不定的天气让她心里害怕,还是刚才方持渊的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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