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时逢九十周年校庆,应了那句五年小庆,十年大庆的说法。
校门口一夜之间多了一座拱形门,红红火火,寓意着宁大一中的未来光明灿烂,夹道两旁放着历任校友领导赠送的花篮,从校门口直通校园广场的地方,铺着红毯。
校园广场上,高达两米,长十米的幕布上,写着【宁大一中建校九十周年】的祝福,旁边放着无数支黑色的马克笔,供给前来的学生和老师签名。
林欢绕过了那面签名墙,走进校园里。
昨天晚上苏诀一整晚都没回来,要给她做饭的话自然也随着夜晚的习习凉风吹散在了星光里。
不是说没了苏诀她就活不下去,只是准确来说,林欢觉得从昨天开始,两个人之间多了一丝隔阂,林欢说不清那是什么,她心底一直布着疑云。
身后稀稀落落走着两个一中的老师,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落在林欢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
“苏诀?他怎么……”
林欢放缓了脚步,仔细辨认着远处交谈人声中的话音。她还没听个准确,身后的一阵轰动夹断了未完的话音,林欢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校门口的拱形大门两侧,掐着时间点放出两发礼炮,礼炮齐鸣,庆祝一中建校的庆典算是正式开始了。
两个走在林欢身后闲谈的老师发现驻足的林欢,自觉失言,连忙垂着头挽着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林欢一直皱着的眉头皱的越发紧,她掏出手机,苏诀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了一早上怎么都打不通。
苏老师向来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而且林欢也很清楚,苏老师也从来不会和人煲电话粥。
操场上人声鼎沸,林欢心中越发生寒。
她走到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角落,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林宇阳。
电话接通,林欢听见林宇阳的声音,原本被死死压在心底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出口那般,不自觉喷涌而出。
她抽了下鼻子,一丝酸楚顺着鼻翼缓缓爬了上去,氤氲的水汽让林欢眼前哄闹的景象全部扭曲了起来。
“爸”,她开口叫了声。
林宇阳拿着电话的手顿了下,他无声叹了口气,安抚地问道:“怎么了欢欢?”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在眼角摁压了下,吸走眼角分泌出的眼泪,稳了下声线,说道:“过年的时候,您和妈妈让我过年带男朋友回家,您还记得吗?”
本来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林宇阳在听到的一瞬间微微挺直了下背,他像是有预感一样,张口又叫了声:“欢欢。”
林欢一个苦笑擒在嘴角,说道:“您早就见过他了。”
“我从十七岁开始喜欢他到现在,那天他来家里,我在楼上就听见了。”
林宇阳摘下眼镜,捏了下眉心,说道:“欢欢,有些事情,爸爸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好不好?”
几分钟后,林欢握着手机从小树林背后走了出来,她重新补过妆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透露情绪的微表情。
校门口的校友们已经到了不少,九班今早在班群里就说了没事的都会回来,他们自然也知道林欢现在在一中教书。
林欢提前到了昨天和班长他们约定的地点,没想到没等来九班的人,等到了另一个让她吃惊的存在。
和大半年前相比,面前的人已经快要让林欢认不出来了。
之前陈家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想方设法的骚扰她,后来被苏诀撞见了之后,他倒是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今天在这里又见到陈家良,林欢本就不高的兴致更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陈家良看见她,脸上挤出一个笑:“欢欢,好久不见。”
林欢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她眼神扫过陈家良,只觉得自己当初付出的那些年全像是瞎了眼。
当时陈家良在1m9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比起愤怒上头,林欢更相信人在一些真实情景下的真情实感。
换言之,那些肮脏龌龊的想法早就深深根植他的心底,像恶魔一般,吞噬着他的理智。
林欢直接略过陈家良的示好,往校门口走去。陈家良眼看打招呼不奏效,突然间一把抓住林欢的手腕,不让她挣开来。
林欢被握住手腕的第一时间就想要挣脱,到底陈家良是个成年男性,从身体力量上来说,林欢根本挣脱不开。
她满心的怒火还不知道发泄去哪里,陈家良自己不长眼睛撞到枪/口上来。
“放手!”林欢喝到。
“欢欢,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陈家良抓住她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林欢觉得自己的手臂可能已经要被他捏碎了。
“我们和好,我们和好吧好不好?”说道最后,陈家良几乎是在恳求,如果忽略了他手上的力道的话,那可真是一出深情的大戏。
林欢猛地发力,甩开陈家良的手,迅速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她面色不善地盯着陈家良,正打算开口,陈家良看了眼她的脸色,立刻打断她:“你是不是联系不上苏诀了?”
林欢要说的话被她压回胸口里。
她神色阴晴不定,林欢站在那里,眼神头一次在面对陈家良的时候产生了闪躲。
陈家良脸上笑开了花,他心情颇好,笑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恶劣地停顿了下,似是欣赏够了林欢脸上不断交错变幻的表情那样,继续道:“你的苏老师,马上要被开除了。”
陈家良看着面前林欢,她整个人从刚才的暴怒中脱离出来,陷入一种迷惘,眼神失了焦距。
陈家良心中简直说不出的痛快,那个人果然没骗他,今天冒险来校庆现场,之前在林欢那里受的鸟气一股脑儿全部还给了她,全身心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他冲着林欢心窝深处砸下致命的一句话:“知道他为什么被开除吗?”
“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又或者说,是你害得他落得如今田地,你那年的心动,为他今天名誉扫地还真是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林欢耳边的蜂鸣一阵阵涌来,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她想起了头天晚上,想起了那条安抚她的微信,还有那通电话。
他那个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处分,那个时候,她和苏诀说,不管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一起去面对,那个时候,她的苏老师,心底在想什么?
会不会埋怨她害他落到今天这样名誉扫地的境界,会不会还在想她不懂事,会不会……
她昨天晚上离开学校之前,抬头看了眼行政楼的顶楼,那里还亮着灯,当时的自己单纯地认为是为了准备校庆的事宜,倘若不是呢?
倘若昨天晚上会议室里被人群起而攻之的主角是苏诀呢?
他一个人面对那些无端的指责,还分神来安慰自己,他把一切坏吞进深不见底的夜色,竟然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分毫。
林欢现在想想,还是太迟钝了。
再抬眼,她眼角不见泪珠,只剩眼底的一片绯红。
“我能怎么办?”林欢不自觉地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
陈家良站在一旁,饶是他都没想到林欢为了苏诀会做到这个份上,他咬了咬牙,按照那个人教他的那样,说道:“你去找校长辞职,和他分手,应该还能保得住他的工作。”
他上下打量了下林欢:“以你林大小姐的本事和家底,自然看不上这点死工资。”
陈家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番话现在是说到林欢心口里了。
她盯着陈家良,不信任地眯起眼睛:“你的条件?”
陈家良无奈耸了下肩,摊开双手,无奈道:“抽空我们吃顿饭。”
“就这么简单?”林欢问。
他咯咯笑了起来,浑身舒展:“就这。”
林欢扔下一句“电话没换”后转头冲进行政楼里,她希望自己在那之前,还能来得及做点什么。
陈家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句话他说的确实不错,这份工作给了林欢生活的充实感,她感激这里,但她到这儿来教书的那个说大不大的目的,就是在这里的苏诀。
如果因为自己让苏诀麻烦缠身,那该离开这里的人也应该是她,而不是苏诀。
她动的心,她喜欢上的人,凭什么自己的过错要苏诀来承担?
隔壁a市的那个女生做的事上不得台面,不代表她林欢也是这样,不管苏诀出于什么样的决策,林欢都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
要走也是她走。
至于分手,如果需要,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放手。
不是她不爱,而是她知道自己早过了幼稚做梦的年纪,当年的小女孩现在也长大成人,没有理由再在那个与世无争的玻璃罩里待着不谙世事。
她的过错,不该由她最爱的人来买单,她的月光,以前和现在都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那年仲夏,有人造了一个瑰丽的梦给她,她沉溺其间,一醉经年;海平面上的阳光照临,脆弱的气泡破碎,心动尘封。
林欢推门走进会议室,径直走到苏诀面前。
柔情的目光细细摩挲着苏诀的轮廓,明明才是一天不见,她却像生怕再也看不见面前人一样,林欢自嘲地想,可能今天过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苏诀了吧。
会议室里的人看见来人,都一时间无了话语。楼下锣鼓喧天,楼上气氛冰冷,像是两个隔绝开来的世界。
高鑫转过身去,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比起别人,他比别人更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不容易。
光是听苏诀说的那些,高鑫带入一下自己,都觉得心脏在痛的滴血。
岁月是个王八蛋,它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改变很多人和事。
苏诀从她进来的时候,目光便一直锁在她身上。林欢深吸口气,走到楚校长面前,当着下属,楚校长出声道:“林老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下一秒,林欢双手递上一个完整的信封:“楚校长,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这是我的辞职信。”
楚校长皱起眉头,还没说话,坐在一边的苏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林欢身边。
他脸色阴沉,从楚校长手上拿回林欢的辞职信,语气严厉:“林老师,请注意,你是老师,肩上担负着学生的信任和未来。”
林欢死死咬着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掐进掌心的肉里,她忍住眼泪,提高嗓音问苏诀:“是,我肩负他们的未来和信任,那你呢?”
“是我转学当天就喜欢上的你,动了不该的念头,凭什么你要护着我,也是因为责任吗?”
她的声音失了气力,弱了下去:“苏老师,我长大了。”
苏诀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林欢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纯粹又不掺杂任何情绪,苏诀一晃神,宛如回到林欢第一次来找自己借数学笔记的那天。
傍晚他回来,桌上的橙子味芬达瓶身上贴着一张小纸条。
他小心地拧开瓶盖,“噗呲”一声,气泡顺着瓶身涌了上来,到瓶口的地方,又全部碎裂。
苏诀抓住林欢的手,却没曾想,他的姑娘,这一次,先放了手。
林欢抽回自己的辞职信,再次递到楚校长面前,她眼睛看着苏诀,说出口的话却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高一年级英语老师林欢,违反师德师风,违背校纪校规,现今主动辞职。”
偌大一个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她咬咬牙,面对苏诀:“我们分手。”
苏诀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啪”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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